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罗威斯:时间、记忆与边界图像
发起人:毛边本  回复数:1   浏览数:1657   最后更新:2018/02/02 13:26:24 by guest
[楼主] 橡皮擦 2016-05-27 21:11:57

来源:典藏 文:丘德真


悉尼双年展(Biennale of Sydney)举行期间,悉尼市区几乎到处都张贴着有关宣传海报,上头印着的正是韩国艺术家李昢(Lee Bul)的装置作品《愿意脆弱》(Willing To Be Vulnerable)最吸睛的局部──一个闪亮生辉的Hindenburg飞船模型。(注1)飞船模型所挟带着的科技梦碎指涉,对照海报上超现代字型印着“未来已到──但它却来得并不均匀”(The Future Is Already Here -- It's Just Not Evenly Distributed),箇中主题似乎提示着:今届悉尼双年展并非一厢情愿地绮想未来,而是在放眼未来的同时,不忘历史牵拖着当下的一笔笔烂帐。

悉尼双年展艺术总监罗森泰尔(Stephanie Rosenthal)©Daniel Boud


艺术总监罗森泰尔(Stephanie Rosenthal)解释,今届主题旨在点出当今人类社会的现实处境:一、物质技术的进展,已超过绝大多数人心中对未来的想象;二、人们赖以预设未来信息/资源,始终从未均等地分配。


虽然主办单位致力推销一个指涉未来的策展基调,但从舆论看来,上届赞助商丑闻阴影始终阴魂不散。回顾上一届悉尼双年展,有关策展论述以及作品内容的讨论,几乎完全被政治争议声浪所掩没。今届虽不致于如此,但舆论关注的焦点难免放在:悉尼双年展到底如何能够自谷底突围而出?对此,澳籍俄裔的艺术史学者葛理辛(Alexander (Sasha) Grishin)在参观过今届双年展后,随即在《悉尼晨锋报》(The Sydney Morning Herald)撰文给予肯定。


葛理辛直言,上届悉尼双年展几近是一场灾难;不过他认为,幸好今届双年展成功树立的艺术壮观场景,着实叫人惊喜,让悉尼双年展不致于沦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事件。(注2)所谓的“壮观场景”,不得不提及的是位于白鹦鹉岛(Cockatoo Island)上一间占地1,640平方公尺的废弃物厂房里,由李昢打造的巨型装置《愿意脆弱》。

李昢,《愿意脆弱》,2015,装置 16, heavy-duty fabric, metalised film, transparent film, polyurethane ink, fog machine, LED lighting, electronic wiring dimensions variable


难民待遇争议导致双年展中枪


要理解今届悉尼双年展所面对的困境,至少需从2013年澳洲大选谈起。简单来说,最近两届悉尼双年展,都同样受到三年前澳洲大选以来的政治氛候所牵累。工党和自由党国家党两党联盟在2013年大选的其中一个较劲焦点,就是难民政策。随着2013年9月大选结束两党联盟上执政台后,澳洲政府随即扩大驱逐寻求庇护者的力度和规模,将数以千计滞留澳洲的寻求庇护人士驱逐到诺鲁共和国及巴布亚纽几内亚的马努斯岛关押。而寻求庇护人士在诺鲁和马努斯岛关押死伤、被强暴或性骚扰的事件不断传出,随后媒体报导揭发,原来悉尼双年展的长期赞助商“跨界公司”(Transfield),竟然承接澳洲政府在诺鲁和马努斯岛关押寻求庇护人士工作的周边业务!消息传出后,悉尼双年展参展艺术家纷纷表示愤怒,纷纷公开表示不愿因为参与悉尼双年展而沦为迫害难民的间接帮凶。面对群情愤慨,悉尼双年展理事会决定与跨界公司断绝合作关系,停止接受该公司赞助。


尽管已与跨界公司切割,但两年来双年展主办单位并未积极关注寻求庇护者的处境是否有所改善。对此,更是引起部分澳洲艺术界人士的不满;其中最公开呛声的,首推观念艺术家米力思(Ian Milliss)于澳洲重要艺术杂志之一的《Artlink》上发表文章〈对双年展杯葛到底吧!〉(Let's Boycott All Biennales!),指出自1970年代悉尼双年展创办以来,就曾屡次替政府扼杀当代艺术家和女性艺术家的文化政策背书,甚至指出:两年前艺术家的杯葛行动根本无济于事,大批寻求庇护者目前仍被关押在诺鲁及马努斯岛,继续过着非人生活。

陈界仁,《路径图》,2006(Photograph:Chen Chieh-jen Studio)


自争议声中复原


对于今届悉尼双年展的反应看来,澳洲文化界一般抱持审慎乐观态度,且在其具体执行情况,亦较上届获得更多好评。


另由于上届悉尼双年展引发争议不断,导致今届经费锐减。为此罗森泰尔在展览空间布局上必须调整;其中最为明显的,是白鹦鹉岛上的作品较往年少,同时增加了不少在市区街角让艺术家就地起义的零散展场。今届的大部分作品,分别在六个主要展览场地和多个分布于悉尼市区各处的地点举行;除了一个流动展场──史坦尼斯劳·莱姆使馆(Embassy of Stanislaw Lem)之外,其他六大主要展场均被命名为“使馆”(Embassies):


白鹦鹉岛:真实使馆(Embassy of Real)


策展论述中提到,身处21世纪的网络和社交网站时代,对未来的想象均建构自虚拟世界。对此,“真实使馆”的焦点,除了有李昢的巨型装置之外,展场上的另一个备受注目的是泰国艺术家阿如那南切(Korakrit Arunanondchai)的大型录像装置《在一个有很多搞笑名字的人的房间里利用历史进行绘画3》(Painting With History In A Room Filled With People With Funny Names 3)。在录像内容里,可见片中主角不断与一个化身成空拍摇控直升机的角色说话/演唱。近年被广泛用做影像纪录功能的空拍摇控直升机,被片中主角视为倾诉的对象,多少再现着人类对科技的一厢情愿。

阿如那南切,《在一个有很多搞笑名字的人的房间里利用历史进行绘画3》,16 HD video, denim, foam, wood2455mins,2015,Performance with boychild presented


澳洲当代艺术馆(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Australia):译使馆(Embassy of Translation)


策展论述指出,翻译行为本身,是对过去的原文重写;既有原文文本始终无力制约翻译过程,翻译终究是涉及未来文本的谋划工作。“译使馆”的主打作品,是那夏(Shahryar Nashat)的录像作品《游行》(Parade)。该作品是一齣改编自俄国芭蕾舞团(Ballets Russes)于1917年推出的同名芭蕾舞表演项目。新版本采用录像呈现,旨在“去除”旧作的舞台元素;且那夏将“Parade”一字分拆为“Par-ad-e”,将原文“游行”的意思转换成拉丁语系所带有的“等价”意涵──那夏的转译/重新演绎版本,除了给予旧作某种当代意义,同时又是对现今文化“资产”概念提出质问。


陈滢如,《东帝汶危机》,1999, 2014from the series ‘Liquidation Maps’Charcoal, Pencil1,25x126cm(Courtesy of the artist. Photograph:Yin-Ju Chen)


新南威尔期州立画廊(Art Gallery of NSW):灵使馆(Embassy of Spirits)


策展论述指出,宗教针对灵魂的想象,往往涉及一套思维体系的构造过程。“灵使馆”的旨趣,正是探听某种通往“世外之境”的意识。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参观者进入展场后随即会遇见的台湾艺术家陈滢如的《屠学表》(Liquidation Maps)。该装置作品罗列五起历史事件(1987年台湾小金门屠杀越南难民、1942年新加坡肃清大屠杀、1975年红色高棉屠杀、1999年东帝汶屠杀以及1980年韩国光州事件),并对照事件当时的星空排列组合绘制出占星星盘,质问人类行为是否受着某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不可抗力所牵引,同时该如何理解人类意志与之周旋的(不)可能性。


Mortuary火车站:中转使馆(Embassy of Transition)


该馆同样是以台湾作品为焦点。“中转使馆”所在的Mortuary火车站已经废弃数十年;它过去的主要用途是运送死人棺木。而策展论述中就明言:馆址现场的历史承载着有关死亡/不在场的联想,指涉的是人类历史遗下的残留。而蔡佳葳装置作品中的香钟或会燃尽,但势必亦预留着在场与不在场辩证关系进一步推衍的无限可能。

Carriagework:消失使馆(Embassy of Disappearance)


为今届悉尼双年展最集中展示台湾作品的场馆。策展论述强调,“消失”必然伴随着“变异”。旅台法国艺术家澎叶生(Yannick Dauby)和台湾艺术家蔡宛璇合作推出的三件录像作品,展现濒临被现代文明淹没的台湾传统生活文化。除了怀旧之外,台湾创作者就“消失”议题亦提出其他关照,例如《蚊子馆》装置项目,姚瑞中串同“失落社会档案室(LSD)”,赶在全台湾各大“蚊子馆”被活化之前,替其废弃状态留下田野影像纪录行动,贯彻他20多年来的“身体在场声明”操作进路。“消失使馆”的主打焦点,首推呈现陈界仁多个作品的大型展示厅:《路径图》、《军法局》、“帝国边界”系列、《凌迟考:一张历史照片的回音》等等,应该是澳洲历来最全面展示陈界仁作品的一次。强势导入陈界仁作品,“消失使馆”得以展示以艺术重写历史、重构社会想象的创作范式,进而深化有关“消失/变异”的未来指涉意向。


澎叶生、蔡宛璇,《拾艺南坑》,2009,Recollecting Nankeng, Hsinchu County, Taiwanart in the community project including event, workshops, presentation, recording session and publication. Project by Yannick Dauby and Wan-Shuen Tsai and the community of Nankeng,(Photograph: Yannick Dauby and Wan-Shuen Tsai)


艺术空间(Artspace):非参与使馆(Embassy of Non-Participation)


“非参与”所指的,是局外人突如其来的某种敌意冲击,将牵动未来社会政治变化。其中,米兹拉(Karen Mirza)和巴特勒(Brad Butler)联手推出的《不可靠的叙述人》(The Unreliable Narrator)纳入2008年孟买饭店遭恐怖主义袭击的现场画面,同时穿插多段复制刻板印象中的“恐怖分子”虚构恐袭画片,旨在挑战既定意识型态,强调圣战恐怖主义和新闻媒体之间,多少有着某种共谋关系──恐怖主义必须仰赖新闻媒体扩散恐慌,而新闻媒体则需要恐怖分子制造事件。


罗森泰尔一方面将策展论指向未来,另一方面在澳洲文化界看来,始终联想着今届悉尼双年展亟欲摆脱上届阴影的当下困境。历史烂帐或许未能及时被彻底勾销。不论如何,罗森泰尔仍然致力面向未来,她强调,被命名为“使馆”的各个展场,分别被肩负着“思想的使馆”的任务,要让悉尼双年展的参观者通过这些“使馆”进入一个又一个远离此时此地的场域。突破自身所处的时空限制,分享一个又一个设想未来的可能性,暂且摆脱牵扯着此时此地的历史包袱──这就是今届悉尼双年展的愿景。


注1 Hindenburg飞船1937年在升空启航后爆炸,标志着飞船航天梦想时代的终结。

注2 详见〈A surprising spectacle rescues the Sydney Biennale from irrelevancehttps://theconversation.com/a-surprising-spectacle-rescues-the-sydney-biennale-from-irrelevance-56417


图∣Biennale of Sydney


文本节选自台湾《今艺术》2016年5号刊《正视历史烂帐,昂首构想未来——第20届雪梨(注:即悉尼)双年展》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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