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选择Choices

#前情提要#

“艺术家房间” 收藏展

2008年，泰特现代美术馆与苏格拉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ies of Scotland）以超低价2650万英镑联手买下 前画廊老板 Anthony d’Offay “艺术家房间”这一收藏。这批收藏预估价值高达1.25亿英镑，其中精品包括 Agnes Martin 的《快乐假日》（Happy Holiday，1999）、Sol LeWitt 的《墙画#1136》（Wall Drawing #1136，2004）、Francesca Woodman 的《鳗鱼系列，罗马》（Eel Series, Roma, May 1977 - August 1978, 1977–8）、Bruce Nauman 的《无题（手环）》（Untitled [Hand Circle], 1996）等。

http://www.tate.org.uk/artist-rooms

这一收藏之所以取名如此，是因为计划在全英各地的美术馆里挑出一间房间，每次展出收藏中一位艺术家的作品。目前，展览已经巡回到76个美术馆，受众接近4000万人。前泰特美术馆馆长 Nicolas Serota称“艺术家房间”收藏为“英国收获的最重要的当代艺术礼赠”。从2008年开始，得益于Anthony d’Offay和艺术家的进一步捐赠，收藏作品数量已经从725件增长到1600件。

Anthony d’Offay（1940 - ）在伦敦Dering街设立画廊，在运营21年后很潇洒地关闭画廊，并把原本的画廊空间给了儿子 Timothy 和他的日本老婆 Asako 运营开茶铺“Postcard Teas”，目前Anthony d’Offay与他年轻的助手在二楼工作。

你怎么成为艺术世界的传奇？

-我非常幸运。我在1965年开了个小画廊，1968年搬到Dering街这里来。1970年代末的两三年，我们计划设立一个非常大而新的画廊。1997年Anne Seymour和我结婚，Anne Seymour是泰特现代美术馆的策展人之一，她让我成为一个现代人。于是，我、我老婆和1976年加入的Louise Laband，我们三人成为画廊的核心团队，其中Louise Laband成为了运营总监，无错运营画廊40年。我们于1980年开张，首展Joseph Beuys。新画廊有8个展厅，其中一些展厅很宽敞。

因为你想要展览大型作品吗？

-那时我们想的是，如果我们有如同纽约Soho区画廊那么大的空间，我们就可以邀请世界上在世的好艺术家来这里展览，而这展览安排会让伦敦成为国际艺术世界的目的地之一。我们想象人们会来到伦敦看这些展览，这会造成很大的冲击，而我想我们成功了。首展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展了他的《Stripes from the House of the Shaman》作品（如下图），这是Anne Seymour的主意。

那结果呢？

-我们把它卖给了James Mollison，澳大利亚堪培拉国家画廊总监。我很欣赏James，当我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我们有件Joseph Beuys作品，很适合堪培拉国家画廊，他在电话里说：“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真的真的的事实，那我会买，尽管我还没看到作品，如果你说的不是真的，下次我看到你，我要杀了你”。此前James买了20世纪艺术知名作品（在伦敦的时候），其中之一为Jackson Pollock的《Blue Poles》，Brâncuși（布朗库西）“Bird in Space”系列的两件作品。

1970年，你开始代理Lucian Freud？

-美好的经验，杰出的人，好艺术家喝朋友，我们结婚的时候，他是我的伴郎。

之后，他被别的画廊代理？

-对的，这对他的职业生涯是好的。这以一种有趣的方式发生。1988年我们展了一位澳大利亚行为艺术家Leigh Bowery。Lucian Freud一开始看到他，就被他迷住了，然后以他为模特，绘制了比往常都还大幅的裸像。这完成了Lucian Freud的转折，从而改变了他的职业生涯。美国交易商，Bill Acquavella，开始展出Lucian Freud的作品，最后Lucian Freud在大都会博物馆有了自己的回顾展。

Lucian Freud画Leigh Bowery

Lucian Freud是个有趣的存在吗？

-绝对是。一位年轻女性，我们的客户之一，她人生最美好的经验之一就是曾经在Kensington Church街巧遇Lucian。30年后，她回忆起来还是很激动，因为当时她和Lucian四目相交了。她说那是她人生中最浪漫的偶遇。在Lucian死后，BBC放映了他的纪录片，其中有个场景是Bill Acquavella和 Lucian握手表示同意合作，随后， Lucian说：“你能慷慨到帮我还钱给我书籍出版商吗？”，Bill说：“好”。

Lucian欠了多少钱？

-270万英镑，Bill Acquavella付完了。Bill Acquavella给Lucian一个新的市场，而后将作品涨价到上百万美金。10年前，一幅Lucian的作品，我们要卖超过5万英镑都是问题。但是Bill Acquavella就能够说：“这是最好的在世艺术家”，并因此而涨价。

你合作的艺术家既是英国的也有国际的？

-是的，这些艺术家包括，来自欧洲的：Joseph Beuys, Gerhard Richter, Anselm Kiefer, Sigmar Polke, Georg Baselitz 和 Jannis Kounellis，来自美国：Willem de Kooning, Cy Twombly, Jasper Johns, Ellsworth Kelly, Andy Warhol, Roy Lichtenstein, Vija Celmins, Carl Andre, Lawrence Weiner, Bill Viola和Jeff Koons，英国：Richard Hamilton, Howard Hodgkin, Richard Long, Gilbert & George 和 Ron Mueck。我们尝试去跟当时世界上最有意思的艺术家合作。

你享受跟Willem de Kooning合作吗？

-我人生当中最美妙的经验之一，就是代理Willem de Kooning。他的交易商是Xavier Fourcade，我们后来成为好朋友，一起合作两档展览，一个是1970、1980年代的绘画与雕塑，另一个展览是1980年代初期的绘画。Willem de Kooning就像来自鹿特丹的Erasmus，美国很穷的移民，在1940年代末成为一个好画家。1950年中期，他杰出的女裸像系列出来，顶着其他艺术家骂他为具象绘画的叛徒的名声。

你跟Andy Warhol合作过？

-对，我跟他很紧密地合作，并委托他创作1986年假发自画像系列。我们把整批作品事先都买下来。那时，人们看不太懂Andy Warhol的作品，而对他1970年代、1980年代的作品没什么好评。“毛是最后一个伟大的形像”，人们那时总那么说。1986年，自画像展览是一个巨大的成功，我们向伟大的国际博物馆出售重要的画。今天拍卖行声称所这些作品是“Andy Warhol最后的杰作”。

不久之后Andy Warhol就死了？

-当他死的时候，我正和他一起合作Samuel Beckett的肖像。他在去医院之前给我打电话，说他星期二出院，然后去巴黎看Samuel Beckett。他告诉我，“Samuel Beckett非常热衷于这个项目，我要为你做一个漂亮的展览”，不幸的是，Andy Warhol在医院去世了。我仍然感到自豪，我们实现了一个大项目，在伦敦与Andy Warhol有这样一个非凡的成功。

你还展示了Jeff Koons？

-我对 Anselm Kiefer 说我们要做 Jeff Koons 的展览。他说，“好吧，我讨厌他的作品，但我认为对于画廊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我们展示了几件，他们都成功了。

达明安·赫斯特？

-达明安·赫斯特在还没成为著名的艺术家前，曾在我们画廊担任技师。他要把展墙刷白，也兴奋地因为能见到伟大的艺术家，如 Gerhard Richter 而感到兴奋。

他后来跟你做展览吗？

-不，但我们为了“艺术家房间”（ARTIST ROOMS collection）收藏展览买了他非常漂亮的作品。

谁是你另一位重要的艺术家？

-Richard Long，伟大的英国雕塑家，总是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艺术家，在1960年代获得国际声誉。还有 Ron Mueck，那是他刚从艺术学校毕业，参加了查尔斯·萨奇1997年在伦敦皇家学院举办的标志性展览“感官”（sensation）。他的雕塑《死爸爸》（Dead Dad）成为展览的明星。一位不知名的艺术家，制作了一件世界闻名的雕塑。

你和Francis Bacon的关系怎么样？

-和他成了好朋友。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妈妈经常在购物的时候带我去博物馆。她离开了我，一个8岁的男孩，在博物馆里门卫的看护下，我有了与美妙的艺术作共处的神奇经验。当我十几岁的时候，博物馆通过当代艺术协会得到Francis Bacon的一幅画。对我来说，看到这个神秘而强大的艺术作品，能够花相当长的时间看这幅画是一件非常让人吃惊的事。我记得那时我的思考，颜色是错误的，画是笨拙的，我不知道它代表一个男人或女人……，但我感到难以置信的兴奋和感动。当我从爱丁堡大学毕业，我在那里学习艺术，并于1963年来到了伦敦，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在这个城市，Francis Baco和Henry Moore展示他们的工作，多么令人兴奋。当我在我30多岁的时候，代理了Lucian Freud，于是，我经常看见Francis，因为他们两位是好朋友。

还有哪一位艺术家，你想说说？

-Maurizio Cattelan。一个非凡的艺术家，一个艺术世界的捣蛋鬼——想想《他》（Him，如下图），希特勒跪下的雕像——人很难忘记那个形象。

然后在展完比尔·维奥拉，你突然关闭你的画廊？

-是的，比尔·维奥拉的展览，有将近10万的参观量与非凡的评论。然后我们就把画廊关了。

为什么？

-我们经营了21年的画廊，觉得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所要做的事情。我不想那么累了或重复，唯一的办法就是关闭画廊，2001年9月我们将画廊关闭。

你如何关闭画廊？

-在画廊实际关闭前，画廊会进入衰退，我们想要避免这个情况。我们也觉得有机会去做另一个冒险——筹划一个巡展英国各地城市的收藏展。

你花了多长时间做这个收藏？

-七年。我们捐赠了100件Andy Warhol的作品，一系列Joseph Beuys的素描，2000年泰特现代美术馆开馆，就借Joseph Beuys的《雷击》给他们展到现在。我们也捐赠了Gerhard Richter，Diane Arbus，罗伯特·梅普勒索普，Jenny Holzer，Agnes Martin，Bruce Nauman，Ed Ruscha，Vija Celmins，Jannis Kounellis，Robert Therrien，杰夫·昆斯和达明安·赫斯特等艺术家的作品。我们认为年轻人看到这些作品，是非常重要。如果你是8-12岁，一个十几岁的青少年或学生，这些作品会改变你的生活。

你将你的收藏称呼为“艺术家房间”（ARTIST ROOMS），现在谁拥有这些收藏？

-这收藏属于两座博物馆，泰特和苏格兰国家画廊。

你是策展人吗？

-Ceri Lewis是管理策展人，还有一个7至8人的工作团队。“艺术家房间”属于英国，但也允许地方美术馆有机会展览他们从来没能够展的艺术家。

你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跟艺术家们密切工作，我喜欢协助策划展览。重要的是，艺术家如何展览他们的作品，他们教我如何安装他们的作品。

这个收藏还在增加吗？

-是的，自从2008年开始捐赠后，我们增加了国际艺术家作品，如Louise Bourgeois，现在正在泰特现代美术馆的“艺术家房间”画廊展示。我们还增加了Dan Flavin, Roy Lichtenstein, Alex Katz, Don McCullin, Martin Creed 和 Douglas Gordon。

你还是艺术交易商吗？

-我跟 Hauser & Wirth 合作来经纪 Ron Mueck。

伦敦在当代艺术界的现状如何？

-我想说，伦敦是世界第二大当代艺术城市，但现在在伦敦的画廊跟其在纽约的对手平分秋色。看看泰特现代美术馆新馆开幕半年内所带来的巨大的人流量。

纽约对你很重要吗？

-在1980年代，每个月飞到在纽约1-2次，教自己像美国人一样思考，与博物馆成为好朋友，尽一切可能达到最高标准是非常重要的。

最重要的收藏家都在美国？

-不再是了。我们跟博物馆和世界上最伟大的收藏家打交道。我觉得我们的工作是在伦敦为公众做标志性展览，然后尽可能多地向最重要的国际博物馆销售作品。

你认为英国脱欧会毁了这个吗？

-我想我们得等着看，但我没有印象这会毁了什么。人人爱伦敦。你必须问问自己，你想住在哪个城市？对我来说，这包括伦敦，纽约，旧金山，京都和悉尼。

今天新艺术家是谁？

-我们已经证明杰夫·昆斯是令人兴奋的，我们自豪地把《Puppy》放在在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艺术家房间”收藏中的几个年轻艺术家如达明安·赫斯特、Douglas Gordon、Martin Creed和Ellen Gallagher也是。我们有他们真正美丽的作品。

你怎么打发时间？

-六十个“艺术家房间”占用我所有的时间！对我来说，“艺术家房间”是让年轻人创造性地思考这些房间到底是什么。看看那些学校艺术史教育课程没交的艺术。这个展览是关于问问题，让年轻人以一种新的，创造性的方式思考。这对未来至关重要。

文·Alain Elka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