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介入社会——文化干扰,公共抗议,揭露恶行,服务社区——有效?还是闹剧?
发起人:灰常灰  回复数:0   浏览数:1258   最后更新:2018/01/16 18:10:00 by 灰常灰
[楼主] 灰常灰 2018-01-16 18:10:00

来源:Conversazione


艺术介入社会


编辑/文|蔡艺璇

主持|金雨


讨论时间:1月14日

美国东部时间,早8:00

北京时间,晚9:00


2007年,艺术家莱耶(Pedro Reyes)在墨西哥西边一个以毒品非法交易和枪击案知名的城市—库利亚坎(Culiacan),发起了一个活动:他与地方电视台合作,在地方电视台播广告,邀请当地居民用枪枝来换取可以兑换民生必需品和电器的票券。在最后,莱耶把收集来的1,527支枪械(其中40%属於军队专属的重装备武器)重新熔化、铸成了1,527支铲子,把铲子分送到不同艺术机构和学校去,计画用它们在各地种植1,527棵树。这个过程希望能向人们展现带来死亡的器具也可以带来生命。

现在有越来越多的艺术家,选择脱离体制所圈限的语境,从创造被展示的作品,参与到行动、运动中来。艺术与社会运动的结合从欧洲先锋运动艺术开始,就以初见端倪:达达主义、维也纳行动派、激浪派、偶发艺术等艺术流派和形式,都在倡导艺术融入生活、日常政治,甚至像意大利未来派——通过艺术来激发人们心中隐藏的力量,在公共场合挑动社会运动第一次未来主义观念与意大利民族主义的结合,就带来了罗马、米兰、那不勒斯和佛罗伦萨艺术家发起的一场反对奥地利干涉的运动,艺术家在Marinetti的带领下来到边境城市举办未来主义晚会,在喧嚣胡闹中宣读未来主义宣言,鼓吹意大利军国主义和战争,辱骂边境对面的警察。《未来主义宣言》中说:“对我们来说,动作不再是永恒动力的一个固定时刻:动力知觉创造的永恒将是决定性的......观众必须进入作画行动的中心。” Marinetti鼓励艺术家去激怒观众,通过行动的方式来破坏既定的反映在政治道德、文学艺术等方面的价值观念。


在二十世纪初激荡的政治形势的刺激下,艺术家以行动的方式唤醒世人对于某种政治态度或情绪的策略,一直伴随着社会革命的发展,如俄国构成主义与十月革命、达达主义与第一次世界大战,观念艺术与越战等。从30年代到60年代,行动艺术经历了一个风格化的阶段,看不出它与政治气候的直接联系。直到60年代末,政治危机撼动欧美大陆,年轻一代的艺术家重新开始怀疑前辈们的道德标准和艺术标准。一方面,环境艺术、大地艺术、表演艺术等在破坏原有艺术观念的同时,又继承了达达主义和波普艺术的传统,不断试验和创造新词汇,迫使人们重新思考艺术的分类和功能。另一方面,偶发艺术、身体艺术等更像社会上嬉皮士运动在艺术上的反应。每当政治斗争带来社会动荡时,艺术家总是以极端的方式来介入政治,其破坏性与冲击力远不是传统的现实主义手法可以相比的。(易英《行动艺术:无政府主义还是形式主义》)


从这些强调行动、过程、参与的作品中,也发展处许多相应概念,譬如关系美学(relational aesthetics)、社会实践(social practice)、社群艺术(community art)、政治艺术(political art)、社会美学(social aesthetics)、新类型公共艺术(New Genre Public Art)。在这其中,不断被唤起的关键字则是:行动主义(activism)、参与(participation)、社会承诺(Social Commitment)、限地製作(site-specific)、对话(conversation)、公民、民主、平等云云。


「艺术行动主义」所运用的策略还包括封锁、占领、快闪、罢工、涂鸦、媒体游击、文化干扰、海报、网路活动、写请愿书等等。


下文将会介绍一系列当代行动艺术团体及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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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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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进运动及其符号

只要有社会运动,就有人把运动的信息翻译成易于理解的文字、物件、故事和事件。艺术品,比厚厚的说明文本,更能通过直觉和感情与人沟通。以举起拳头的形象为例:它传达了团结、力量和实力的价值。

这个标志虽然起源于Industrial Workers of the World(世界工人联盟)这样激进工会,但它仍被各式各样的运动所运用。最为明显的是在美国,黑人解放斗争将这个形象转述为:黑人运动员在1968年夏季奥运会上,在美国国歌响起时,举起拳头,将美国的黑人斗争带给国际观众。

粉红色三角的徽章,最初在纳粹集中营中是用来识别同性恋囚犯的标志,在1970年被同性恋活动家采用,放在AIDS Coalition to Unlease Power(ACT UP)的“沉默=死亡”一词上面,呼吁更多人关注艾滋病危机的严重程度。这些图像是可重复、可变化的,举起的拳头和粉红色三角都是艺术生产的典型案例,他们的形象在海报和其他印刷品上不断出现,成为一个实际行动,集体或者个人的姿态。那些不认为自己是艺术家的人也再通过复制这些符号,来壮大团体、增加信心、获得技能,并创造更多的表达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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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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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局、媒体与文化干扰

“The Yes Men”是Mike Bonannod 和Andy Bichlbaum领导的一个在全球化运动中诞生的活动家网络。十多年来,Bonanno和Bichlbaum一直在进行媒体干预,揭露企业犯罪,并倡导更为人道的全球经济关系。


1999年,Yes Men模仿了世界贸易组织(WTO)的网站,将代码从WWW.WTO.ORG转移到一个新的域名WWW.GATT.ORG,做了一个如假包换的WTO网站。当各种组织开始邀请他们参加各种会议的时候。Mike和Andy伪装成WTO的代表,并作出非常奇怪的演讲,提出无厘头甚至糟糕至极的建议,却得到了台下专家的赞同。这些演讲将世贸组织的新自由主义逻辑推向极致,甚至声称:“奴隶制是一种经济上合理的商业模式。”而台下精英观众对这种言论表现出来的漠不关心的态度,更令人恐惧和痛心。

The Yes Men在演讲


The Yes Men也利用模仿的方式剥夺了许多人的权利,他们称之为“身份矫正”:专门针对那些将利益置于一切之上的人,通过模仿其人来羞辱他们。2004年,Andy在BBC扮作陶氏化学公司(Dow Chemical)的代表,宣布公司对1984年的导致数以万计人死亡的博帕尔灾难(Bhopal disaster)负全部责任,并愿意对受害人做出相应赔偿。这个事件引起了国际媒体的关注,而Dow则在德国证交所遭受了20亿美元的股票损失。

The Yes Men在BBC假扮Dow Chemical专家


Mike和Andy都是口齿伶俐、身强体健的年轻白人,在美国高等院校受过教育。他们利用身份所给予他们的特权,有效的穿过权利网络的层层关隘,暴露内部的矛盾和不公正。这些干预措施并非戏剧性的抗议活动。Mike和Andy(并非正是姓名)是他们的工作,在需要公共身份的时候使用这个身份。The Yes Men承认他们作为具有更多资源的社会主导群体的特权,应当成为社会变革的推动者,而非镇压者。

在演讲中,The Yes Men表示他们的工作支持着重要却又艰难的基层社区:

我们的工作是全球运动中的一小部分,它有意破坏那些带来贫困和破坏环境的、不加遏制的资本主义。在整个运动中,我们的角色是微不足道的,人们正在以成千上万的方法来解决这些问题。他们进行社会组织、在法律上斗争,我们只是在支持这些坐着真正重要工作的人。


The Yes Men也和一些组织合作来推动政策变革,例如Code Pink,Gray Panthers和其他活动家。除了为那些想要在社区中活跃起来的人提供工具,Yes Men的网站也包含有关各地和全球的在各个方面进行活动/对抗的信息,包括全球贫困问题、企业责任和气候变化。


The Yes Men这种“无礼的公共抗议形式”来自于工人阶级传统,将政治戏剧带入公共领域。这种街头剧场最早的例子是,十六世纪缘起于欧洲并持续在全球范围内演出的Punch and Judy。这个木偶剧中的滑稽主人公Punch超越了法律和秩序的力量。Bread & Puppet剧场出现在纽约,以在越南战争期间使用木偶进行表演抗议而出名。Bread & Puppet目前在佛蒙特州,仍旧在表演期间提供面包,抗议美国卷入海外战争,支持民族自决,并在国际舞台上保持着一席之地。

许多艺术家和艺术活动家都会直接与政治运动或者社区组织者合作,往往通过他们想要服务的社区来创作作品。这种合作,可以让大众教育帮助信息的传播。同时,直接从运动中进行创作,也让一些艺术家摆脱过去创作形式的束缚,发现前所未有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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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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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与科技

The Institute for Applied Autonomy(应用自治研究所)是一个活动家团体,通过艺术以及军事科技手段来进行恶作剧、降低权力体制的集中程度、增强个人自主权。这些匿名艺术家以在抗议活动中使用各种科技产品而闻名。

比如在2004年,他们设计了一个名为i-See的软件,可以帮助人们最大限度的在纽约市中避免摄像头监控,从而抗议生活中无处不在的监控。(上图即为i-See的界面)

还有TXTMob,是一个可以帮助抗议者快速组织、匿名通报的手机注册系统。2008年2月,纽约市法律部门向TXTMob的程序员发出传票,要求他透露在2004年共和党全国大会期间,其用户发送的信息及内容。在We Make Money not Art的采访中,IAA表示:

我们对科技、公共政策和社会监管的交叉领域非常感兴趣,还有促进言论自由、公共抗议的基础设施。


Critical Art Ensemble是一个由电脑图形/网页设计、电影/视频、文学艺术、书籍艺术及行为艺术的五个领域的成员共同组成的集体。Tactical Media(游击媒体战术)是他们的策略:一种基于不同情境的、短暂易逝的、自我终结的游击媒体战术。他们关注信息、通讯和生物技术等领域。CAE在表演中有着不同的角色,例如一群科学教、或者企业。他们不使用高科技设备,而是使用高中实验室就能配备的设备、或者家庭普通设备,将复杂、具有距离感的科学实验降低到公众可以理解并参与的水平,来对抗当代社会“科学和技术的日渐精英化、私有化”。



1999年,CAE进行了一个关于生物科技及宗教的表演——Cult of New Year Eve. 从Human Genome Project(人类基因库)中随机抽取一个女性捐赠者的基因。CAE将基因拼接起来植入酵母,然后将酵母放入酵母晶片和啤酒中提供给愿意参与的观众。捐献者的基因在此刻代表着:“新年之夜…神圣的弥赛亚。” 这个作品质疑了在现代观念中,对基因源头的认同代替了宗教中关于信仰和初始的言论,对科学的崇拜代替了对宗教的崇拜,科学成为了新的宗教,成为人与自然/宇宙之间的桥梁,然而其神圣性并非确凿;科技作为重要利润的生产者,为资本服务的重要性超越其对人类大众的意义。


Natalie Jeremijenko是另一位艺术家兼工程师,她的作品帮助人们重新想象、建立和自然环境之间的关系。自从1999年,她成立反科技局以来,一直致力于使用科技来满足日益异化的社会需求。她的项目包括How Stuffs Made,是一个集体制作的百科全书,提供有关制造、环境成本和产品背后劳动条件等信息。通过Feral Robot Dog,她组织工作坊和其他公共活动,来教授人们如何对机器人野狗进行重新编程,并用她们嗅探社区中的环境垃圾。

她的项目Environmental Health Clinic(环境健康诊所),与客户合作,制定解决其环境问题的行动计划。客户在诊所与Jeremijenko合作,生成改善当地空气质量或刺激食品生产的计划和设备。她将自己开发的协作模式称为“生活方式实验”:

在环境健康诊所,我也在促进不同生活方式的实验。诊所有一个网站,人们可以将自己周边环境的“病例”分享在上面。诊所可以帮助你因地制宜的、采取最优解决策略。比如说回收利用、城市农业、灰水循环等等。我认为艺术家应该让更多具有创意、具有行动价值的想法获得更多关注。


在艺术方面,这是20世纪70年代以家庭领域为场地的女性主义实践。这些都是你生活方式上的小实验,你有自己的控制权,并且可以收到回报。它是示范性的、并非只是象征性的。就如同卢梭的瓦尔登湖,我们可以重新想象自己和自然的关系,而非只是通过消费,我们可以通过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来改变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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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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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艺术及平台搭建

Jeremijenko通过“生活方式实验”来构建与自然的对话,16 Beaver则通过构建社群和平台来激发批判性思维和社区对话。16 Beaver Group最初只是一个艺术家、活动家和策展人组成的松散团体,时常聚集在曼哈顿下城的16 Beaver Street,他们从1999年的读书小组开始演变到现在,具有影片放映、午餐、研讨或和其他类型的活动。16 Beaver Group的长期成员如此描述他们的活动:

建立广泛的群众运动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需要一个深刻而广泛的群众运动,以实现结构性的变革,而非改革......我们都知道社会变革的力量有多大,你变得更有信心,因为你知道你并不是唯一一个以这样方式思考和感觉的人。这是“动员”重要的一步。但现在每个人都太过于孤立。艺术不仅可以激励人们,艺术家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塑造你的生活,将你身边的人联系起来,团结起来。

进行相似工作的还有城市教育学中心-The Center for Urban Pedagogy(CUP),该中心通过各种项目来帮助纽约的居民更好的探索、了解和使用他们身边的建筑环境。他们将娴熟、专业的艺术家和研究人员,与缺乏社区艺术经费的学校和社区进行配对,经常涉及一些新近移民社区和有色人种社区。CUP推动关于特定城市问题的调研及方案的产生,监督例如视频、漫画、小册子、海报、展览、折叠式海报等多种形态表现的生产。让公共政策透明化,将创意平面设计师和政策推广者相匹配,让复杂的政策更利于社区居民理解。


Garbage Problem就是一个CUP和学校合作的项目。当Fresh Kill垃圾填埋场在2011年关停的时候,纽约需要设计新的垃圾处理方法。学生和CUP成员一同研究垃圾构成、及相关基础设施,制作教育性海报,视频,并设计了垃圾填埋场的再利用方案。研究、设计和社区参与的结合,标志了CUP在争取地区社会正义上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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