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界面 文：Dina Fine Maron

特朗普政府要求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在制定来年预算方案时，不得使用包括“胎儿”和“跨性别”在内的多个词汇，《科学美国人》就此事询问了有关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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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简称CDC）经常需要使用尖端科技。他们的工作范围涵盖很广，包括阻止因寨卡病毒引起的先天畸形以及防止通过性行为感染的疾病在变性妇女群体中传播等。但当CDC开始制定2018年的预算资金方案时，特朗普政府要求他们不得使用七个词汇：“遵循证据”（evidence-based）、“基于科学（science-based）”、“弱势的”（vulnerable）、“胎儿”（fetus）、“跨性别者”（transgender）、“多元性”（diversity）以及“权益”（entitlement）。

在《华盛顿邮报》报道此事后，公共卫生和政策领域的相关人士纷纷感到震惊。俄勒冈州民主党参议院杰夫·默克雷（Jeff Merkley）在推特上写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吧？！？！”美国公共卫生协会（American Public Health Association）则认为特朗普政府的做法“完全不可接受”。负责监管CDC工作的美国卫生及公共服务部（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没有在第一时间应《科学美国人》的邀请发表评论。

如果政府机构在递交国会、行政管理和预算局以及其他机构的文件中避免使用某些词汇，那么这种做法究竟会产生这样的影响？

也许影响颇大。《科学美国人》就特朗普政府发布“禁用词”的做法采访了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的认知科学家莱拉·波格迪斯特斯基（Lera Boroditsky）。波格迪斯特斯基就为什么词语意义重大以及语言如何改变我们对世界的认知等问题做出了解答。

认知科学家莱拉·波格迪斯特斯基（Lera Boroditsky）

Q：如果我们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只是用某些词汇而避免使用另一些词汇，结果会怎样？

波格迪斯特斯基：词语的力量不可小觑。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汉堡中80%是瘦肉，也可以告诉你这个汉堡中20%是肥肉。从某种意义来看，这两种表述说的内容是一样的。但人们从这两种表述中获取的信息是截然相反的：人们认为由80%瘦肉组成的汉堡比由20%肥肉组成的汉堡更健康，但其实这明明是同一个汉堡。通过调整表达模式和描述用词，你能够让听众以特定的方式去思考问题。我们可以选择不同的说话方式，而这也将对听众的看法产生根本性影响。

Q：你曾在《科学美国人》上就“萨丕尔-沃夫假说”（Sapir–Whorf hypothesis）发表文章，文中写到如果一群人可以用七个单词形容雪，那么他们对白色、片状物体的感知和看法便存在不同。虽然“多元性”和“跨性别者”这样的词汇可能不会出现在政府文件中，但我们仍会在生活中使用。鉴于此，为什么你依旧认为“禁用词”会对我们造成巨大影响？

波格迪斯特斯基：特朗普政府给CDC设定了“禁用词”，但他们无法将这些词汇代表的理念从我们头脑中抹去，也不能彻底禁止我们讨论这些词汇。即便如此，如果他们在最终能控制我们生活的领域——比如经济、政治和法律领域——减少这些词汇的使用，那么也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重要影响。因为关键领域的“禁用词”具有无穷的力量。

Q：如果不再使用特定词汇，我们对世界的认识会发生什么变化？

波格迪斯特斯基：如果不再提及、谈论或者命名某些东西，我们的生活会发生两种变化。有名字的东西是我们生活中最有可能想到的东西，也是我们认知中最明显可见的东西。虽然我们可以思考很多东西，但“禁用词”会限制我们实际的关注范畴。正因如此，我们才会给经常思考的东西起名字。

另一个问题出在行政管理领域。基本而言，我们无法对没有名字的东西进行计量。如果不能计量，我们也就不能做出反应。如果人们再也不用“跨性别者”这个词，或者不在政府文件中提及种族、性别等分类标准，那么我们就永远无法获得关于跨性别者享受服务、遭受暴力、遭遇社会问题等领域的数据。如果你想了解种族政策公平情况、男女工资差异情况和跨性别者遭遇暴力对待的情况，那你会发现自己永远无法得出科学的结论。因为政府文件不再记录这些领域的数据，你也无法收集数据来还原事实。如果政府在行政管理领域不再使用特定词汇，他们也就不再需要提供某些服务。

Q：如果我们不用特定词汇，我们的大脑会发生什么变化？

波格迪斯特斯基：词汇能帮助我们对事物进行分类。以颜色为例，蓝色分为很多种，但“蓝色”这个词创造出一种与黄色和绿色截然不同的颜色分类。一旦你了解蓝色的概念，大脑就会以特定方式处理和蓝色有关的信息。有些语言会用不同的词对蓝色进行具体划分。当你从浅蓝聊到深蓝时，这些语言使用者的大脑便会出现出人意料的反应。以英语为母语者不会有这样的大脑反应，因为英语普遍将浅蓝和深蓝视为同一种类型的颜色。

Q：除了学术意义之外，大脑中出现的令人震惊的反应有什么重大意义？

波格迪斯特斯基：我们的大脑接受过训练，能注意到某些东西并产生不同的思考。不过面对其他东西时，大脑的思考模式就变得相似。我猜特朗普政府之所以将“胎儿”设定为禁用词，原因是他们想让人们将生命看成自怀孕开始的连续过程。如此一来，人们的大脑便不会对婴儿出生前的状态进行独立分类。此举旨在纠正医学界的分类差异，不再让他们将怀孕阶段的生命和出生后的孩子认定为两个类别，而是视为一个连续的统一整体。这与我此前说的深蓝和浅蓝的例子非常契合，因为“禁用词”能让我们将生命视为联系整体并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胎儿和出生后的婴儿。通过“禁用词”，特朗普政府希望我们用同样的方式看待生命的所有阶段，将怀孕阶段视为生命过程的一个组成部分。

（翻译：Nashville Predato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