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志杰和皇甫的谈话
发起人:眼镜兄  回复数:2   浏览数:2516   最后更新:2008/08/19 22:06:58 by
[楼主] 眼镜兄 2008-08-19 14:00:45
我们需要一个更远的东西

皇甫秉惠vs邱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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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秉惠:你这次的作品很重要的是以文化标志物为一个切入点,也有很多的象征性和寓意性。这些似曾相识的物件在你作品里面构成不同层次的关系,你能就你如何处理这些关系做一个解释?



邱志杰:这次的工作是架设在一个事情上面的,所以里面有大量的图像,这些图像连接着历史记忆,连接着新鲜的还在发生的事实。在这里图像也好,实物也好,必需为观众构建起历史的现场。在这些档案馆建立起来的时候,展馆就已经不再是一个白立方体,它已经被历史和现实所渗透,变成一个历史的现场。这个现场与真正的那座长江大桥以及精神上的那座长江大桥,建立起一种三个层次的关系,这里面的东西的性质不断转化,从一个物品变成不管是文字或图像的符号存在,然后变成作品的材料,变成展厅里面的实物。所以整个计划很明显的带有迷宫的性质。在这里面有可能不断的有小型的、可理解的阅读,但这种阅读也会不断地中断。阅读的经验在整个计划的其他部分成为档案或材料,然后又重新开始。



皇甫秉惠:怎么让把这种现成符号在你的作品当中传导新的意义?比方举一个简单的例子,葫芦它有一个意义,或者蝴蝶它有一个意义,其实都是现成的材料,但是它的这种文化符号的意义也好,它在中国历史中的解读也好,或者是在现实中的解读也好,你总能在作品当中赋予一种新意义,这种意义我觉得特别有意思。



邱志杰:当材料变成符号,就是它在某种经典解读里面被符号化了。比如说蝴蝶在这里跟《庄周梦蝶》的故事相联系,乌鸦在这里会跟死亡相联系。根据这种思路,“庄子的镇静剂”就意味着要用道家的思想来治疗现代生活……其实这完全可以理解成:庄子需要镇静剂。其实这些东西本来是有机的,但是我们容易在一个解读中把它符号化。我想做的并不是这种符号性的操作,反而是要让东西从符号当中退出来。这个退出倒也不是要那种纯粹贫困艺术式的,要让它处在一种符号没有附着上去的搁置状态,或者说零度状态。我想展开的游戏是这些材料不停地互相转换:在这里面煤就是乌鸦,或者乌鸦也就是蝴蝶,蝴蝶也就是墨,墨也就是煤。或者说这里的考古坑也就是葫芦,葫芦也就是九曲桥。我觉得所有这些可以不断的“互训”,从而也就是不断地互相阻挡训读。

所以一旦要把考古坑去解释成古墓,解释成墓葬,那我们看到它什么也没有埋,因为那些煤自己就是森林的尸体,考古坑里面并没有出土什么东西,它自己就是出土的东西。本来作为一个考古坑,煤应该是被挖掉的东西,而露出它所埋藏的。可是煤自身就是被埋藏的东西,同时它本身就是一个容器,所以它也是一个葫芦。

煤有着这种本身就是被埋藏的对象同时又是埋藏的材料的双重属性----葫芦也是双重属性,葫芦其实是没有内外的,我们进不了这个葫芦,蝴蝶出不了葫芦。这个肚子那么大,嘴那么小的一种东西,在我们这个空间里面,它通过一个出口创造出另外一个空间,那是一个我们进不去的空间。所以它是双重的提问。包括九曲桥的栏杆其实也没有内外。九曲桥自己是观望的对象,不但是站在桥上看别的地方的风景。



皇甫秉惠:这些属性和视角是不断的互相转换的。所以你如果简单的说,葫芦是道家,煤坑是死亡、是古墓,或者九曲桥是中国文化,其实都不对。它是相互转换的,是不断在你要去阅读的时候闪掉。



邱志杰:但为了让这些阅读受挫,它显然是有方向的。你如果不给方向人们就不去阅读,他会去体验煤的自然,他会从非常形式主义的角度去体验这个考古坑的比例、高度、空间、对身体的压力。所以当然我是给了方向的:在这里面塑造乌鸦、既创造又毁灭,乌鸦的叫声,所有的这些感性要素其实是给方向的。但是,你如果走向这个方向的时候,你就开始迷路了。



皇甫秉惠:是不是你在整个作品当中投入的关系:考古坑的关系、九曲桥的关系,都是在考虑你的那句话:“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那种无厘头的感觉。



邱志杰:这句话并不要求那种典型的标准答案,它是一个行动,它不是一个名词。通常我应该写一句表达我观念的话。而这个句子在大桥的语境下有一点近似无厘头,其实它是功能性的,这个句子更伸出一个勾子,勾住人的一种思维。

当你想像一个人割破手指头写血书,写“当爱烟消云散,我剩下只有忘情。”按照常规的推理一个人写下这么一句话他应该就跳下去自杀了。那时候他们其实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的,他的事情被他高度的放大----比如说他的这个姑娘追求不到,他的这支股票跌了,他的这笔债还不上了,或者她老公骂了她这句话,这事情变得比天还大。这个时候需要一个跳离这些事情的东西,给他一个台阶或者有一个勾子勾住他。这些自杀者多数其实是短视。这个姑娘可能追不到,他如果不往下跳,过了这个关,后来还有更好的。他因为冲动而短视,一时看不到出口。我们需要一个更远的东西。所以这句“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跟我那个“现在离公元5000年还有多久”是同一个事情:一个是时间上的远,一个是空间上的远。

因为上班要打卡,还有5分钟我可以赶到工作单位;或者,到现在还有5天就奥运会了,我们每天都在疯狂的倒计时。这种倒计时让我们觉得这个事情比天还大,如果上班打卡打不到情况就会很严重,其实你想到公元5000年的时候,它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这种远的东西让我们一下子跳出这个特定的情况,在这里面我们是迷信者。

这种思路应该是整个展览比较内核的。其实我们所需要的是离开而不是给人终点。那种符号化的观念艺术,它是一种猜谜式的工作,谜面是它的手法和语言。感受作品的过程被称之为阅读、解读,也就是破解谜面,所以就有了阐释。然后再延伸出关于解读的权利在观众那里还是在作者手里,是单一的还是多元的等等问题。这些在我看来统统都是无意义的,因为整个这场游戏就不是猜谜语。整个体验的过程或者接触的过程不是阅读。它是去做一件事情,去洗一个澡----我们洗完澡身上轻松了,我们游完泳肌肉变发达了,我们并没有去阅读洗澡,或者去理解游泳。我们去旅行,是去建立一个关系。在这里面我们可能有这样那样的接近于阅读的经验、接近于日常的理解的经验。但这其实也并不是日常的阅读和理解。那种猜谜式的艺术是有终点的。有时候巧妙一点的艺术家,它设置一些曲折地才能到达的终点,变成一场智力游戏,这还算是比较好的。有一些是赤裸裸的,直接把终点拿出来。这个都是走高速公路的观念艺术。你知道我是一直是开越野车的,我不喜欢飙高速。



皇甫秉惠:你的南京长江大桥计划是庞大的,不断进行的,而都有很强的社会性,这似乎是你近期的一个特点?我们怎么来使用历史或者怎么来使用现实,我们和现实到底是一个什么关系?



邱志杰:南京长江大桥计划,首先我就不认为是那种意义上的社会题材。加谬说: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就是要不要自杀。所以这个问题不是一个内容意义上的社会题材,而是跟宗教、跟解脱有关,它是一个哲学的问题,也是个人问题,是我历来一直关心的关于缘分、际遇的问题。我从很早的时候就涉及到关于消失的问题,关于事物弥散在熵的海洋中的过程, 加上我对墓碑从来都有很久的迷恋,我对于这些东西的迷恋其实在长江大桥里面都存在。另一方面,这个平台当然有它的特殊性,当然它是1968年建成的长江大桥,有非常具体的时空所赋予它的社会属性。那么在这个意义上它依然是社会性的。哲学性的那个部分超越社会性,但是它是着落在社会性之上的。它着落在社会性之上的时候就涉及到我们如何去做一种总体艺术,我们是去用社会事实做为我们的资源,还是把这个历史作为我们表现的对象?又或是我们试图使我们自己的工作成为这个历史的一部分,成为一个动词,而不是成为历史事实一个名词,这是值得讨论的一种工作方式。

从1993年打黑人的录像直接放进惠特尼双年展的展厅开始,近些年来在当代艺术界,引入社会怪异现象从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一种时尚。我们如何理解所谓“介入”?到底是艺术介入社会,还是社会介入了艺术?一个艺术家以公民身份去做某些工作,可以叫做艺术吗?长江大桥是一个有趣的案例,这里面层次非常多,我考虑的核心是:它只要是艺术就已经是介入,只要是艺术就已经是干预。

存在另外一个层次的误区,就是当人们来理解的时候总有这样的疑惑:既然是干预又为什么这么诗意?这么诗意就会有解读的困难,那如何干预?我想说的,恰恰当它是诗意的,它才有干预的意义。就像这句“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就因为它是这么一句话,而不是写“大家不要死”,才可能是有效果的。这些东西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另一种可能性的存在,就证明了有别的世界存在,有别的出路存在。我们对于现实的理解可能经常过分地被具体的历史所套牢的。



皇甫秉惠:你这个作品与观众的互动,在这个过程里面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在你以往的作品也一直是有这种因素,而且你的互动我觉得都是挺深入浅出的。



邱志杰:其实我可以更加地加强所谓互动的程度,比如说那个描红的纸可以让观众来描红,诸如此类,最后我还是放弃了。我相信互动是在很多层次上展开的,观众也是多种多样的。艺术家创作的时候当然有一个理想观众,可现实的观众是多种多样的。所以体验当然在多种层面上进行。

实际上我们把理想观众作为参照,即使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懂,我们依然是过去或者未来的某些理想观众作为我们创作时的参照,我们为他们而假想作品。当然,很少出现在你的同时代没有理想观众的案例,我们毕竟生活在一些知识共同体之中。虽然这个范围并不严格、边界并不明确。但是有一个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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