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于风景:四方当代美术馆展览“山中美术馆”
发起人:artforum精选  回复数:0   浏览数:2641   最后更新:2016/06/15 19:42:19 by artforum精选
[楼主] 理论车间 2016-06-15 19:42:19

来源:艺术-小说 文:陆兴华


问:为什么中国当代艺术不要、也用不着源头?


答:当代艺术如要强调它是“当代”的,就没法有源头。也最好没有源头。有人编造了源头,如那个狗屁的85新潮,我们也应该像毒疮一样把它割掉。最合理的回答可能是:如果有源头,那也一定不在85新潮,或1993年或1999年的什么场面或关头,而是在我们面对当前这个黑洞时的晕眩和手忙脚乱之中。尤其在年青艺术家苦闷和苦斗中,而不会在打着饱嗝的吕澎和张晓刚的嘴上。


问:难道不可以说是在每一个从业者的实践里?


答:是可以这样说啊。但这样的源头就不够惊天动地了,你还会要?正是因为嫌这样的源头不够漂亮,我们才想方设法去编造一个令我们自己都感动得要酥掉的起源神话,来标榜我们今天的艺术买卖行为其实所自有来,“八五新潮”才这样一不小心成了中共党史的遵义会议那样的可笑段子。什么狗屁的“厦门达达”之类,都是用来欺骗我们自己的。因为没东西好信,也就信了。真是丢死人!


问:源头是用来定位的,你不让八五新潮成为今天的艺术实践的起始坐标,他们从今之后如何来定位自己的当前的艺术行动?


答:定位不是对号入座。用一个编造的艺术史来作参照,本身就太危险。艺术史是他们的未来墓地,他们先抢光了座位,然后让你也来抢?否则这个墓地也就没啥价值!这是像开发市场商铺一样的事。我们对于搞当代艺术是咋一回事总是在起点上就有很大的分岐的。没有源头其实是好事。


吕澎们的艺术史是迎合了大家的一个老毛病:我们是在对西方现代艺术狗尾续貂。张晓刚们接上了波普,终于,中国小文青搞的艺术也可被记在西方的谱系里了,中国的当代艺术史也开出了旗舰店。可怕的幻觉。然后因为张晓刚们的艰苦卓绝的斗争,才开出了红火的当代艺术卖场


综合这几年的讨论和对国内外的同主题讨论,我觉得我身边大多数人有了这样的看法:“当代艺术”是与政治、法律、科学、爱情、生态并行的一种表达手段。同一个事,可用政治,也可以用“当代艺术”这一调门来表达。而不只是:单只用了劳森伯格的那种方法论或另外的高级的方法来“很艺术地”表达。处于当前这种伦理、司法、政治、生态因境中,我们不得不急着来表达我们的看法,至于是用劳森伯格的方法论来表达好还是不用,这是极其次要的一件事。我们人人都是艺术家,至少是在这样一种意义上说:我必须是艺术家,因为我在今天能做的,只是使我自己更深陷当前困境,作出在当前能作出的最大程度地激砺我自己的(!!)这种活、做和思的表达。如果我对自己的活、做和思很当真,就一定会揭竿而起,去直面我不得不接受的难题。在这事上,我能秀的,只有勇气:我必须以我自己的方式去成为艺术家。这一方式完全因人而异,无法教也无法借的,身陷和活该的。

问:这好像是在两种维度上说事啊,你不从作品-作者的价格排队出发来讨论如何搞艺术了,而是看人人如何从自己深陷的战斗里勇敢地出发了,你这不就把既有的艺术史当作一种放在画廊里的保险产品推销单和活人墓地规划和按揭预售了?


答:它本来就是。正因为实在受不了这种作品和作者排行榜式的艺术史了,大家才终于开始叙述一种不以作品-作者的排名为主线的艺术史了。我个人认为,就连这种尝试意义也不大,像太监找小妾那么地无聊了。没有艺术史只有更好。如果你一定要弄艺术史,那就将这种史也搞成一个“作品”吧!因为在这个时代里历史越来越难写了,如果不是不可能写好的话。


一定得弄一条艺术史给自己壮一壮胆,那就不妨试试这一条不以有名的作品-艺术家为叙述主线的艺术史。我仍担心你是试不下去的。老实说,你自己也不会喜欢这样一条无作品-作者排名的艺术史的。因为,不让你很下贱地去歌功颂德,把张晓刚写成方志敏、刘胡兰、雷锋和余则成,你自己马上就没辙,也没兴趣了!写历史,你也就只会这一点!你只会像吕澎那样恶心翻天地去写那种张晓刚多么地原创、原创像猪油流出肉包子那样地挡不住的艺术史了!不让你这样写,你就会犯瘾,在地上打滚的!对历史,我们都这样瘾过!艺术史之类的我看还是算了!


这还事关:艺术史是关于谁的艺术史?它本来也就不一定是画画、做装置、做行为的人的艺术史啊!身处当前的生态困境的每一个人,都处在一种“做艺术”的处境之中。把这些人、也许是所有人的“艺术”实践都描述进去?那还是史吗?


我们人人都必须像做艺术那样地只从个人出发地去处理与气候危机、环境危机、社会政治问题、司法伦理问题有关的种种了,因为连为我们一直向往的民主制度,对这些也是一筹莫展了。没有一个现存的政治制度能帮我们处理这些重大困难,正如没有一种艺术史能启发我们如何去接着搞艺术。我们总已在做艺术:总已在没什么办法的情况下努力想着办法往下掖、往下熬、往下凑合。像劳森伯格这样的半--现代主义艺术方法论,放在今天,也是莫名其妙的!很萌的!我们要回顾他个啥?如果有“劳森伯格”方法,那也只是:用最简单的方法将吕澎和张晓刚们的“艺术史”捅掉。


说搞当代艺术就像是搞生态工作那样难了,我可以给大家看一个大笑话!上次崔永元大闹反转让基因,艺术家里响应的特别多,二十几个北京艺术家组成敢死队支持崔永元反转让基因。后来就懊悔万分!不是不能反,问题总是:你倒去反反给我看看!总是才一步,就错乱起来,自己都感到下不了台!生态困境就是这样的!但这正是艺术家的舞台,要认真体认这一困境,就需要很投身其中!所以做当代艺术在今天是像做生态工作那么地困难,而且是自加难度系数般地困难的了!以为自己读个艺术学院就是艺术家了(啊,他们本来就是,读了艺术学院后倒很可能就短视到不是了),轻浮地跳进来发各种嗲,只会在大众面前闹笑话,就像艾未未要替人民反极权专制独裁那样地闹笑话。你搜遍张晓刚们的作品内容(我搜读过他2000年后的所有访谈),其对于生态、政治、伦理的那些观点,简直连个普通文青都远远不如!张晓刚就在那里秀他多么喜欢卡夫卡和尼采!都只是劣等文青的自我标榜,简直替他难过!这么多年来他也没长进过一寸!出了名、有了钱,再努力来装出一个艺术家的风度也不迟!但张晓刚连这个都没有做!他这一代人我看也就是准备装逼到底的了!请问你怎么样把这样一些狗屁不通的阿毛写进我们的艺术史而感到不错乱? 如何给张晓刚的那些狗屁观点立场装上漂亮的避孕套呢?噢,原来你要的只是这种艺术史?被这种错乱的艺术史障了眼,你就会一次次往这种反转让基因的陷阱里跳!如何不跳?其实真很难,需要我们像艺术家那样勇敢、沉着地行去面对!我们真的还不得不成为艺术家才能勇敢地处理这些我们自己给自己设的那一莫须有的艺术史本身之中的陷阱!


问:那为什么85新潮不是中国的当代艺术的起点?


答:刚才说了,不可能有起点和源头,哪怕真有也是不好的,没用,我们不应该要的。你说是他们最早开始做,黄永平最早做什么之类的,他们在欧洲搞了达达,他在中国也搞了个达达,这种艺术史梳理相当于要找出谁最早在网上看和搞色情了,太无聊!你们的艺术史要记录的难道是这种东东吗?如果你们的艺术史只记录这种玩意,那我建议大家还是快快砸了它,因为这种内容太下流啦,被我们的子孙看到,我们会无地自容。


艺术史起于各民族国家的美术馆收藏,是根据已藏作品来编织出一个民族的艺术史诗。今天,大多数论者都取了这样一种立场:艺术史是国家美术馆系统“生产”出来,由国家的艺术教育系统和教材来巩固的。但这一艺术史很快成为既得利益者的偷猎、盗猎的公地,来为他们的私人藏品的价值累积砝码。而今天的学院艺术史家都轻浮地想以瓦萨里为写作榜样,逃避前面所说的这种指控。但瓦萨里搞的正是一种《名人传》式的古典历史写作,恰恰是导致今天的艺术史家的巨大错乱的源头。最近迪迪-于贝尔曼在六卷《历史的眼睛》和《本雅明以来的艺术史》、《艺术的影集》等书中对已存艺术史的源流作了大胆的整理,指出我们对于本雅明之后的艺术史的理解有严重的摇摆,压根没打定主意,越写越神经:图像科学?还是瓦堡的记忆图谱?还是当代瓦萨里式?他的回答是很清楚的:只能是人人都是瓦堡式的记忆图谱式了!另外两种是反动的。艺术史应该被彻底还给个人!每一个人!艺术史是个人“人文”命运的一部分。而在数码时代,如何来理解这一“人文”?


中国当代艺术史如让我们回头意淫,的确惊天动地!历史上从未有艺术家可以像张晓刚们那样地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如此莫名其妙地挡不住地一夜暴富。他们于是需要一部伟大革命史诗《东方红》来给自己歌功颂德!后来的种种肉麻,也就很好理解。后一辈艺术家以为能从这张图谱里找到自己的面包屑,那实在是很好理解,这当然也并不比彩票迷更幼稚。


别人的歌功颂的艺术史,已成了艺术小吊丝们的囚笼!

问:甚至也不能说张晓刚和王广义们在“艺术”上最早觉醒吗?


答:你不觉得今天回头对这种“觉醒”和“尝试”的一次次肉麻的回顾中大有猫腻,反而流露了我们当代人的症状吗?张晓刚和王广义们当时留下的文字里所冒出的,是非常无耻的新自由主义的无思之瘀血!张晓刚对文革不让他画画弄艺术而感到的种种不解放,我觉得是幼稚和可悲的。他们对于艺术政治和艺术自由的渴求,是章诒和式的!都不及章诒和表达得清楚。我自己那时也开始投身张晓刚王广义们所说的那个时代的知识圈、思想圈、艺术圈,也是从一开始就一头扎入新自由主义的思想圈套,三代人一起地,很痛切地实验了这过程。他们参与了了85新潮,我还肉身地参加了89年抗议运动呢。但是,只有在今天的反思中,在我们今天的勇敢的实践中,那一历史过程才可得到重估!但是,回头看去,我和与自己关连的三代人的热血投入留下了什么呢?少得甚至没有得太可怜啦!虽然至今同情和支持这些八十年代后期的与85新潮和89运动平行的思潮和社会运动,我却不得不说,这些思潮和运动的真正的源头,只在今天我们讨论它们的这一“当前”之中,需要我们站在今天的困境里去勇敢地反思,包括勇敢地反思我们自己的可怕的局限时,它才冒头。将85新潮之类神秘化,将其当作中国大陆当代艺术的起源,我认为居心不良,是在给妈妈重装处女膜。源头决不会在那里。



问:你总不能说张晓刚们那时的觉醒意识本身也是有问题吗?


答:我当然不是在责怪他们当时(!)怎么意识的、怎么觉醒的这一点在当时(!)就出了问题。我在说,这种觉醒在今天的语境里是大有问题,根本不值得像吕澎那样去大书特书,将其越弄越臭的!我只是说,如果他们那么对那个源头当真,那我们就应该检查他们今天是如何反思这些意识和这种觉醒的。张晓刚在《大家族》中的对文革记忆的反思和归咎,我认为是目光短浅、自欺欺人和高度傻逼的,在心理上也是变态的:是一种变相的怀旧,因为他也拿不出任何其它的艺术态度。这种无思的新自由主义式的追求解放和自由的眼光和渴望在今天的政治场地上说是极其反动的,写进艺术史,将是对最近的中国三代人的侮辱。讲出来简直也是可笑至极的:比如说,劳森伯格是来瞻仰《收租院》的,邱志杰们却要将劳森伯格描绘成是来中国找他们的妈妈下种的、劳森伯格是中国当代艺术的白求恩了。这其中的猫腻说明了一切!


张晓刚绘画中对那些艺术政治主题的讨论哪怕对我们这些受新自由主义思想感召、在八十年代激烈地参加社会思想、政治运动的同代人,也是一种侮辱。以张晓刚为代表的这八五一代,在我看来就一群二傻的孩子,永远停留在他们对自己的青春的浪漫抒情之中无法自拔。在当前如此夸张的生态-政治困境中,他们也只会不顾一切地怀旧和自我抒情!啊,他们还以为自己为中国的当代艺术开了一个梅毒和爱滋的头呢!好像这是一个巨大而光荣的任务似的。


这是普遍的悲剧,也发生在我头上:我在八十年代的追求自由平等解放的战友们现在很多成了红酒大王和保险公司大老板,到今天,手里有了一点现金,对于我们过去的战斗岁月就更珍惜、更难忘了,总要来拉我去回顾,就认为我应该是那张革命处女膜的保管人,会将它描述得更鲜艳夺目些,因为我会写嘛。张晓刚和八五一代的不堪,是这种不堪,是一种无脑、麻木、怀旧和出卖的不堪。他们这种手捏现金的无脑的既得利益者是今天的当代艺术的最大的敌人。是他们在阻挡今天的年青人们的当代艺术实践,也使我们的艺术学院的教育完全失去了方向!


问:你这不就在暗示,中国当代艺术其实有一个不光彩的源头吗?


答:我们今天的当代艺术实践中的种种下流,也就否定了邱志杰们想要给他们的老妈装上处女膜来证明他们出身所能装出来的纯洁和合法。劳森伯格只不过是他们加到老妈新装的处女膜的又一个进口垫圈。只要我们在当前大大地放水、搞假大空、把画画当成做艺术的全部,我们就自己先黑掉了那个源头,哪怕真有那个源头!


不光彩的源头?它是:市场初开,原始股被瓜分,被人抢筹,由建筑工地和沿海工厂的民工的血汗来充值和继续充值。最后为金融炒作提供衍生工具。怎么将这故事讲成中国当代艺术的惊艳的开始呢?就说:劳森伯格同志在中国下了种,尽管带着梅毒和爱滋?我在那时与他握过手,我就叫我妈重新用劳氏的种杂交出了我,我于是一直在用劳森伯格的方法论做艺术了,所以,我不光伟大,我还有漂亮的出身?


但哪怕是张晓刚们,如此地害怕文革,他们不也是卖着文革遗产来出名,像卖掉国营工厂来给自己挖第一桶金?其实所谓八五新潮中的艺术家哪一个不是!但即使如此,他们要给自己歌功颂德时,用的也仍只有革命史诗《东方红》中的那些下三滥的宣传手段!仍很文革!


这是一个张晓刚们挪用革命和文革资源和人民的苦难经历来倒卖的起源!


问:如果非要给中国当代艺术找出来一个源头,那它最最近的位置在哪里?


答:在今天的青年艺术小组的激烈讨论中。没有这种集体争论,关于中国当代艺术的源头的梳理,就是只是对妈妈的处女膜修复工程。就是讨论、争论也不容易了!市场和现金会让你的小脚发抖的!什么田野工作,什么工作坊一大堆的,也常常就成了我们在市场的力量面前的无力而自欺的由头。


问:但是,吕澎邱志杰们已给中国的当代艺术写好了一个源头,咋办?

答:砸掉它啊,因为它们被编造得比中共党史都不如。


但是,我们仍忙着伪造中国当代艺术的源头,如编造劳森伯格对中国当代艺术的高档启蒙,以及我们急切地希望成为波普艺术和现成品艺术在中国的私生子。是劳森伯格让85新潮受孕的,故事竟越讲越像那么回事了,下一步我们是不是应该像邱志杰们一直在做的那样,说,波普艺术的根其实在中国?没有中国八五一代哪有劳森伯格?到时,面对这样的创造性的艺术史我们该怎么反应?


问:听下来,你的意思是否是:劳森伯格自己是毁艺术史不倦,毁艺术史来大卖的,所以,邱志杰们事后拿劳森伯格来给中国当代艺术的子宫里安装一个假的受孕卵,是错乱了?


答:还远不止此。劳森伯格擦去德·库宁的素描,用所谓波普方法拆换抽表。所以,劳森伯格的精神,如果在2016年还有,就应该如康学儒在“爱他就擦掉他”一文中说,是:擦去劳森伯格,换上我们的。[1]换上我们的什么?我们此刻的当代艺术实践?这倒不是说,我们找到了与他不同的另外一种风格,开始了另外一种运动,而是实践劳森伯格所要求于他自己的:思考和出手:做出什么样的艺术行动才对得起我们当前的活、活着?怎样来搞艺术,才使我们的活更有劲?当我们面对的困境大到看似不可克服,用我们的“活”去战胜它。擦掉它,是为了让我更有力量地活。要活,所以必须擦。这问题对大众和艺术小青年都很重要,也许,对于有名有钱的艺术家只有更重要!因为,他们对这一点的需要更强烈。这类似于“写作”的冲动,人都有这种表达的需要,伟大的作家只是这种表达的冲动更强烈一些而已。


问:吕澎已给张晓刚们写好了艺术史,张晓刚的艺术史上的位置难道还会翻船?张晓刚如何来确保他死后的艺术史地位不会翻船?


答:也算是张晓刚瞎了眼,会找吕澎这样的猪队友!他如果想要在身后搞定那个莫须有的艺术史位置,早就应该开掉吕澎,干脆请可口可乐的公关公司来操办,会好得多,反正他有的是钱。现在再这么做已有点迟了!他身上已被堆了太多垃圾。




[1]康学儒在“爱他就擦去它”中说,“今天我们面对劳森伯格的时候,也应该有这种擦去的精神。只有擦去劳森伯格才是最好地继承了劳森伯格。真正的艺术创作就是对既成话语、权利(力)中心和文化偶像的擦去。新的艺术就是擦去旧的偏见建立新的偏见。这种擦去不仅是擦去别人,而且还要擦去天的自己。我们今天劳森伯格,了解决他,擦去他,才是对他最好的纪念。”


金锋工作室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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