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篇（1）：在学习做企业家的路上摸索

苌苌： 怎么开始画廊事业的？

房方： 2003 年我自己开过广告公司，后来倒闭了，但还有赚来了十几万块钱。我拿着这些钱，先花了3 万块报了一个华尔街英语班，剩下的钱加上合伙人的一共攒了几十万就开始投资年轻艺术家了，那时侯，签约一个艺术家一年只需要4 万块。最困难的时候，我爸妈把他们用工龄积攒起来买的一套房子都给卖了。当时，我叫我们单位是“XX 艺术基金”，其实就是一皮包公司。我一哥们在国际俱乐部饭店有一办公室，我就跟艺术家说我的办公室在那儿。然后就签约了一些年轻的艺术家，他们当时自己手里也没有画，就这么干起来了。

苌苌： 没有画就签了？

房方：当时的合约针对的完全是“期货”。先是高瑀来了。我给他出机票，他就从重庆飞来了。只背着一个小军挎，里面只有一个硬盘，放着他的作品，是动画片，他比我小四岁，刚刚从学校出来，我一看就觉得这孩子能成。

苌苌： 你怎么老能忽悠到投资人？

房方：都是那些人主动来找我的，就是他们有这愿望，又相信我。如果真说忽悠的话，我只忽悠过我爹妈，就是他们

那钱真是我忽悠来的，或者说因为那种感情纽带，我就是不忽悠他们那钱也会给我。

苌苌： 卖出第一张画的情形还记得吗？

房方：我开画廊半年多了，才卖出第一张画。卖的画是陈可的，画廊的生意开张是很慢的，这以后又好久没开张。转过年（2006 年）的春天，我才卖了欧阳春的第一张画。

画廊篇（3）：不称职的管理者





苌苌：你画廊的员工两年间增长了十几倍吧，从一个助手，到十几个员工。

房方：我开画廊最经常经历的难过事儿就是员工辞职。2007年，有两个非常出色的员工辞职，走的时候，我们都挺伤心的，那种伤心并不是因为她们要的钱我给不起，而是我觉得她们真的对这个画廊失望了才走的。她们对这个画廊，或者对我失望了，这个对我打击相当大。然后几乎就在同时，一个新的很棒的员工出现了，她叫马小鸥，她跟我说，她的梦想就是做一个经纪人，我对这事半信半疑，但是她的眼神让我觉得这个人值得信赖。后来她也走了，也是带着一种失望的心情走的。

苌苌：就是前几个月的事儿吗？

房方：就是前几个月，我们俩就在这儿（亿多瑞咖啡馆），在屋里边，我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我喝了两杯长岛冰茶，在我员工面前哭得乱七八糟的。

苌苌：我对她印象也挺好的，可有天她和我打招呼说在别的画廊，我还想你们这行人员流动真频繁。马小鸥为什么走？

房方：各种摩擦。星空间后来一直是在高压下运转，经历过最疯狂的阶段，就是画廊有三个展览同时开幕，压在她身上的事儿太多了。有一次新闻发布会我觉得她做的不是特别好，跟她说，我觉得你应该这样那样，当时她委屈得哭了……你知道，所有这些人的离去，教育了我，比如说我原来曾经用特别不客气的口气说话，并不是因为我不尊重她们。我那时脾气不好，而且性情急躁。总之，一个又一个优秀员工的离去让我明白，我是一个很不称职的管理者。

苌苌：这么多教训，那你对今后有什么想法吗？

房方：就是要完善公司的治理，建立一个可靠的系统，要想留住人，不光是福利方面要完善，给大家上保险、发奖金，

只有一个优秀的企业才会有真正的凝聚力，也不是靠我几句赞美、几个笑脸。我觉得星空间正在汇聚更多人才，虽然我们公司的人差不多都比我小，但做事情相当靠谱。

苌苌：现在画廊有多少平米？

房方： 画廊有700 平米，包括“星空间”和“星百货”。我觉得对我来说，画廊运营上的最大障碍就是管理。我就是一个学艺术出身的画廊老板，画廊再小也是一个企业，在学习做企业家的路上相当摸索，相当艰难。

画廊篇（3）：我怎么能卖掉我的梦想



苌苌：画廊的经营从什么时候好起来的？

房方： 大约到06 年的时候，画廊的收入才开始有所保障。我一直想把画廊建立成一个规范的现代企业，而且到目前为止，星空间也一直在经历高速成长的阶段。

苌苌：所以我们都觉得房方这两年挣了不少钱，是个暴发户。

房方：那倒不至于，我赚的钱绝对没你想像得多。并且画廊也不是我自己的，也还有其它的股东，我是觉得，最赚钱的时候肯定还在后面。再者说我对物质的需求有限，我没买房，一直租房子，我需要支配一些钱养老婆和女儿，但这些钱很有限。我是一个特别理想主义的人，我自己家道又不算贫寒，家里面一直没有给我生活上的压力，我的工资也就是自己的零花钱。这些我都能接受，因为我心里的确有一个值得努力的目标，对个人财富我看得不太重，原意为成就我的梦想放弃这些东西。

苌苌：你的目标能说具体点儿吗？

房方：我的目标不是为了不断发掘年轻的不成名的艺术家，我要实现一个文化理想，跟我这个年龄段的人有关。

苌苌：你的文化理想？

房方：我的文化理想由很多人组成，每一个艺术家，每一次画廊展览，每一本画册，每一篇媒体的回应……这是一个综合的系统，来完成这个梦想。其中也必须包含拍卖场上的一次次的举牌，一次一次成功的销售，就是让别人，让所谓的社会来接受一个新的价值观，这绝对是一个理想。我现在也没什么个人资产，说实在的，甚至我自己的个人收藏也非常有限，画廊发给我的奖金，有时是以作品来体现的。

苌苌：你的奖金不是你自己定的？

房方：不是，要开股东会决定。“ceo”的奖金肯定要董事会决定啊。

苌苌：股东都是谁？

房方：这是我们的商业秘密，肯定不能告诉你。

苌苌：他们是生意人？

房方：当然，股东是一些更纯粹的生意人。对于这一点我很欣赏，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站在纯粹生意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苌苌：他们会给你提什么要求吗？

房方：会，画廊有明确的目标，有发展的规划，有盈利的考核标准，针对画廊的管理，董事会也会提出必要的要求。但是我也有非常大非常大的自主权，特别是对画廊的艺术方向，这对我来讲是特别重要的一件事。如果股东们在思想上与我没有足够默契的话，我们不会走到现在。

苌苌：现在有人巴结你了吗？

房方：有啊。主要是在星空间买不着画的“收藏家”。虽然艺术市场最近两年经历了爆炸性增长，但在这个过程中，我还是个相对“消极”的卖画者，非常严格地选择客户，这一点我是在香格纳画廊老板劳伦斯身上学到的。我有一个最起码的前提，我只选择相信这些艺术的人，我只选择相信这些艺术家价值的人，无论他的购买动机里是否有些“投机”的成分。

苌苌：爆炸性的增长是什么样？

房方： 就是2006、2007 的两年，像股市一样，这也是艺术市场突破“6000 点”的时期，而身处其中，我一直维系着某种平衡。这也是我在蔡国强身上学到的，我觉得他是个具备超常平衡能力的人，我觉得这是他能成功的前提，画廊作为一个生意，要成功，也必须具备平衡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能力，平衡对理想的追求和赤裸裸的金钱交易。

苌苌：有人评价“艺术市场即将面临寒冬”，你有感觉吗？

房方： 当然有感觉，2008 年的艺术市场的确严重缩水，“ 大盘”也经历了重回“3000 点”的窘迫。在这样的情形下，陈可卖的非常好，个展“一个人的战争”开幕一个月，作品80％都成交了。我最近喜欢上张国荣的一句歌词 -“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接下来，星空间和代理的艺术家们，就要证明自己是“最坚强的泡沫”。我还特喜欢一电影《大灌篮》，曾志伟在我眼前扮演了一个活生生的经纪人模范，挨打之后，人家说，你还是把周杰伦卖掉吧，他说，“我怎么能卖掉我的梦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