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沙漠 · 骆驼——赵赵个展开幕
发起人:叮当猫  回复数:0   浏览数:1425   最后更新:2017/09/23 20:34:35 by 叮当猫
[楼主] 叮当猫 2017-09-23 20:34:35

来源:当代唐人艺术中心


沙漠 · 骆驼

文 / 崔灿灿

2015年,离开新疆多年的赵赵,决定返回那里 ,完成一件他至今最为重要的作品《塔克拉玛干计划》。彼时,几十人的团队带着100公里的电缆、几十个变压器、一台双开门的电冰箱,一辆沙漠作业车,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铺设100公里的电缆,直至抵达沙漠的中心地带。

早在15世纪末,西方殖民者带着征服“新大陆”的欲望,长途跋涉,几经周转,数年之后,才达到这片“死亡之海”,换来的只是面对自然的窘迫,货物遗损,驼队亡半。在此之前,兴起于两汉时期的丝绸之路,以长安为出发点,经过关中平原、河西走廊、塔里木盆地,到中亚河中地区、大伊朗,联结地中海各国的陆上通道。丝绸之路并非是一条稳定的道路,它只是由并不详尽的地图和试图达到的雄心,所形成的一条没有标示,充满未知与凶险的道路网络。

骆驼,最早从公元前3000年开始驯养,作为役畜,供驮运和骑乘。无论在西域还是东土,骆驼因耐渴、耐旱、耐热的特性,成为便于长期商旅的重要工具。人们在穿越欧亚大陆时,途径广阔的草原和肥沃的山谷,补充水、食物和燃料,之后转入人迹罕至的荒漠,进行持久而又路途遥远的旅行。长途跋涉既带来贸易的交换,又使各种文明得以传播,例如造纸印刷术的西传,西方手工制造业的东进。骆驼,成为连接欧亚文化与贸易的重要工具,在长达几个世纪的历史中,也逐渐演变为古代文明之路的象征。

最初,赵赵在构思《塔克拉玛干计划》时,曾试图沿用这一古老的方式,用骆驼运送电缆。然而,因计划的复杂性和实施的难度,赵赵最终选择了现代化工具,货车与沙漠作业车。便利和精准分工的现代文明,替代了属于上一个辉煌时代的生存秩序,它解决了骆驼在过去提供的所有价值。

这样一个颇为浩大的工程,只用了23天的时间。相隔2年之后,赵赵重启了《塔克拉玛干计划》的延续,他将生活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附近的一只双峰骆驼,移入展厅,这只骆驼将在充满现代气息的空间中生活10天,与之相伴的是一名当地的看护人,两件赵赵为其定制的大理石水槽与食槽。

《骆驼》,展览现场,当代唐人艺术中心,2017

在这10天中,骆驼成为展厅中的一个活动景观,它与现有空间的格格不入,让这个场景显得有些荒诞,充斥着浓浓的异域风情。或者说,从上世纪初开始,它的实用功能和意义已逐渐消亡。曾经引以为豪,颇被珍惜的身体特性,如今只能沦为比马肉更便宜的食用品。它所携带的历史信息和象征的现实,也成为旅游景点中的一个特殊景观,人们通过与其合影,消费并幻想着另一种时空。

直到这只骆驼进入展厅,成为赵赵展览的一部分,骆驼也耗损了自身,当它被饲养和训化时,它将丧失原有的生存技能,无法在展厅的木地板下寻找水源与草料,只有两个颇为华贵的大理石槽为其提供生存的保障。同时,它又是一件活着的作品,在进化论的历史中,优胜劣汰使其无法选择,那些象征着过去文明或是自然主义生活的族群,他们的现实亦如骆驼一样尴尬。骆驼,像是活的化石,提供了对于艺术家、展览而言全新的视觉美学与现实意义,也因其现有的处境成为展览的一个起点,一个写照。

《骆驼》,展览现场,当代唐人艺术中心,2017

回到展览的过去,最初,赵赵试图将塔克拉玛干的沙子铺满在电缆之下的展厅,像是一块可以移动的土地,携带那一地区的历史与现实的碎片化信息,陈铺于展览之中。由于实施的难度,这一计划无法得以完成。两年之后,赵赵的新作《沙漠》,重返了这一路径,并给予转化,一块3mx5m的碎片系列作品。它由钢板与铜板两种材质拼接而成,曲折流转的边缘线勾勒出沙漠中的起伏,连接历史文明中的铜片和现代工业的钢板。然而,表面化的有效拼接,却无法融合它的本质,两种材质自身的矛盾性和差异性。

碎片系列在赵赵的以往创作中,多次重复出现。《沙漠》亦是这一系列的形式延续,成为赵赵的个人风格的一次漫长旅途,它们来自于不同的现实遭遇与事件,指向相异的身份与时空,历史中的重要事件,个人的事故,社会系统里的公共灾难,地区性的现实冲突。它们从不同的角度完成评议,形成独属于赵赵个人视角的历史证据链。

《沙漠》,展览现场,当代唐人艺术中心,2017

《沙漠》构成了这个展览中最为重要的线索,它既是对《塔克拉玛干计划》的再评议,又成为《骆驼》的现实参照、展览的历史背景。它像是一片死海,一块铁板,沉重的镶嵌在大地或是展厅之上,曾经阻断了文明,却又因人类交流的欲望不断被征服、再造。直至现代社会的出现,沙漠再也不是难题,与之相伴的原始族群或是生存法则也宣告结束,颠沛流离。

《沙漠》,展览现场,当代唐人艺术中心,2017

当《沙漠》和《骆驼》以强烈的视觉方式出现在同一时空时,它被赵赵有意处理成两个风情掠影式的片段,悲伤被赋予美学。而关于美学何以存在的缘由与疑问,又在展览的下一部分中得以解答。《天空》和《星空》给予了展览全新的时空意味,一切在无限的星空之中如此渺小,恒久的天空下自然的法则从未结束,在万古恒定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中,人们仍在亲吻土地,歌颂希望与神灵。

在写作之前,赵赵在寻找骆驼的途中,发给我一段文字,我并不知道来源,“有位哲人说过,骆驼有两种精神:一是,相信沙漠的那边是绿洲;二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向希望的绿洲。骆驼,不会像骏马那样激昂地嘶鸣,更不会像耕牛那样自怜地沉重叹息……它总是默默地抬起嶙峋的身躯,负荷重物缓缓地远足。没有庄重的惜别,没有亲友的挥手,没有鲜花的蜂拥。惟有驼铃伴着孤影,无言地行走!踏入无边无际、黄尘滚滚、阴风怒号、寒暑难奈、生灵尽罄的大漠,哪种生命都会感到畏惧,即使最高级的人何尝不如此!而当骆驼一旦踏入那片大漠中,生命的符号便跃动着挑战死亡,挑战极限。它们身上透出了一种无畏、一种坚韧、一种踏实、一种气概;没有恐惧、没有厌倦、没有躁动、没有委屈、没有怨恨、没有回头,它们稳稳健健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前方,走向绿洲,走向希望。”

这段文字显得有些宏大和过于情感化,然而在我看来,它描述了这个展览的另一种现实:一个艺术家不断开始的新长征,在空间中的西域与中亚,丝绸之路,15世纪的殖民者,赵赵的父辈,赵赵两次塔克拉玛干之旅的遥远路途;也是对我们所处现实的反向关切,在叙述的视觉情感背后,刺破风情掠影的美学,才能揭开隐喻之下正在发生的现实议题。

而接近这个现实,也取决于我们是否能忘却,手中折断的笔和嵌入脑中的巨大橡皮泥。

2017年9月12日写于伊斯坦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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