詹翀:模具,自娱者的安全阀也是日常网格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0   浏览数:1502   最后更新:2018/01/31 17:17:34 by 陆小果
[楼主] 陆小果 2018-01-31 17:17:34

来源:798艺术 李旭辉



“詹翀:模具”杨画廊展览现场


2018年1月6日,杨画廊迎来新一年度首个展览“詹翀:模具”。这是继展览“描述了”(2014),詹翀沉淀四年后呈现的第四个个展。


回顾此前詹翀个展“恋物癖”“距离”“描述了”,会发现随着时间的推进,艺术家的创作方向逐渐从文学式的日常积累转向对经验的归纳与哲思。但一些基础点依然没有改变:日常性始终如一地贯穿着艺术家的表达,对绘画语言的推进依然是其艺术追求的目标,以木板为基底是作品中持续的特征;除此之外,标志性的黑色幽默时不时会出现在一两张作品当中。詹翀对现代生存揶揄的方式呼应着当代的娱乐精神,同时也在细微处透露着个体的抒情。而此次展览中,艺术家刻意将以往的抒情降到最低,以一种更为冷峻的面貌回应着时代变幻,或者说艺术家在漫长的创作与寻找之后,逐渐在自己领地中触摸到事实的基础。


讨论詹翀的创作无疑需要理清一些美术史背景。八十年代以来,艺术经历过政治高压下的红光亮时期,也经历了八五新潮这样理想主义高涨的短暂自由期,九十年代之后,政治波普、玩世现实迅速为理想主义划上了句号,乌托邦神权在社会中也降格为世俗神权。作为年轻一代艺术家而言,并非在潮流的起伏当中获得多少认知,因为潜藏的话语早已被强力掩盖。回到近身的日常经验也许是一种唯一的出路,也是更为坚固的基础堡垒。那么,我们需要提问:什么是日常?

勺子

2014

木板丙烯

50 x 40 cm

茄子

2013

布面丙烯

120 × 160 cm

绳子

2013

木板丙烯

80 × 100 cm


没有永恒的日常,只有不断在权力与文化、欲望与恐惧张力下始终激变的日常。在詹翀创作的日常图景里,日常变化为一种仍需审视的事实,而只有当我们承认这个事实,所有的基础才能牢固。而日常总是像一个被监禁但仍然满嘴谎言的囚徒一样,他有他的真理。而为了保存这些真理,他或者沉默不言,或者顾左而言他,而所有的语法都是整体结构早已给予的。詹翀的作品中总是将这些语法二次挪用,早期作品以插诨打科的方法呈现在人们面前:包装盒上一个弧线形的微笑和同样弧线形却皱巴巴的茄子,一段伪装成剪刀的绳索,烟盒边缘的金箔包装,一个立在纸盒上的不锈钢勺子,两个靠在桌角的火龙果。这些东西看似寻常,却局促地令人不安,它们的出现仿佛詹翀创作的是一部关于生存的意识流小说,而事实上生存是被喂养的,日常被安排得严丝合缝,即使是舞台的假光也被修饰过边角,小说让人生活在别处,但日常依然在继续。


日常的逻辑给予了生命一条看似畸形却又合理的通道,作为八零年代出生的人,他们的命运早已写在户口本上,他们是被计划的存在。相较父母与祖辈的生产数量,这种生育超群来源于对工业社会超完美的描述。而80后的存量来源于冷战的结束、环境的恶化、产业的升级,及微电的控制,他们的视网膜被蓝屏控制,他们的行动半径受已然成熟的城市交通管制,而衣食住行早已供过于求,但自由从来没有这么近又这么远,生存就像验算过千遍的数学题,没有人会提出过第二种解法,但事实上又是存在的。

有香蕉的叙事

2014

木板丙烯

120 × 160 cm

手工品

2012

木板丙烯

100 × 160 cm

制造癖 6

2012

木板丙烯

40 × 50 cm


自制的玩具是詹翀的解决之道,《下半部诗》系列中的木偶残肢、装在档下的减震器,《有香蕉的叙事》中连杆串联起骑士、香蕉和马,《手工品》中蓝色橡皮泥和钢珠制造的兔子,《制造癖》中各种颜色混合的橡皮泥,及夹在隔板上的充气塑料袋。这些不起眼的发明创造虽然简单,但却与日常生存中外界给予的临时快感产生了一种距离,虽然并不是很大,但足够使得生存与生产之间得到一种可控的阀门,使得源源不断的外在生产可以在艺术家这里获得间歇性的关闭。自我制造也是一种自我窥视,艺术家对被日常分散的精神的集合,最后去繁化简,多余物成为一种负赘,变为一种拥塞。

无题

2015

木板丙烯

120 × 160 cm

脚踏车

2015

综合材料

100 × 120 × 40 cm


在2015年的创作中,大量以橡皮泥为材料的作品出现在公众面前,《催眠》《肚脐和舌头》《蓝色》《脚踏车》《拳击袋》《仰卧板》,这些作品与现代生存密不可分,但又让人迷惑。通过运动来塑形是健身房的常识,但詹翀的作品也可以视作即使运动了也无形可塑,这些粘合在健身器材上的橡皮泥会让人无功而返,但人们运动的痕迹却被保留了下来,所有的徒劳都集结于“物”,物给予了行动和运动以理由,甚至精神的存在也因物而生,这就是现代逻辑。拜物是否可耻,詹翀没有提供任何道德的标准,但有一个事实:人们不再留意艺术的神韵。即使詹翀选择木板绘画就是看重绘制过程中人作为一种灵格动物的存在,细腻的笔触更好地诠释艺术家是在创作而非在制造。但商业、科学、政治批量化的经验已经使得人们表层的感知系统疲惫难堪,以致于麻木失灵。埃及神话中,主神拉为了惩罚人类的贪婪而乘太阳船驶于当空终日不落,导致万物凋敝,沙漠之神塞特接管世间的统治。而在今天来看情况是相反的,科学营造之光一直被商业和政治所利用,文化的盐碱地是滤光效益造成的。所以为了避免刺眼,我们要从光的发源地黑暗谈起。

日落 1 – 2

2017

木板丙烯

160 × 120 cm × 2


2017年的新作大量以黑色为背景,被描绘的物体在黑暗中幽幽地闪动着光泽。作品大体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作品仍然以日常物的再造为主;第二部分则以橡皮泥拓印日常物后所获得的负形为对象,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新作中加入了盆栽植物,当然与之前只将有机形态如翅膀、香蕉及火龙果等作为一种道具来使用是不同的;第三部分是亚克力材料的压制模具,这在之前的作品中只是作为辅助性的工具而已,此次展览中将其作为重要的作品呈现出来也对应了此次展览的主题“模具”。

数据线

2017

木板丙烯

160 × 120 cm

盆栽

2017

木板丙烯

180 × 120 cm


詹翀面对的问题非常基础,面向大谈空洞的理念时代:后现代或环保主题,或传统本土主体的时代,或未来科技主题,都无法逃离现代性已经造成的基础性面貌。模具提示的是现实中的整齐划一,及背后的规训与秩序。《日落》系列由两张描绘苹果手机的图像构成,一张是完好的,一张是损毁的,手机的闪光系统在黑暗中充当照明的主神。《数据线》中灰色调的数据线盘弯缠绕,构成仪式前的剧场。《睡眠仪式》中电动牙刷变为魔法杖。而在第二系列里,《瓷砖的压痕》《灯的形状》《地面》《蓝色的纹理》这些日常构成空间的元素成为拓印的对象,它们是现代生活不可或缺的隐形秩序,詹翀在这些事物的表层找到一种共通性,并都以橡皮泥拓印的方式来保存它们。橡皮泥的柔性也使得它非常被动,它可以被玩味,也可以成为工具,或擦拭脏污,或被塑造成不同的角色。当然橡皮泥不是自然物,它是现代工业的产物,大多数时间都作为儿童自娱的道具,对于生活而言它是时而重要、时而不重要的事物,就像艺术。对詹翀而言,对于艺术的提问一直没有停止,科学是艺术,政治也是艺术,而人的生命正如他买回家的两株盆栽,事实两株在长相上没有太多的区别,只是卖家采用了不同的培植理念使得二者之间价格悬殊。

形状

2017

木板丙烯

200 × 150 cm × 2

通道

2017

亚克力

17.8 x 24.3 cm


最后关于理念,柏拉图说艺术是理念的孙子,它只是模仿现实的制造物,是对理念的第二次消费;而在詹翀这里,理念是模具,如同第三部分亚克力作品所揭示的一样,它坚固、冰冷、透明、空洞又充满了能量。作品《形状》是此次展览中詹翀绘制的最大尺幅作品,两株植物和压制它们的亚克力板同时出现在画面中,灰黑的调子,模板压着后面的图像,从这曲“双簧”中艺术家从一个奔跑者变为了思考者。

文:李旭辉

图:杨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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