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彧凡 替2000万人讲出游离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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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蜡笔头 2017-08-02 21:33:30

来源:Hi艺术 文:刘霞



阿拉里奥美术馆陈彧凡个展“A Rolling stone”宣传片


凑近看看那些被裹挟在3000多根“人”字形桂圆木树枝中间的霓虹灯文字,房价、户籍、产权、人权……,闭上眼睛,似乎就可以呼吸到北、上、广、深早晚高峰地铁站里吹来的沉重的风,感受到汹涌而出的人潮,面无表情的脸还有肩膀上的压力。




韩国济州岛阿拉里奥美术馆 陈彧凡个展“A Rolling stone”展览现场




01

像一颗滚石



阿拉里奥美术馆改造自老自行车店建筑的展示空间,并没有常规白盒子的开阔层高,陈彧凡那件2米高的装置作品《Rolling stone》已经可以碰触到天花板,让空间更显逼仄的同时,自身的压抑感同样倍增。

陈彧凡在韩国的最新个展“A Rolling stone”是这件展览同名作品的首次展出,但他已经为这件作品花费了两年的时间。艺术家用从家乡搜集的3000多根人形树枝堆成一座小山,树枝间隙夹杂着各类情感袒露,包括这两年过程中经历的亲人伤病的“病痛”、因为某些原因导致的展览一再延期的“政治”……将视角拉远,站在陈彧凡从2007年以来的创作脉络上来,《Rolling stone》是一个自喻,自喻为一块个体生命在社会洪流中被各种问题裹挟着不断向前的滚石,自喻为一座孤岛,接受这些问题,将它们埋入自己的身体。



《滚动的石头》(Rolling stone)尺寸可变 龙眼树枝,工业霓虹灯 2015-2017


寻着光芒走近这座孤岛,柔和的霓虹灯文字开始刺眼,“房价、户籍、产权、人权……”,这些被标识出来的词语的分量,你感同身受。闭上眼睛,似乎就可以呼吸到北、上、广、深早晚高峰的地铁站里吹来的沉重的风,感受到汹涌的人潮,面无表情的脸还有肩膀上的压力。它不再是一座孤岛,而成为一座城的场域,你我都身在其中,艺术家的个人经验也在此的到大众共鸣。


“Rolling stone”的名字,来自鲍勃·迪伦那首著名的歌曲《Like a rolling stone》。歌词以一个流落街头的上层社会白人小妞非常个人的所见所闻中,揭示了战后美国1960年代物质丰裕的社会背景下,大众在精神上的难以认同带来的强烈虚无感,进而引发对社会和时代的反问。就如同那些露骨的讽刺歌词一样,陈彧凡的《Rolling stone》,用直白的个体言语,直指集体的社会问题。

《厝-能量 》97x88x233cm 龙眼木,木板,工业蜡,工业霓虹灯 2014

《无题》65x65x40cm、50x25cm 综合材料 2014




02

生长的大树



相较于陈彧凡过往那些隐藏在对材料和绘画本身探索之中的,完全抽象化的、克制、内敛隐忍的情感表达的作品,《Rolling stone》直白的像一次“出走”。而远在韩国济州岛的展出,又令这种在表现形式上的“出走”多了一层对艺术家从“木兰溪”项目以来的,对身份和移民问题关注的更广地域和层面的回应和诠释,同时也为读懂他那些充满禅意的绘画和装置作品提供了一个更浅显的入口。


此次陈彧凡在济州岛阿拉里奥美术馆的个展,并非单纯的新作展。“塔洞自行车店”上上下下的四层展览空间里,陈彧凡用连续一周的工作时间布置了他从2007年以来创作的20余件作品,其中包括多件根据美术馆空间创作的新作。所以“Rolling stone”是陈彧凡对自己创作的一次总结式回顾,而我们则得以借此机会一窥其个人创作的全貌。


“就像一棵大树”,陈彧凡这样形容到自己这些年的创作。“某个阶段会对某个命题特别感兴趣,创作会有分叉,但依然有自己的发展路径”。而追溯这棵大树的根源,似乎还是要回到“木兰溪”。


《山,水》265x160cm、150x140x140cm 综合材料 2011-2012



“木兰溪”的亮相,是陈彧凡以及陈彧君兄弟俩于2011年在博而励画廊的一次展览项目,但对于两人来说,“木兰溪”作为故乡的母亲河,是俩人之于家乡和乡愁的代名词。更是从2007年开始一直持续至今并将一直持续下去的,基于视觉基础之上的,对于故乡莆田侨乡文化历史的挖掘与研究计划。


彼时的陈彧凡以及陈彧君是刚刚从美院毕业,驻扎在杭州的年轻艺术家。脱离了大时代议题的新一代艺术家们开始寻找艺术的个体“出路”,面对“我是谁”的问题,这一对来自福建莆田的兄弟将视野转向了回望“来时的路”。随着视觉挖掘为着手点的对故乡人文历史的研究,隐匿的童年生活、故乡记忆以及俩人求学、出走家乡,进入城市带来的身份认同问题也随之而来,成为日后陈彧凡创作的来源。

《化一》190x150cm 综合材料 2008


《庄子》 82.5 x 131.5cmx7、16x32cm、115x78x48cm 纸本综合技法 2008



福建莆田木兰溪,因为自唐宋以来宗教便在此地广泛传播,颇具仪式感的祭拜在家乡生活中无处不在。陈彧凡至今还记得奶奶作为大宗族的一家之主,在每年不计其数的祭祀活动中烧香磕头为家族祈福。就如同烧香磕头是家乡人生活的信仰寄托一样,用线香在画纸上如磕头般点、戳画面成为陈彧凡早期绘画中的信仰和修行,他用这种方式创作了“化一”、“庄子”等作品。


从焦黄、无序,到平稳有序,这种创作方式之下作品面貌结构的改变也承载了艺术家创作初期情绪的波动与转换,在这样日复一日重复性的工作中,艺术家舒缓了自己的焦虑,而这种由点及面搭建二维空间,并将时间的概念赋予其中的创作方式,构建了其日后关于绘画的自我体系。在时间维度之上的、看似无用的、重复的涂抹在材料的转换中延续,成为艺术家创作的“日常行为”。甚至可以说,无论是陈彧凡在绘画领域的“日常行为”系列、“衍生物”系列,还是最新的“不确切的风景”系列,都由那个日常的祭拜传统“生长”而来。


《日常行为No.2》235x235cm 布面丙烯综合技法、木板 2012-2013


《衍生物--金》195x200cm 综合材料(丙烯、霓虹灯、木材)2015




03

故乡游离客



出生在莆田、求学在杭州、目前生活工作在上海,在世界各地办展览。陈彧凡的经历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脱离了中国传统宗族制之下的地域以及人际关系的稳定,以游离的状态生活于都市之间。并且这种游离并非简单的地域位置上的转移,而是一种“故乡已成他乡,而他乡并非是故乡”的关于身份认同的疏离和分裂。


在陈彧凡的作品中,不断地出现“我是谁?我的家到底在哪里?”式的思考。回到视觉经验之上,陈彧凡对身份的认识更多的以莆田传统建筑“厝”,这一既有视觉识别性又饱含温度的意象出现。展出的作品《厝-能量 》中,艺术家用标题直接点出了故乡对于自我认知的重要性;《无题》则是对“厝”这一意象的进一步抽象化,在展厅2楼的空间里,孑然而立的《无题》与热闹喧嚣的《Rolling stone》隔着不到3米的距离遥彼此遥望,一个故乡,一个城市,却像相隔千山万水的守望,有眷恋,也有无奈。


游离的城市生活削弱的,不只是个体身份的分裂,还有建立在血缘基础上的宗族社群,每个人都成了独立的“滚石”和“浮木”。在陈彧凡的装置作品《浮木》中,他将数量众多的龙眼树枝用绳子捆绑,置于玻璃板之上,是从各大格局的宗族、血亲视野上的观看。


当然,对材料和构成作品的“物”本身的执着,让陈彧凡对游离,对焦虑和对故乡的温度也极度敏感的表现在作品材料本身的属性中。对龙眼木树枝的大量使用,不仅来自于家乡,也同样带着父母参与的温度;工业化材霓虹灯的使用,除了是与龙眼木之间形成反差造成不确定性之外,自身的工作原理与透露出的气质同样有着温暖的气质,让关怀多与了批判。


《浮木》180x180cm、135x95x160cm 龙眼树枝、镜面玻璃、绳子、工业霓虹灯 2016


一路走来,对立与撕裂,焦虑和不安。艺术家既身处其中,为其裹挟,任其发酵;又以观察者的身份跳离现场,以自我经验和态度构建独立场域,带有温度的批判关怀。

艺术家  陈彧凡



Hi艺术=Hi陈彧凡=陈




04

“出走”作品



Hi:《滚动的石头》(A Rolling stone)作为本次展览的标题,也是展览中最重要一件作品的名称,有着怎样的深意?

陈:在《滚动的石头》这件作品中,我用了大概三四千根龙眼木树枝,并且特意选择具有“人”字造型的树杈,堆积成一座小山丘的样子,中间裹挟着用霓虹灯标示的“政治、房价、户籍,权利……”等等意向明确的文字。其实是一件非常易于读懂的作品,人群被困在城市之中,向上攀爬,而混杂在其中,是高房价、无法落定户籍等等现实问题,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情感。虽然这些词汇来自于我的个人经验,但在城市化带来的大量城市移民的社会背景下,有无数的人和我有着相同的境遇,甚至扩大至全球同样很容易就可以产生共鸣。就如同鲍勃·迪伦那首著名的《Like a rolling stone》所表达的那样,上世界60年代,战后的美国物质丰裕,但精神上的难以认同带给人们强烈的虚无感,进而引发对社会和时代的反问。


Hi:依然是在回应你创作中对身份和移民问题的关注,但相对于过往较为内敛的作品,这件更加直接?

陈:决定拿这件作品来展览的时候,美术馆创始人金昌一先生就认为这是一件韩国年轻人同样可以看得懂的作品。过往的作品更加文人气,比较含蓄。但随着作品不断的在中国以外的地区展出,“移民”的概念也在这个过程中越滚越大,想要在更大范围和大家沟通,将我想表达的问题说清楚,我想是需要更直接一些,全球化下的文字无疑是站在沟通最前线的,所以更容易做到这一点。


《1.2.1.1.3….》220x115x2cm、38x32x90cm 综合材料 2011-2012




05

回到“乡愁



Hi:你所有的作品,似乎都可以在“木兰溪”中找到源头?

陈:“木兰溪”是我和我弟弟(陈彧君)从2006、2007年就开始做的项目。木兰溪是一个源头。我们俩的创作几乎都由这个源头开始,但“木兰溪”也只是一个大的框架,随着时间和经历的累积,慢慢也在其中补充了很多新的元素。


Hi:对“自我”的讲述方式可以有很多,当时为何要追溯回到遥远的故乡?

陈:“70后”的我对故土还是很眷恋的,有所谓“乡愁”的情怀。这也是因为故乡的点点滴滴对我们影响太大,我现在经常做梦还是会梦到小时候的生活场景,我们每年基本上也都会回到老家生活一段时间。这次展出的作品《滚动的石头》,其实也有我父母的参与,他们在老家搜集树枝,并将其进行简单的脱脂加工。光这件作品所用的材料已经搜集了好几年的时间,如果条件允许我们想在老家有个固定的工作室,每年花一定的时间在那边创作。


Hi:是侨乡的传统文化还是乡愁本身更吸引你?

陈:互相渗透,乡愁没有具体的东西,是一个抽象的概念。那些具体存在的事物,点点滴滴引起你的乡愁。我会把具体的事物从日常抽离出来,在画面中呈现出来。


Hi:在全球化浪潮下,又将如何面对随之而来新的身份及移民问题?

陈:在阿拉里奥画廊上海新空间的开幕展“亚洲之声”的采访中,主办方问到你期待的亚洲未来是什么,我说是传统。


《曾经的记忆》200x200cm、75x85x53cm 布面丙烯综合技法、龙眼木、铸铜、银箔 2015-2016




06

物的温度



Hi:你在创作中对材料的使用非常谨慎,最近为什么开始使用霓虹灯这个看起来比较工业化的材料?

陈:霓虹灯的工业属性非常明晰,比如很多西方的艺术家也用霓虹灯抒写来强调一种工业化进程。但霓虹灯吸引我的,是它工作原理,通过电极将玻璃管中的汞“雾化”,再把荧光粉点亮,很有东方文化所强调的气韵生动的意境。另外霓虹灯是暖光源,与现在非常流行的LED灯相比,我还是希望在作品中可以有温暖的气息存在。例如霓虹灯、木头、纸的材质,都给我温暖的感觉。


Hi:在我看来,你作品中的仪式感某种程度也是出于对“物”的敬畏?

陈:一是对物的敬畏,同时也是对物的“癖好”。因为从小生活在农村,所以对河流、树木、石头,等大自然的东西非常的留恋。一是受到闽中华侨文化中的祭祀文化的影响,我奶奶在世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祭祀活动,祭鬼神、祭祠堂、祭儒道释,甚至还有土地公、观音亭、妈祖庙等。所以我作品中的仪式感某种程度还是要回到身份的问题上。

《源》 95 x 95 x 160cm、93 x 93 x 74cm 工业霓虹灯、铸铁 2016

《TBD》110x70x115cm 龙眼树枝,工业霓虹灯 2016




07

可控和不可控之间



Hi:在你的创作中还有很重要一部分是对绘画本身的思考,但你那些形式非常当代的抽象作品却又是从《庄子》这样的传统文化入手的?

陈:当时中国有一个传统文化回归的潮流,在各类的电视节目中都有出现。但可惜基本上都是“形式”和“秀场”。我更多关注的是传统的东西如何与现在的生活发生关系,而并不是说用毛笔写字就是传统。


Hi:从《庄子》到《日常行为》再到《衍生物》的转变,绘画中对传统的关注转向了对自己的关注?

陈:这两者并不矛盾,传统是个笼统的概念,是“信念”。创作是生活的一部分,早期的创作更偏向抽象的表达方式,带有焦虑、无奈,甚至是更早期的冷暴力。不同的情绪,施加在画面上有着细微的差别,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自己的心态、情绪也产生变化,一些更有秩序感的作品也随之产生。


Hi:这种对情感在画面中的精准把控,在最新的“不确切的风景”系列中似乎开始放弃,进而开始强调一种不可控性?

陈:“不确切的风景”是通过自由落体的方式把颜料往下滴,也是时间和空间的累积,不同的是,在这系列作品中,颜料由于外部环境的原因会偏离轨道,是一种更加偶然的存在,但我会在后期对其进行修正,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偏离的就保留他的不可控性,直线的就在过程中进行引导,让其更具物理性。寻求一种不可控和可控之间的微妙关系。



《把他抛向空中》180cm x 180cm x 2、100cm x 100cm x 4、40cm x 40cm x 150cm 布面丙烯综合技法,紫铜,铁,瓷砖 2015



Hi:你的作品形式非常多元,你的创作状态是怎样的?

陈:基本上是平面绘画、装置同时进行的,所以绘画的思维会带入装置中,而同时装置的思维也会带入平面中,思维不停的交叉和切换的过程,形成一种立体的创作方式。也正是因为这种方式,我会更在意作品和空间之间的关系。


Hi:这一次展览,根据美术馆的空间,在作品中做了怎样的调整?

陈:在展览之前,我来看了两次空间,阿拉里奥美术馆在济州岛的空间都是由旧建筑改造的,保留了原本建筑的大量结构和功能。美术馆共有四层,其中一层是地下室,每层的结构和墙体部分又不尽相同,层和层之间气息也不一样。所以选择每个作品恰当的位置对我来说是一个挑战。在布展的过程中,选择作品的位置花费了我们大部分的时间。因为作品较多,所以在这里不便一一赘述。非常感谢美术馆的创始人金昌一先生、美术馆馆长宋小姐、阿拉里奥画廊的hope小姐,在他们的帮助下最终所有作品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在此一并感谢所有阿拉里奥美术馆工作人员的努力!


《彼岸》148x148cm、 30 x 30cx 104、125cm 铜板,特殊处理,玻璃镜面,水泥,工业霓虹灯,铸铁 2015-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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