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者会议”:每个人都可能是流动者
发起人:天花板  回复数:0   浏览数:1749   最后更新:2017/12/08 20:55:35 by 天花板
[楼主] 天花板 2017-12-08 20:55:35

来源:澎湃新闻 朱洁树


正在上海明当代美术馆举行的展览“流动者会议”将持续至2018年1月7日。从球星齐达内到广州的非洲商人,从艺术家到工厂工人……我们正处在一个因全球化而产生的大规模流动的时代,明当代美术馆的展览聚焦这个时代的流动者。

冯火《冯火永远广告》墙壁绘画部分,“流动者会议”参展作品

还记得2006年世界杯总决赛中法国中场齐达内对意大利后卫马特拉齐的“当头一顶”吗?这个臭名昭著的动作终结了法国队的世界杯旅途,也葬送了他个人身为国家队中坚的前程。尽管双方当事人对于赛场上的口角内容缄默不语,还是有唇语专家分析解读出最后意大利人称齐达内为“恐怖分子婊子养的”。齐达内此举,某种程度上也类似于一种“自爆”行为,有时候,足球巨星和“恐怖分子”的转换也许就在一念之间。
齐达内出生于法国一个阿尔及利亚移民家庭,如若不是过人的足球天赋,也仅是一个贫穷人家的移民孩子,甚至,或许也是法国“敏感地区”(Z.U.S)“市中心青年”的一员。就在齐达内此举一年之前,两名青少年在警察追捕中误入变电站触电身亡,此后巴黎郊区的年轻人每夜焚烧车辆,无视政府的宵禁规定。这些背景新闻,提供了齐达内的生长环境,而他的当头一顶,也暴露了足球巨星内心的敏感与脆弱。

Haig Aivazian作品《你多么伟大啊沙漠之子!(Pt.I)》

正在明当代美术馆举办的展览“流动者会议”(Precariat’s Meeting)中,黎巴嫩艺术家Halg Aivazian的影像作品《你多么伟大啊沙漠之子!》,讲述了法国不稳定的青年阶层、足球明星、恐怖分子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呈现了个人和社会之间奇妙的交织和矛盾,更重要的是点出了,个体与他者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某种程度上,这个时代的每个人都是不稳定的流动者。
展览英文名称中的“Precariat”,指的是不稳定型无产者,朝不保夕的阶级。在策展人付了了看来,我们正处在一个因全球化而产生的大规模流动的时代:从生产、贸易、战争引起的人口流动到因过度攫取而荒废的死地和被迫迁徙的居民——今天的全球化正在超越“生产-消费”的传统逻辑,自金融、算法、法律的加持下,越来越精确而隐秘地控制社会流动性。
说到因全球化生产贸易而产生的大规模人口流动,生活在广州的非洲人是一个典型案例。广州如今已是南南贸易重镇,每年有2000亿美元的货物从这里流入南半球市场。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非洲人来到广州,希望能在这座蓬勃发展的出口业务中分到一杯羹。在广州制造的不仅有高质量国际品牌产品,也有廉价的山寨品和劣质假冒商品。
造成这一格局的,是小买卖商人的“低端全球化”。他们甚至躲过版权法和海关的审查,利用手提箱来走私山寨iPhone。Sam Hopkins与David Lale的作品《广州来电》关注被卷入全球化的非洲移民在广州作为“流动人口”的境况。影片通过一位私人调查员的视角进入广州出口市场,这些大型批发市场成为光怪陆离的空间,文化在这里碰撞交流,仿制品与假货、梦想与妄想在这里交织。
策展人付了了本人就来自广州,对于如今数量庞大的非洲移民亦不陌生,他们而今在市中心的聚居地被称为“巧克力城”。“在那个社区,很多非洲小孩,说着一口非常流利的广东话,他们可能就出生在这里,但他们又不是中国人,好像和他们自己做的货品有一种对应的关系。”付了了表示。

佩恩恩《赖克/LIKE》

佩恩恩的作品《赖克/LIKE》也与这个群体相关。“赖克/LIKE”的图标是“耐克/NIKE”标志的变体,长期被山寨厂商共享印在足球鞋上销往非洲。艺术家借用这个酷似耐克钩的图像虚构出一个新的品牌,衍生出系列广告与产品线,通过《赖克足球》、《赖克马拉松》、《代言人之争》、《赖克投资》勾连隐藏在品牌背后的身份、殖民、贫困消费、造梦营销等议题。
引人注目的是,在展览现场还有一位身材健硕的黑人摆出各种健美造型展示自己美好的肉体。这是赖特推出的首个艺术金融项目,公开召集20位投资者,支持Jumbo开展他个人健美事业。Jumbo是一位来自非洲的在华职业健美选手,正面临职业生涯的决定性时刻——继续健美竞赛获得更高名次还是就此放弃返回非洲,使用药物“借贷”自己的身体博取未来还是坚持物理训练以肉身极限挑战药物加持的“筋肉森林”。投资者的选择将影响他的未来。
在策展的文案中,付了了援引了安东尼奥·内格里的说法:作为不稳定工人的艺术家(artists as precarious workers),或者作为艺术家的不稳定工人(precarious workers as artists)。在她看来,这两种人群原本就是相通的。
付了了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在这种大的趋势下面,个体应该怎样存在,怎样去联结。这是这个展览想要谈的最重要的问题。也许我没有办法直接得到一种答案,但或许可以创造一种机会,让大家去思考。”
如何在隐形控制之下,在虚假多样性的迷雾之中拉开缝隙,形成批判、实践和发明自主的而真实的流动与连接?美术馆作为艺术空间和不能脱离社会生产关系的公共空间、劳动空间,本身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这两个无法割裂的问题是展览的策展出发点。而艺术家进入工厂进行的创作活动,也在本次展览中占有一席之地。

李消非《流水线项目》

《流水线项目》是李消非从2010年开始的一个持续性艺术项目,艺术家至今在世界各地拍摄了100多家各种类型的共产,本次展览呈现系列影像的同时探讨隐藏在秩序之外的“流水线”:资本工厂、消费社会、社会进程、价值观念的标准化和人在高度系统化和体制化的环境里的现实处境。
《社会敏感性研发部》是跨国集团伯纳德控制设备有限公司内部的艺术部门,由李山(Alessandro Rolandi)于2011年创办,与艺术家赵天汲、布朗丹(Blandine De la Taille)分别在北京和巴黎合作运营。项目邀请艺术家进入工厂,与工人协同创作,产出艺术作品,同时也深度介入工厂每天的生产关系。
这种互动的方式以自然而私人的方式进行。艺术家的创作可自由安排进度和支配处理,他只需花时间融入工厂日常活动,与工人建立关系纽带。工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和意愿与艺术家持续互动,他们可以主动或被动参与创作过程,仅作为艺术的观察者,可以去批判、蔑视,也可以漠不关心。
通过这种互动,也诞生了三种类型的作品:艺术家独立创作、艺术家与工人共同创作、工人在艺术家启发下创作的作品。在项目负责人李山看来:重要的,并非仅是创作的成品,更是在工厂里发生过并将继续发生的点滴互动。
“艺术家和工人合作的时候,它的道德是什么?”针对艺术家和工人的合作,付了了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你做了作品,你就走了,工人却要继续他们的生活。艺术家是在利用工人吗?他们的关系是什么?”从这个角度来说,“社会敏感性研发部”的工作方式真的是艺术家和工人共同创作。工人不再是艺术家的材料,他们也做为艺术家身份,参与合作。他们将日常想法、日常对话,书写在展厅的阶梯上面,他们甚至自己创作录像装置作品,像一个真正的艺术家那样。

SSR&D《伯纳德控制设备中国和法国工人与员工的话2015-2017》+武淑清作品

“对于我们来说,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是寄居者。”付了了表示,展览不仅会考察关于个人迁徙和城市漂泊的普遍经验,更重要的是让每个参与者通过游击性和临时性的经验介入到一种社会的“微实践”中,并以多样化的形式来呈现参与者与众不同的态度和价值观。
明当代美术馆的空间原本是上海造纸机械厂旧址,而今,原有的工厂电梯还一字排开留存在场馆外部。艺术家郑波将其“野草党”计划延续到这里,他搜集工厂外的野草,将其移植到电梯里面,并与公众一起,写作、朗读关于野草的信件,将边缘植物和流动人群并置在同一时空,联系在一起……

郑波《稊派:亲缘》

另一位艺术家马永峰发起了关于“替代居住实践”和“游击建筑”的社会行动和社会实践,在展场外面,他设置了小型的空间,邀请每个参与者以独特方式诠释出一种具有游击性、灵活性的居住实践。这个作品同时为自己设置了宣传站,艺术家发起的电台项目《未剪辑》将在展览同期邀请不同艺术家参与访谈,并同时对外广播。
澎湃新闻记者注意到,马永峰的作品在进行广播的时候,附近有工人恰好下班,他们兴致勃勃地走上前来聆听、观看,这种互动仿佛以某种程度完整了作品。

“流动者会议”户外展区:《据称内装:》+《游击寄居症+未剪辑电台》

“你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展览。我觉得是因为对于艺术界的一种不满。”付了了表示,“我们常常给外界造成一种印象,好像美术馆是很高级的,和普通人生活没关系。整个艺术界存在一个问题,仿佛和公众渐行渐远。很多人会认为,当代艺术就是看不懂的。我希望这个展览,每个人都能够看懂。我希望和社会有一种讨论,一种张力。如果因为矛盾,引发了讨论,达成共识,或者没有共识,都非常好。”
“流动者会议”将明当代美术馆内外空间视为一个持续在场而不稳定的生产、冲突、磋商、联动现场,邀请艺术家和公众进入其中。
开幕当天,塞尔维亚艺术家Bojan Djordjev的剧场作品《马克思主义的审慎魅力》,邀请观众进入由马克思主义理论组成的6道菜晚宴。这是一场对话性质的演出,主角是观众,但每个人可以决定自己的参与程度。艺术家创造条件调动观众的集体知识,将现场营造为共同思考的空间。

开幕表演《马克思主义的审慎魅力》

此外,赵川和陈建和的长期项目《杂技:思想斗争2017.11》则将个人空间放置于展览的公共空间,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工作与生活,寻找个人在公共空间中的抵抗/瓦解能量。杂技这种古老的身体方式,越来越显现出一种当代狡黠。在他们练就的超级“无用”的技能里,在他自己的王国里,或暗含着独特身体意愿的张扬。在这两个月,陈建和每周五天来到美术馆空间,思考近期关心的青年问题,留下记录和思考痕迹。赵川不定期与他交流,跟他进行思考内容的身体“排练”。
《500米——时间过得越久,一切色彩就越是艳丽的可怕》衍生自导演田戈兵和德国剧构家Christoph Lepschy共同创作的剧场作品,通过卡夫卡《万里长城建造时》的小说文本,讨论个人与国家意志、集体建造之间的迷思。展览现场,观众可以阅读一段小说中的选摘,并挑选一块自己喜欢的板砖回家,或许,展览结束的时候,作品也就不复存在了。板砖很重,因此观众的选择也很慎重,但通过这种恰似行为艺术的动作,观众-作品-艺术家,仿佛在冥冥之中也达成了某种联系。

Haig Aivazian 《24小时中的1440次日落》

Abraham Cruzvillegas 《水之三部曲1:独木舟:反向震动趋近自防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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