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artforum
耿旖旎,“挂塔 & 完美鸭潭”展览现场,2017.
耿旖旎在其绘画创作中采用的激昂笔触与饱满色泽似乎在第一时间交待了一种粘连的质地,使得随意获取而组合的图像成为装饰性的覆面并稳定下来,但覆面没有将图像吞食。覆面效果不仅突破了绘画作为媒介本身的线性特点,而且在同一个维度中允许该媒介佩戴一枚双重面具:第一重是基于整合图像的功能,源于数据的图像最终输出为“挂塔”,即艺术家自己援引的“快速迅猛地破坏对手像塔一样稳固的着力点而使其跌倒”这样纯熟的类武术技艺;第二重则是把“挂塔”对准图像的平面惯性,形成支撑起空间的包裹,把处于数据时代的图像当成液体灌入绘画,打开搭建状态的展览现场对绘画的接受度,建立起一个容器隐喻。
“挂塔”穿透了“图像—绘画—图像”的三明治结构,对媒介的消失作出预见。我们不妨称如此可有可无的方法论或操作术是“装衬”——一种在服装内部编织活动里布的概念,能够让服装从外部看起来更加服帖且合身,也就是让图像同时充当绘画的筑造要素与表皮形式,图像的媒介性籍此对绘画的媒介性展开质询。以《完美鸭谭》(2017)为例,它在耿旖旎个展中的呈现不需要依附于任何墙面,两根木质天地撑架起几近对称的封闭式山水构图,从远处看浮现为进入下一个以环形舞台自居的展厅的“任意门”。图像在大体上看来拥有无限深度。事实上,人造景观最远处的太阳因折叠的镜像变换为椭圆形,一只巨大的黑鸭被豢养在一汪池潭里,看起来木讷迟钝,飘荡在粉红色天空中的“完美”二字却坚决地锚定了“挂塔”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无条件的延展性。绘画因此在与图像斡旋的过程里显得无效,然而依旧扮演着“装衬”的织料。非常自然地,绘画和图像在耿旖旎的反复练习下彻底掺合,又各自有迹可循,担纲对方的面具。
此外,耿旖旎还在绘画与图像的双向选择中掌握了富于象征性的浪漫主义文学手法,新奇机智,诙谐百出。在可能是独幅也可能是双联的《巨峰1》与《巨峰2》(2017)中,具有雕塑感的男性下体与一串葡萄互为暗示,颠倒一般性别话语。巨峰字面义峰势伟巨,通常被用来形容女性胸部。有趣的是,巨峰也是产自日本的一个葡萄品种,因鲜甜水润而闻名并获得引进。在此用作双关语的巨峰与艺术家简历中的关键词“雌雄同体”匹配起来。展览现场的这两幅画被摆放得像一处玄关,可能是出于审查的原因,图像的关键部位被塑料制的假葡萄掩盖,但由于艺术家早先在绘画中埋藏了装置的潜行性,若不是点开电子画册,男性下体或许真的不会被发现而只是漂浮在对巨峰的想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