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固定的喜好——陈羚羊
发起人:酱爆  回复数:0   浏览数:2806   最后更新:2007/08/21 03:20:33 by
[楼主] 酱爆 2007-08-21 03:20:33
来源: 《美苑》杂志2004第2期

我害怕固定的喜好——陈羚羊


fd_0:你从前的经历是怎么样的?和你现在的艺术有关系吗?

羚羊:艺术其实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找什么样的工作,生活在什么地方,跟什么样的圈子在一块。我出生在浙江的一个小地方,我也没法选择,接受中国的那种教育,我对画画感兴趣,然后我考美院,其实都挺顺的,也是唯一的路。但是上着上着我就发现我脑袋开始乱想,这也很自然,对光画画不能完全的合适。
我妈妈特别保守,从小就教育我要听话,要上进,爸妈特别严格,说什么就是什么。实际上我就是一颗种子,就是比较喜欢自由,想什么做什么。天性里就有喜欢乱想的基因分子存在。我浙江美院附中毕业,到了大学这种要求就越来越强烈,到后来就突然受不了了,有点像高压锅一样,以前可能看起来很平静,到最后还是不行。

fd_0:在学校读书期间,你做这些作品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吗?

羚羊:我三年级的时候参加后感性的展览,做的棺材,反正当时还没毕业。毕业的时候,老师会从自己的角度给一些建议。如果是一个好的老师,他把你当孩子一样。我一直被教导说要听话,要按老师的教导去做,你应该如何如何。这种问题肯定不只我一个人遇到,只是在我身上表现得比较尖锐。实际到最后我觉得,我还是不行,我是失败的。如果按照那样的话,我就真的完全崩溃了。你各方面碰到谁都是不顺利,然后就算了,OK。在生活上我碰到原先美院的老师,还是特别尊敬。比如我跟我的长辈一起参加展览,遇到老师就特别害怕。但是我觉得艺术上面,我应该得到更大的空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包括我做《十二花月》很暴露,但我感觉作品就应该达到那个尖锐的程度,找模特来做那种感觉肯定就不对。那应该是一个工作的态度,这个跟个人生活两回事。这是一个最基本的概念。但是《越晶晶》我找了个模特,我希望这个女孩的形象跟自己拉开一点点距离。

fd_0:你选择月经血作为一贯的题材,是不是由于它给男性的神秘感,具有特殊的历史背景,并代表性别差异?

羚羊:性别差异,身体现象,周期循环,也有一个文化背景。一直觉得它比较脏,被掩盖,实际上却是比较自然的东西。它就是跟着你,没法逃脱,没法选择,它是特别自然的公共体验,但又是禁忌文化,到个人又是一个特别私人的秘密。另外一个性别的人,不是能够完全真正理解。它有一些特性,比较符合我所需要的文化上的东西,给你的感动。我很难从视觉、心理、文化背景找到一个更强的符号。

fd_0:最一开始你怎么会触及到这个题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

羚羊:我有过一段很自闭的时间,那个时候你会对一些很自然很微小的东西特别敏感。你如果一天或者几天的时候,从天亮过几个小时你会饿,你吃点东西就会饱,你会注意到几个小时之后太阳还会照在桌子那儿。这种东西如果持续几个月的话,你会对几个月的循环特别敏感。我觉得跟生理上的关系挺密切的。刚来,中间和快结束我会感觉不一样。身体食欲,这也会影响到你的心情,有时候会比较烦躁啊,中间的时候会比较想玩啊。这个是月的周期的一个点,好像你的身体被这个控制了。男的就会去体会中国传统哲学人和自然密切的关系,去山水之间找一些安慰。对我来说,我通过我的身体和感受的这些系统,自己生命在历程中所得到那些经验,经过那些事情。那一段生活,让我对循环和周期有一个个人化的理解。月经对我的循环是一个很重要的标志性的东西,所以开始做那个卷轴,实际上很简单。

fd_0:你的《十二月花》由于不顾及男人感受的对女性身体特殊时期的自我关注,而被认为是一件女性主义作品,被解释为对两性关系的一种表达方式,离初衷很远啊。

羚羊:这段经历是一个导火线,让我发现了这个题材,不是说就是为了表现这个。这件作品要复杂得多。需要被公开展览的时候,可能引发各种不同的解读,同时作品也有把这些想法都消解掉的力量。人的很多文明的东西都是人自己划定的。你要想男性怎么怎么样,你想说什么,这件作品就是碰你一下,让你产生这种想法。人的想法都是外加的含义。我也挺高兴给别人各种各样的想法。公开这件作品有意思的就是它可以刺激别人有想法,但同时也可以把这些消解。

fd_0:《越晶晶》这件VIDIO+装置作品看起来非常刺激和压抑,请详细介绍一下。


羚羊:这是参加广州三年展的作品。《越晶晶》有一个谐音在里面,翻译不出来,她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地点、时代和场景,这次我就选择她生活在当下,是一个在城市工作的白领女孩。4分半钟还可以忍受。
装置部分都是很日常的东西,每个东西上,都有月经的痕迹。那个通道特别窄,观众必须经过那些东西,它们都是歪着、斜着、倒着的,都是用丝线吊着的,过来的时候会感觉特别危险。都是很私人的一些东西,撩开那些有痕迹的衣服才能过去,然后才到录像的小房间。在衣服里面、床、化妆的地方,洗手间都藏着看不见的音箱。过去才能听见,小小的,我自己的声音。在床那里说,腰很痛啊,腿很酸什么的。化妆的地方有一堆化妆品歪着,来例假的时候可能皮肤会不太好,长一些包,化妆掩盖这些东西。裙子呢是说,走路得特小心,露出来就不就不好了嘛,尤其穿白衣服特别危险,你坐的姿势都要特别小心。洗手间,就是换卫生巾的声音。这种现场的录像装置,还得观众亲自体会,才会更完整。包括书架上几百本女性杂志,《ELLE》,《时装之苑》什么的,那里面每一本,每一页,有腿的地方,都画了红色的线条。这种东西,你脱开艺术这种语境有时候是特别荒谬和好笑的。

fd_0:你的作品几乎是女性主义中“女性写作”理论的具体实现,你是如何理解女性主义呢?

羚羊:我一般不是太愿意说男的女的,脱开这个,才能得到自由。你用这个方法思考问题的时候,就很有可能是狭隘的。

fd_0:你曾提到男人,既无法离开他们,又对抗他们,你如何看待男性?

羚羊:我把自己个人和外面都分成两大部分,女的基本上是同类,外部的世界给我的感觉是挺男性气质的。城市建设也不经过你同意,就盖起来了,挺强有力的,就在哪儿,会用性别来形容一个东西也很自然的,性别是一个形容词。有时候会把外部世界和男性稍微有点混,你不能了解他,也不能掌握他,也没那么明确。我比较容易跟女孩比较自然,所以很多事情能说,也比较知道。我家也没有哥哥和弟弟,只有一个姐姐,不是特别了解男性。

fd_0:你是否觉得相对于男艺术家,女艺术家更关注个人内心体验?

羚羊:像我做私人个人的作品,容易做得比较小,关注大题材容易做得比较大。但是小和大可能不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最根本的问题是把艺术做得强,做得好。有一种作品,可能你从很小点出发,但你的作品依然做得比较强,完整,有力量。男艺术家也有很多从很小的点出发的,只是比例小一点而已。你从很大的角度出发,也有可能做得不太好。

fd_0:你会对什么样的东西格外感兴趣一些?

羚羊:我其实特别害怕我开始固定喜欢某一类,我怕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固定的爱好里。你不能享受一个东西是因为你自己在抗拒。你爱好一个东西特别专一,同时也特别深的享受这个东西带来的兴奋,你越专一,也对别的东西排斥性更强。我的思维方式就是,从这个角度看的话,我就会这样喜欢,如果从那个角度来看的话,就不那么喜欢。我现在的圈子和美院画画的圈子不是完全一样,但我还是特别喜欢有一些画。

fd_0:你现在进行的工作室开放计划,在墙上凿了一个很小的洞口,任何人都可以随便出入,楼下的咖啡馆的视频也可以看到你的一举一动,又是什么陷阱?

羚羊:我搬到798工厂,别人在下面一喊“陈羚羊,我们上来了”,你就得开门让别人进来。我以前比较习惯老关着,不太出门的那种生活。好像现在随时都得敞开你的东西,这种不安全的感觉特别强烈。有人可能说陈羚羊是不是要LIFE SHOW,或者暴露癖,实际上恰好相反。生活可能是你的导火线,但作品不能完全等同于导火线,作品还是得考虑更复杂,更理性的东西。作品就是利用我和楼下咖啡厅的关系,利用它开放的时间和人群。小的洞口和楼下的电视,都有使人窥探的欲望。其实有一点点幽默的意味。艺术家会在展览展览他们的作品,那么我的生活呢,就在这儿了。这一个月就在做这个作品。

fd_0:北京双年展期间,你参加了若干外围展,能谈一下你这段做的几件作品吗?

羚羊:对我来说,解释我的作品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左手与右手》有一个主题是红色中国,85年的时候我写的一个作文,就是对20年后的幻想。八十年代初,到八十年代中后期,特别爱幻想,以后怎么美好啊。那年好像小孩都被布置写那个,写得越不可能实现,分就越高。其实从特别个人的一个小孩,你可以看到整个的社会背景。那个从大喇叭传出的是我的声音在说真正的现实,观众可以一边听声音,一边看作文。这件作品还是从我个人的经验出发,但是有很大的社会背景。我恰好是个女孩,我找我生活里的感触,虽然是从很小的一点出发,应该有可能把作品做得不是那么小。
在别墅艺术展里的是陈羚羊NO.2的作品,冰箱我找了一个北京生产的雪花冰箱,漆成了红色,前面铺的地毯也非常的长,打开冷藏是我的简历,打开冷冻是我的作品收藏。冰箱实际上也是一个符号,是个储存的工具。地毯给人的感觉是很昂贵的,实际上那是一个最便宜,最廉价的地毯,包括选择红色,你看中国在国外的画册,大部分都是红颜色。冰箱给人的感觉,储存东西吧,感觉在消费。刷的漆也很槽的,我觉得陈羚羊NO.2做的东西都有一种幽默感在里面。

fd_0:陈羚羊什么时候会变身为陈羚羊NO.2?

羚羊:在我的艺术里,最重要的就是有陈羚羊和陈羚羊NO.2在做作品。我觉得艺术家做作品,一边参与艺术运做的体系,陈羚羊等于是对应艺术家那个角色,陈羚羊NO.2等于艺术家参与艺术机制。我没有把她们叫做陈羚羊1和2,是完全平等的位置,基本上NO.2是陈羚羊带出的一个负产品,是相互关系的,如果对比作品的话,观众可能就会比较明白这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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