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的尤纳·弗莱德曼:一生都在追逐可以实现的“乌托邦”
发起人:蜡笔头  回复数:0   浏览数:1773   最后更新:2017/12/27 17:04:40 by 蜡笔头
[楼主] 蜡笔头 2017-12-27 17:04:40

来源: 雅昌艺术网 作者:梁侨


 尤纳·弗莱德曼,一位94岁高龄的建筑大师。他没盖过什么房子,没有完成过任何一座经典的建筑,但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尤纳在实验建筑领域已经有了相当的影响力,不少明星建筑师,如库哈斯等,都特别受到尤纳和他同代建筑师的影响或启发。

到达深圳坪山大万世居的尤纳·弗莱德曼

  “移动建筑”(Mobile Architecture)是尤纳此生旗帜鲜明的建筑宣言。在1956的第10届近代建筑国际会议(CIAM)上尤纳第一次提出他的主张,大胆地质疑了当时建筑的设计和城市化的概念。他宣言中最重要的核心思想是:“不要问人该如何适应建筑,要问建筑该如何适应人”。

尤纳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展出的“街道博物馆”

  这样的理念并非空穴来风,现年94岁的尤纳是经历过残酷二战的,他本是匈牙利籍犹太人,但在德国纳粹的迫害下,不得不背井离乡,参与到抵抗法西斯运动的洪流中。二战后前往美国学习建筑,然后在以色列的海法居住了近十年,直到1957年才定居巴黎。

尤纳·弗莱德曼在巴黎的公寓

  二战后的欧洲,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无数失去家园的可怜人在曾经熟悉的广袤土地上徘徊。但对于建筑师来说,这同时又是一个可以大显身手的时机,他们有大把机会去按自己的设想规划新的城市,让无数人透过他们的设计进入那个由建筑精英们构建的“新社会”。但这种所谓的“构建”,也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思想上的垄断。在这样一个建筑师或多或少“决定”社会新秩序的年代,建筑师之间对话语权的争夺也变得异常激烈。

“尤纳·弗莱德曼:移动建筑,人民的建筑”,2017年,MAXXI展览现场,图片由MAXXI Fondazione提供

  目睹了流离失所的人群、目睹战后难以愈合的心伤,这些经历不可能不对尤纳的建筑理念产生影响。他学成归来,却没有站在主流建筑师的一边,而是重新回归到了人性关怀的层面。在他的理论中,建筑的根本是要考虑居住者在自我认知和自我表达中的需求,而这些需求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他否定了建筑师作为建筑提供者的特权。


在他的设计手稿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他因地制宜地选择材料,建筑的占地面积尽可能的“小”,随时可拆、可移,可按住户的需求改变,同时尽可能利用“天空”……

  前几年,尤纳所撰的《为家园辩护》(Pro Domo Sua)被翻译成中文。这个看起来不像谈建筑的、极为古怪的书名源自古罗马第一雄辩家西塞罗(Marcus Tullius Cicero)的一篇演说。西塞罗曾经一度因为和三巨头(凯撒、庞培、克拉苏)做对,遭到放逐。当他最终回到罗马时,却发现自己的房子居然已经被改成了一座神庙。结果这个雄辩家就发表了这篇著名的讨房演讲,成功要回了自己的房子。

MAXXI版的《街头博物馆》,MAXXI展览现场,图片由MAXXI Fondazione提供

  这个故事在一定程度上也许引起了尤纳的共鸣,因为在他的早年经历中,也有着一段类似的辛酸。在长期逃亡、流浪的过程中,也许青少年时期的家园已慢慢成为“移动”的。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展出的“空中城市”

  很多人眼里,因为没有一座实体建筑的证明,尤纳仿佛是一位乌托邦式的建筑师,但尤纳强调,他的乌托邦是可以实现的乌托邦。

尤纳用自己发明的“象形符号”写下的《旧约·创世纪》

用贫穷的材料、简单的手段挑战被定义的“美术馆”

  2017年深港城市/建筑双城双年展,邀请到了一生充满传奇色彩的尤纳·弗莱德曼,在主展场南头古城、OCAT坪山展区(大万世居)及蛇口设计互联三地即兴实施他的“街道美术馆”项目。身为建筑师的尤纳一直跟艺术圈关系密切,甚至在某段时间,艺术圈对他的认可还高于建筑圈。同时他对博物馆、美术馆这一类型的文化机构的建造特别有兴趣,他参加过很多美术馆的竞赛。他真正完成的建筑就是印度的临时科技博物馆,把当地民间的技术收藏或者活动变成博物馆。

印度的临时科技博物馆

  “街道美术馆”是和当地社区居民互动而形成的一个既是临时又是永久性的美术馆,它使用了非常简单的圆圈结构,然后尤纳跟工人、学生一起搭建。此外,尤纳还邀请当地居民把他们觉得有纪念意义的,对他们生活重要的一些图像、日常物品放到街道美术馆里,形成一个永远在变动中、成长中的收藏。

OCAT坪山展区(大万世居)搭建中的“街道美术馆”

  这个计划之前在其他地方也实施过,比如上海、伦敦、巴黎。这次来到深圳,是尤纳规模最大的一次尝试。尤其在深圳坪山分展场的大万世居,那里已有两百多年历史,方形架构内部均为高高的围墙,围墙相连,内有走马廊相通。古堡式客家围屋建筑的特质令尤纳兴奋不已:“自发形成的框架是我们追求的未来建筑形式。”

尤纳·弗莱德曼

  深港双年展策展人侯瀚如说:“对于关心美术馆建设的朋友来说,‘街道美术馆’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启发。因为中国现在几乎每天都有新的美术馆开幕,一年有好几百个美术馆、博物馆类型的文化机构在开,但大部分都是寻求比较好看的、偶像性的建筑,甚至有点像放大的雕塑。当然规模也很大,弄得富丽堂皇。而Yona的街道美术馆是用最贫穷的材料、最简单的手段,提供了一个完全对立的可能性。”

OCAT坪山展区(大万世居)搭建中的“街道美术馆”

  可以说,尤纳的“街道美术馆”给我们提供完全是另一种类型的文化机构的可能性——来自公众参与的、灵活的、开放的美术馆,不是以一种固定的形态来限制文化的展示,而更多的是强调作为流动性的公共空间在这个城市里面的功能,还有对艺术定义的某一种挑战。

尤纳到达OCAT坪山展区(大万世居)

以不同方式生长是未来城市的关键

  虽已94岁高龄,但尤纳的精力却相当充沛。12月11日他长途跋涉到达深圳的当天,就直奔现场开始忙活起来。而在12月17日,他应主办方之邀,举办了主题演讲,就这次参与深港双年展的感悟以及他对建筑的理解做了一番深度的阐释。

尤纳在这次深港双年展搭建作品中

  首先,尤纳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现代城市的变化,这些变化是各个方面的。在早期,城市的原始作用是出于防卫、保护,人们首要考虑的因素是安全性;而现在,世界的开放性、多元性已是不争的事实,所以高密度的人口聚集可能在未来将成为城市的负担。当通讯、网络快速发展之后,人们的办公往来已经可以不必依靠交通,这样,人口聚集的意义就不大了。

尤纳·弗莱德曼“空中建筑”手稿,图片由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提供。

  尤纳认为现在越来越多的网络都是非物质性的,比如手机。在欧洲,城市已经不再是孤立的城市,不同的城市之间也会形成网络,这是快速发展的趋势。“我现今所在的城市巴黎,从郊区到市中心所花的时间和巴黎到伦敦的时间是一样的。在今天可以说,伦敦是巴黎的郊区,或者说巴黎是其他大城市的郊区。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到现在,所有这些城市的中心都可以通过高速铁路连接起来,城市之间也成为一个大的城市,现在整个欧洲就是一个大城市。这个地铁站叫伦敦,那个地铁站叫巴黎,就是这样的情景。”

上海桥镇手稿

  尤纳将这样的情景定义为“分散的城市”,分散的城市里还是有一些传统的城市,人们还是要在这里走来走去跟邻居见面。但人们不是集中在某一个地区,而是能够更好地享受周围的自然环境,跟自然更亲密地接触。“我觉得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是让人们能够有他们个性发挥的空间。无论是在建筑,还是在城市规划方面都让我们能够有个性的空间。这并不是说我们一定要标新立异,的确我们每个人的需求是不一样的,个性并不是非常复杂的东西,而是一个非常动物性的本能反应。”

尤纳的手稿

  然而,在20世纪的城市建设中,个性的空间显然是不可能的。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包装这人们的生活、人们的行为。“我认为这样的房间只是一个包装,你在买东西的时候包装当然不是最重要的,包装里面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人的行为那么多样,内容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包装应该跟随着内容走,而这个内容是你,是我,是我们所有人的行为。”

垃圾袋组成的窗花

  整个城市其实就是不同部件构成的,最开始的城市是没有城市规划的,所有人在最方便的地方、在想要的地方就开始建房子了。“我认为未来,这也是一个可能性。因为建造的过程是最重要的,是即性制作的,这次项目我没有选择非常固定的计划,或者是一个平面图。我想做的这个实验、这些结构都是可以由任何人即兴创作的,这是城市的关键,这就是城市的共生,以不同的方式生长,这也是未来的关键。”尤纳说。

尤纳·弗莱德曼

  很多人对于建筑师的理解还停留在“实干”的、有标志作品的阶段,也许难以理解尤纳这样似乎有些形而上学的建筑理念,但不可否认,虽然我们需要大量的造出实体建筑的建筑师,但像尤纳这样将建筑当做艺术、当做诗歌、当做未来的建筑大师更有其难能可贵的价值,他掷地有声地发出“建筑应该如何适应人”的呼喊时,也为我们打开了另外一个窗户,让我们看到不敢想象的另一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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