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恐惧强拆?不,他们害怕生活不能被文学化
发起人:点蚊香  回复数:0   浏览数:1837   最后更新:2017/12/29 20:38:48 by 点蚊香
[楼主] 点蚊香 2017-12-29 20:38:48

来源:微信公号“文艺捣弹” 文:硫化铜


大约十多天前,艺术家梁远苇的《我们是出了什么错而被迫漂泊》一文风靡了艺术圈。面对一个无故流离失所,被迫漂泊的艺术家群体而言,除了合乎时宜地对其遭遇表示同情之外,似乎别无什么可以做的了。然而,即便是同情,似乎也都未必明白它真正的对象是什么。同情艺术家的生活条件被突然劫掠了?他们最为担心之事果真如此?兴许未必!

拆哪?


实际上,与其说艺术家们担心的是生活条件突如其来的动荡、荒芜,甚至被剥夺,毋宁说他们赖以生存的生活条件的文学化被突然抽离了,并且引发了集体恐慌。从九十年代的圆明园艺术村和东村艺术村,到零年代的宋庄艺术村,再到什年代的黑桥艺术村,这些盘踞在京郊的艺术村落除了弥漫着浓郁的“河北波希米亚”气息,几乎并没有雨露均沾地享有北京作为首都带来的现代化城市建设福利。但是,无须回避事实,从体质孱弱和生活自理能力欠佳的艺术家体外接入的输氧管里,涌动的恰恰是“河北波希米亚”艺术气质,而非现代化城市的生活实质。这种关乎他们生存的艺术气质,根本上取决于生活条件能否被文学化,而非生活条件本身。

巴黎波希米亚人的生活


尽管生活窘迫是难以接受的,但更为难以接受的是这种穷困显得毫无意义。当寒酸不能被修辞成是对梦想的执着追求,当漂泊不能被矫饰为自由自在且艳遇频发的流浪,当生活中的自己不能被文学化为小说里的主人公,当文艺青年无法为自己体内的“包法利夫人综合症”找到安放之处,哪怕一无所有,但让他们丧失了终有一日失去锁链从而获得全世界的幻想,一切就都变得不可忍受了。

《蜗居》里海萍的生活条件


推而广之地来看,不仅仅是艺术家,民众早已对生活条件无甚要求了,唯一尚且坚持的不过是生活条件被文学化的程度。这种情况或许可以在前几年热播的电视剧《蜗居》里窥见端倪。当姐姐海萍困守在狭窄的生活空间里,妹妹海藻问她何苦如此坚持。海萍反问“老家有博物馆吗?有伊势丹吗?有东方明珠塔吗?”海藻随即反诘“可是一年到头也没见你去几次啊!”至此,海萍说出了那段堪称经典的生活文学化样本:“因为我不想做井底之蛙。你想想看,见过这么多大世面之后,你怎么回得去呢?你以为我真的贪图伊势丹,贪图这个明珠那个明珠啊?我其实是喜欢这儿的一种环境,逼得你学习,逼得你进步。慢慢地我觉得,你就会有一种气质,我觉得这种气质应该叫……对,应该叫奋斗。”

作为生活文学化刺点的东方明珠

在这里,东方明珠塔即是生活文学化的刺点——重要的不是它对你的生活具有什么实用功能,哪怕它对你形同虚设,但正是这种虚设的能指因其所指指向的某种意义,构成了你生活的全部动力。对于作为偏居者的艺术家来说,圆明园村、东村、宋庄与黑桥这些地名的文学化程度之高,恰是蜗居者心目中的东方明珠塔。一旦沦为无居者,艺术家们首先丧失的正是这种自我文学化的能力。换言之,一纸强拆令率先拆除的是足以被表征为精神的象牙塔,而非作为物质的工作室。

巴黎公社成员遭遇枪决

鉴于中国人总是迫于无奈地在物质世界里一枪不发地全盘溃败,继而战略转移到精神世界的战场上聊作象征性的抵抗,对阵双方均用实际行动宣告了他们并未在物质世界中发生交火,从而也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这种无奈的结局——在此类事件之中,本应对物质世界负责的法律事宜被悬置起来了。那么,所有的援军自然只会赶赴精神世界的战场,明知于事无补,也只好对着看不清的远方发射几枚同情的子弹以示声援。民众如此,艺术家也是如此,“河北波希米亚”终究不是1871年在巴黎街头爆发的那种纯正的波希米亚。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