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OpenArt
上海艾可画廊老板 Roberto Ceresia
1. 大家常常会谈论到艺术家之间的竞争，那画廊之间的竞争又是怎样的状况？
我觉得画廊和画廊之间，艺术家和艺术家之间和其他任何行业一样都存在竞争。这是一个艺术产业，所以它也遵循其他产业的规则。画廊想要代理最棒的艺术家。它们想要获得最棒的客户。同一级别的画廊，如果同时看上了同一个艺术家，那它们之间可能就会存在一些竞争。这和画廊的本质是相关的。事实上它就是一个零售行业。
艾可画廊M50空间
2. 如果一个画廊代理的艺术家不再创作了，或是创作的速度很缓慢，或是变得更有名而离开去了其他更大的画廊，作为画廊主会怎么办？
应该就会开始寻找其他新的艺术家吧。画廊在和年轻艺术家合作的时候的确会存在这样的风险。当你和年轻艺术家一起工作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至少对于我们来说，从没发生过和我们合作的艺术家消失的这种情况。
如果一个艺术家离开去了更大更有钱的画廊，那意味着他对财富更有兴趣。我觉得这是很自然的。如果一个人想要嫁入豪门，那他总是会一直在寻找最有钱的伴侣，不是吗？
李杰_And，展览现场, 艾可画廊M50空间
3. 你怎么看待画廊在艺术家和收藏家中间所扮演的角色？
画廊并不只是扮演在艺术家和藏家之间的角色。除此之外，画廊还需要做会很多其他的事情。比如，宣传推广。这并不仅仅是和销售有关的。尽管销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基本上，画廊所扮演的角色也一直在变化。因为环境在变，所以画廊总是需要去考虑怎样最好地为艺术家服务。
画廊就像一个经纪公司。它和艺术家们工作，展出他们的作品，推广并销售这些作品。角色是很简单的，但是如何扮演这个角色却是一直在变化的。
4. 你上哪找到你所代理的艺术家，并会花多久来决定是否要和一个艺术家合作？
不一定。我就是四处看，有很多艺术家。我去看展览，也会听朋友们的推荐。花多久来决定也要要看情况。有时很快，有时非常慢。
5. 为什么决定搬来西岸？这里的房租更便宜些吗？
艾可画廊西岸空间外景
我们来这儿倒不是因为房租。而是因为这个空间非常棒。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给我们机会和可能性去做很多不同的展览。同时西岸也在成长。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6. 你觉得现在上海形成了两大艺术聚集区域吗？M50和西岸？M50是快要没落了吗？
我并不这么看。M50是一个重要的地方，它现在也还是挺重要的地方因为还是有那么多画廊在那里。香格纳也还在（编者更新：香格纳将于今年11月正式搬至西岸新空间）。所以我并不觉得它在消退。西岸是一个年轻的地方，但是它正在成为一个重要的崛起。同时，在法租界也还是有很多画廊，它们也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并不只是M50和西岸。
西岸艺术区周边建筑工地景观
7. 近几年上海的艺术市场似乎非常繁荣。每年都有很多艺术博览会，美术馆也越建越多了。所以画廊的生意也有变得越来越好吗？
的确有在增长，尤其是当地的市场。本地藏家的数量在增长。他们接触画廊的方式也在改变。我记得10年前要让人们从画廊买作品是非常困难的。他们想要直接从艺术家那里或是拍卖会上购买。我觉得现在从画廊买作品的重要性得到了更多的重视。藏家们想要和画廊建立联系。
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
8. 你怎么看这几年有很多私人美术馆在西岸建立，很多艺术博览会在发生，艺术市场非常强劲，但是学术方面，作品的质量和艺术家的艺术生命周期还是相对较弱。也许几年时间里你在卖作品，然后市场变了，你的作品不再相关了。新的词汇和流行又出现了。
我觉得市场也是一种学术。我是说，它也只是一种声音。有一群人说，“这些作品挺好的。而我们决定我们是学术的声音。”所以，这和另一群人说，“这些作品挺好的，我们是市场的声音。”两者有什么区别？
唐狄鑫，饥饿先生，展览现场，艾可画廊M50空间
9. 但是欧美和中国在这方面还是有差距的。这里，如果一位艺术家没有画廊代理的话，那他的艺术生涯很可能就没戏了。并不存在中间地带，没有为艺术家提供实验和尝试的支持。而在欧美，艺术家们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去成长为一名艺术家。
但是在中国，有些艺术家根本不需要画廊但也能有很强劲的事业，市场反映也很好。很多人都不需要在画廊展出，或只是偶尔在画廊展出。有些艺术家在拍卖行上的销售纪录非常好，但是他们却不跟画廊合作。
我想说的是，我不觉得市场和学术之间有很清楚的界限。所有的事都是互相联系的。上海的这些美术馆，它们都还非常年轻，成立不到5年时间。所以它们只是反映了它们的主人自己的期望和渴求。而它们的主人也是这个艺术生态系统中的参与者之一。他们买了很多艺术品，并想要确保为他们的收藏找到一个好的理由和方向。我不觉得那样有什么问题。
10. 你怎么看你作为一个外国人在中国开画廊代理中国艺术家这样一件事？你觉得你的身份有造成什么区别吗？对于运营画廊来说，那是个优势还是劣势呢？
Roberto在艺术家陈轴的录像作品《黄鱼的思考》中扮演一名角色
这是个好问题。当然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就像我们现在在用英语交流一样。这就是劣势。我也可以用中文表达没有问题，但是我没有办法找到最合适的词汇。而我觉得艺术里面交流是最重要的事。因此，我花了很多时间来提高我的中文水平。但是至少从这一点来说，一个中国的画廊主就会有很明显的优势。
我做中国的当代艺术因为我们在中国。但是我们并不只是和中国人交流。我们也在和经常出国，有着国际背景的人交流。事实上，我并不真的这样去考虑问题。我只是尽我所能做到最好。
11. 上海有几个蛮有名的外国画廊主在这里推广中国当代艺术，你怎么看你在中国艺术圈所扮演的角色？
如果你回顾一下美国的艺术史，你会发现最重要的画廊主都不是出生在美国的美国人。我觉得你当然需要和一个地方有某种联系。但是对我来说，最终让我继续做画廊的动力并不是因为我想要代理和我同一时代最好的艺术家，或是代理来自我的国家最优秀的艺术家。我只是想要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有意义而已。
陈轴，考夫曼，展览现场，艾可画廊M50空间
当我在意大利开画廊的时候，我还很年轻。生活得也很好，非常舒服。但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所有的事都太舒服了，但是却没什么生动的活力。后来我发现，历史总是在循环的。现在，我自己的国家意大利，甚至整个欧洲，现在循环到的状态就是已经没有什么能量在爆发了。也许在很多年前是这样的。但是后来速度就变得缓慢了。在那样一个大爆炸之后，产生了很大的烟雾和尘土。然后灰尘慢慢地降落，堆积到了桌上，地上。我觉得欧洲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而当我刚来中国的时候，我发现大爆炸才刚刚开始。所以我说，“哇，这好激动人心。也许我可以过来成为这过程的一部分。” 所以这就是我来到中国的原因。当时它是少数几个充满能量，很多事情都在发生的地方。我刚来的时候甚至不说中文。但是慢慢地我发现了这里有很多非常好的艺术家。也有非常多可以做事的空间。
12. 当你10年前刚来这里的时候，我猜那时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艺术系统。也许有艺术家和政府背景的美术馆，可能有几个画廊，但是还没有什么其他的艺术机构。
位于M50的香格纳画廊
那时候有香格纳画廊。香格纳基本上就是在做所有的事。他们是一个画廊但也是美术馆，因为他们有非常大的空间。自从劳伦斯开了香格纳以后，它就提供了一个并不仅仅是画廊的平台。然后当然，后来又出现了越来越多年轻的艺术家，年轻的画廊主，中国的画廊主，其中有些很有才赋，也有着国际化的背景。
只要有一位画家，或是艺术家在创作作品，又有一群人去看那件作品并谈论它，那就已经是一个艺术系统了。只不过那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系统。而现在，艺术系统已经进化得复杂地多，也更多层次。但是艺术系统是一直都存在的。
13. 但是你会不会觉得目前这里的艺术体系还在发展中而且不够规范？
我跟你说件事儿吧，这非常简单又好懂。几天前，我去巴塞罗纳参加了一个叫做LOOP的展会。那被认为是全世界，至少在全欧洲范围内最好的录像艺术展会。从创立到现在已经有14年了，相当有知名度。这次是我第一次参加，我们带去了中国艺术家陶辉的作品。我并不确定能期待什么，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去，而且也是我第一次参加一个纯录像艺术的展会。
陶辉，一个人物与七段素材，展览现场
我得说，我不能说我很失望或是怎样。但是我的确发现，很多已经很成熟的艺术市场和成熟的艺术系统并不意味着一定就是好的。因为我发现，在展会上，来的人基本上都有60多岁了。欧洲藏家们的平均年龄真的非常大了。他们基本上是在一个没有什么非常大的藏家的艺术系统里运作。大多数藏家都只是中小型藏家。所以当有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藏家的时候，他就会拥有很多权势。
但是在中国，在这个新兴的非常年轻艺术系统里。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非常年轻，但是也非常真实又充满可能性和变通。这里藏家们的平均年龄也要年轻地多。这里，所有的事都被压缩了。所有的事都有可能发生。你觉得你可以抓到它。所有的事似乎都够得到，非常变通，也有更多的交流和可能性。
今年5月在成都举办的“中国青年收藏家峰会论坛”现场 (图片来源于网络）
所以，我得说，在我参加完LOOP的展后。我发现也许中国和亚洲的藏家群体在收藏录像艺术方面要比欧洲的藏家们前卫地多。我是非常严肃地这么认为。这跟钱和文化无关。就是关于能量。
14. 你会不会觉得现在中国艺术系统的能量有些混乱？
如果不混乱的话我倒是会担心害怕了。应该要混乱的，因为现在才只是开始。自然和物理的规律就是这样。当事物刚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伴随着大爆炸的。如果所有的事都非常仔细地被安排好了，那我们也不是在中国了。
西岸艺博会举办地
我觉得最终我们会达到纽约现在的样子。虽然现在的美术馆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也许10年，20年后。甚至比美国的艺术系统建立所花的时间更快。中国的艺术也会变得非常重要。现在已经挺重要了。
因为现在，私人当代美术馆的数量已经比公立美术馆要多了。这也就意味着，私人的部分在帮助，贡献，做着公立的部分做得还不够的部分。如果艺术家们有很多对当代艺术展览空间的需求，但是现在政府还没有提供到像私人美术馆为当代艺术所能提供的。那这些私人的藏家能提供空间和机会其实挺重要的。
所以即使现在这些展览的学术水准和MoMA还没法比。但是也不应该和MoMA比。MoMA已经有60-80年的历史了。而我们现在在谈论的上海这些私人美术馆都才只有5年的历史。
艾可画廊正在进行的展览，胡韵《叙事病》
本文最初采访于6月，于9月进行了更新 采访，翻译：Ch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