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瀚涛:双年展层出不穷的今天,上海种子算是一种自我反省
发起人:小白小白  回复数:0   浏览数:1098   最后更新:2017/11/18 20:27:26 by 小白小白
[楼主] 小白小白 2017-11-18 20:27:26

来源:艺术世界杂志


戴志康和林书民,《信息波场》,装置,尺寸可变,2017,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现场图


上海种子:一种超越双年展的姿态


蔺佳 | 采访


施瀚涛,“上海种子”项目研究与公共教育部总监。



ArtWorld你有在多家美术馆和艺术机构工作的经验,你对公共教育的理解是怎样的?


施瀚涛在不同的时代,美术馆对社会起的作用是不同的,它是从社会机制中生长出来的。美术馆的公共教育角色是贯穿在所有工作中的。国际博物馆协会(ICOM)对博物馆的定义中提出,博物馆的教育功能是博物馆的社会责任和首要任务。社会之所以出资支持美术馆、博物馆,就是因为它们起到了公共教育这一有益的功能。在一个城市中大规模产生美术馆,这是城市绅士化(gentrification)过程的一部分。在国外,不论私人还是国家的美术馆,最终还是公共的。中国社会的公共性较难培育,国家和市场的力量太大,社会的自我组织、自我讨论很难建立,结果就是美术馆独立不起来。


ArtWorld上海种子的项目理念强调以公众为出发点,它淡化了美术馆为主办方的概念,上海种子是如何与喜玛拉雅美术馆本身的公教部门和公教活动保持独立和关联的?


施瀚涛上海种子的第一章开始于2016年9月,我在10月加入。上海种子是李龙雨的夙愿,他希望在上海做个有新意的艺术项目,也找到一笔来自远景能源公司的资金。喜玛拉雅美术馆的投资人戴志康也有这样的兴趣。而且喜玛拉雅美术馆一直将艺术与社会的关联作为自身的关注方向。上海种子的经费由喜玛拉雅美术馆远景能源公司各出资一半,上海种子财务独立,并不占用美术馆的日常预算。


ArtWorld上海种子的工作团队的组织结构是怎样的?


施瀚涛当时的团队包括喜玛拉雅美术馆公教部的三位固定人员,展览部的三四位固定人员,还有专门为上海种子招聘的专项人员,两方人员各占一半。上海种子专项人员中有韩国人、美国人等外国工作人员,他们对中国当代艺术有一定知识准备,大家组成了很优秀的团队。


从业务上分几个条线,每周开一个总结会,各条线的负责人和李龙雨开会。我负责公共教育,还有媒体部、展览部、技术工程部、行政部、财务部、市场部,七八个人各自回顾一下每周工作进展。每周还会有一次全体成员的会议,将工作告知全体,给大家打打气。每隔几周,还会让美术馆员工和上海种子团队一起开会,总共有四五十人参会。需要讨论的方案有时会被拿到全体会议而不是总监会议上,李龙雨会点名让员工说意见,需要对已作过讨论的方案再进行表态时,他会让之前没有参与讨论的同事来表达看法,遇到难以决定的时候,他会说我不做决定,你们再讨论一下。他不会一手把持所有决策,会采取全体表决,看各个方案的支持人数有多少。他也有独断的意见,比如要增加某个艺术家。上海种子的工作团队,包括喜玛拉雅美术馆原来的人员,大家都表示李龙雨非常不容易,管理得井井有条。

ArtWorld上海种子最初的规划是怎样的,它是想做成双年展、三年展吗?


施瀚涛每个阶段或不同语境下,说法有些变化,有一种说法是要做成替代性的双年展,还有说法是要做成市民的文化节。上海种子的两位艺术总监李龙雨和小汉斯都是双年展系统中的人,做了几十年双年展,他们想做出一点创新,项目的方向是与市民、身边的社会发生关系,最终参与者还是以当代艺术家为主,这是值得思考和改进的。


拿上海双年展和上海种子作个比较,对于大众,上海种子讨论的气候变化、生态、未来这些话题比艺术更容易理解,但上海种子作为新生事物,举办的场地又远离市中心,人流量确实很难保证。上海之前没有发生过规模如此之大的一个公共项目,它的工作团队有如此多的外国人和年轻人一同工作,肯定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培育观众,与文化环境磨合。任何一种发展都需要有一个开始,不可能永远等待优越的环境自己出现,这种牺牲的成本总要付出的。

《上海48小时:国际游客周末观光指南行,星漫游指南出品,2116》,刘宇昆|文,耿辉|译,文学,2016,版权归刘宇昆及上海种子所有


ArtWorld从“远景2116”这个主题来理解,上海种子是否有一定空想色彩?


施瀚涛2015年上海种子在上海浦东图书馆做了“你好上海”国际论坛(圆桌),邀请了很多资深学者参加,让我注意到这一项目。我一贯关心和上海本地有密切联系的艺术项目。2015年年底,上海种子宣布其主题为“远景2116”,起初我觉得这个主题有点不着边际。我后来慢慢了解,才知道“远景2116”只是第一届上海种子的主题。一个全新的项目在第一届时采用开放性的主题比较合适。


任何对未来的想象都是为现在服务的,都是要指导今天的生活的。一般大型群展会采用比较抽象、空虚的主题,但上海种子的主题“远景2116”是面对一个个社会问题的,而不是在谈对宇宙或世界观的形而上的思考。第二章的展览中,大部分作品也是针对各种具体的问题的,比如林缨的作品《什么正在消逝?空房间》关于物种的消失,喻红的写实绘画《百尺竿头》表现大洪水灾难到来时人的求生。


ArtWorld你个人认为上海种子最有意义的一个项目或一场活动是什么?


施瀚涛上海种子的研究员有不同背景,创造、策划出很多有趣的项目,我可以举一些例子。有一位根基研究员叫张海濛,他是麦肯锡全球董事、上海区董事兼经理和咨询分析师,他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城市规划、可持续发展和企业转型。他的团队设计了一个叫“玩出未来2116”的微信线上游戏,用户用微信注册后,能得到6万元虚拟的启动资金,资金每日会增加,用户可选择一个12个产业中的一个,发起一个众筹项目或投资他人的项目。现实中100周时间对应游戏中的100年,每周即系统内的十年,系统会进行统计,为每个产业选出获最多投资的十大热门项目,热门项目发起人和投资人会得到大量资金回报。系统会依据用户的选择,显示出2016—2116年的科技进程表——一直在更新的科技树。100周后,用户们的共同想象会通过艺术家手绘画作的形式呈现。某个科技发明受到如何程度的支持都有数据分析,因此它对某个科技产品投放现实市场的前景能提供一定的参考依据。这个项目结合了资本运作、创造发明和人与人关系的实验等多种元素。游戏内的用户发起了上千个方案,有几千人参与。主创团队准备进一步发展这一个平台,应用到大学的投资教育课程中去。


艺术家邱黯雄未能实现的巴士项目与科幻写作有关,又意图借助新科技进入现实。方案是借用一部公交车,将玻璃改装成半透明的投影屏幕,显示水底的动画画面,结合窗外真实的街景,乘客会看到城市被水淹没的景象。但租借公交车辆涉及公共安全,未能真正实现,我们退而求其次,在展览中以装置的形式展示了这一概念。

邱黯雄及其根基研究员团队成员李倩与杨磊,《未来线路》,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现场图再现图,2017

布鲁诺·拉图尔及其根基研究员团队成员杰米·艾伦、马丁·吉纳德-特雷、克劳德·玛卓托、多纳托·瑞奇、玛雅·桑博,“重置现代性!上海站”(Bruno Latour & Root Researcher Team Members Jamie Allen, Martin Guinard-Terrin, Claude Marzotto (òbelo), Donato Ricci and Maia Sambonet (òbelo), Reset Modernity! Shanghai Perspective),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现场图,2017


声音艺术家殷漪“远景之丘”做了表演活动“声音文字书写:花木”,在一定研究和调查的基础上,创建了一个虚拟的历史声音景观。喜玛拉雅美术馆所在的花木地区曾属于上海南汇县,是典型的上海郊区的环境。在过去近30年,这里原来的农田、河道、农民住宅等农村景观迅速为新建的高档住宅、办公楼、商场、城市高速路所取代,短短30年的发展抹去了之前数百年的农村生活形态。殷漪把这个表演定义为把声音和文字编织在一起的书写,他使用别人的录音为内容,以一个创作出的历史文献为框架,最终将这段“声音文字书写”放回到这些声音应该出现的地方。在现场,殷漪的身后是一个LED屏幕,他用一台电脑在网上按关键词搜索声音片段,不断切入新的声音素材,如船桨声、稻田里青蛙鸣叫的声音,以再现从前喜玛拉雅美术馆所在位置的夜晚环境声音,时间前溯时则用了海浪、火山的声音,以示地理环境的变动。声音景观的作用是触发记忆,而不在于还原历史。这次现场演出是作品的第一版,之后他还想继续深化这个作品。


ArtWorld“观众”这个词有旁观者之意,上海种子的参与者/观众与通常的美术馆或展览的观众/游客有何区别,在多大程度上,观众实际上成为了参与者?


施瀚涛艺术放在美术馆是将艺术崇高化了。当代艺术又让艺术重新关心日常。上海种子很有建设性的一点,是它的立足点没有虚掉。艺术应该关心身边生活,但创作方式又不能等同于生活创意,不能和商业混为一谈。我们的公共项目中有社区参与项目,就是到社区中做艺术。社区参与不单单是艺术家到社区中做艺术,也包括社区居民实际参与。上海种子的很多项目和作品是演出展示给在喜玛拉雅美术馆门口广场乘凉遛弯的居民的,这些居民观众人数不多,但一直都有,他们对艺术不一定有透彻的理解,但内心会有所共鸣。我们也有专门的人数统计,公共项目有3万多人参与。上海种子也触动了双年展的艺术体制。在双年展层出不穷的今天,能不能有创造性地做一个大型艺术项目,上海种子算是一种自我反省。有没有跨越不敢说,但它作出了跨的姿态。


*全文刊载于《艺术世界》324期“艺术公共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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