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艾米莉亚·卡巴科夫:从前苏联到中国的“理想之城”
发起人:宁静海  回复数:0   浏览数:2327   最后更新:2015/08/10 16:26:17 by 宁静海
[楼主] 八卦连环掌 2015-08-10 16:26:17

来源:中国当代艺术文献库


胡同的故事

李占洋

2015年7月20日


说起北京的胡同,并不陌生,还有两次去胡同的经历:一次是去拜访老栗,他住在后海的烟袋斜街胡同(编的名字,他住的胡同真实名字我忘记了)。一次是去杏仁胡同(编的名字,真实名字我忘记了),到发廊找小姐。


找老栗


拜访老栗是在99年的夏天,是我在中央美院进修时最后写论文阶段。那时我已经完成了当年一些毕业创作,比如像“大丽都”、“打麻将”、“吃火锅”、‘警察打摊贩”等等现实性主题作品。做创作还比较得心应手,可写论文就难了,从来没写过文章,我有些想法想表达,就是不知如何把它变成文字,于是缠着带我们毕业创作的隋建国老师,一遍一遍地给他看。写的太不像文章了,有时他看着看着就会笑出声来。一段时间后,我的论文似乎有了起色,可我当时是个对当代艺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没有太多知识背景,没法儿写好。


有一天老隋对我说:“你去找找老栗吧,也许他会对你论文有帮助”。

“老栗是谁?”我茫然地问。

“老栗是谁你都不知道?太无知了”。


他那表情,俨然是说:法国人不知拿破仑,美国人不知华盛顿。“老栗是搞理论的,当时领导了85新潮的艺术运动。他对当代艺术很有见术。你可以拜访拜访他,让他给你讲讲”。


几天后,老隋给我一个电话号,说已经跟老栗说好了,让我给他打电话。可左打没人接,右打没人接,打了好几天终于老栗接电话了,约好后天下午到后海烟袋斜街胡同的他家找他。


坐公交到了他给我说定的那站下车,往前走过一座桥,前面是块儿不大的空地,一棵大树,杨柳轻摆,空地后面便是一排排的胡同。夏天的午后空无一人,连个问路的都没有,到底哪一户是老栗家呢?那年代也没手机,转了一圈我不知怎么办。这时对面走过一个花白胡子的小老头,我连忙上前问:“大叔,你知道栗宪庭家在哪吗?”

“我就是”


啊!我顿感失望,老隋说得如此厉害的人怎么长这模样儿,小个,肿眼泡,眉毛浅淡,胡子拉碴。穿一件裸臂黄褐色汗衫,走起路来,挺着身板,两支八字脚迅速地往前移动,活像一个地头的老农民。跟我想象的老栗相距甚远。这时他又问我,“你就是隋建国介绍来的那个学生吧?”

“是”

“等我一会,我去买盒烟。”


买烟回来他带我去了第二条胡同的第三家(现在也记不清到底是第几家了)。他家就是老北京普通胡同的那种平房。一进门有个不到十平米的门厅,一个很小的条案上面供着一张黑白老照片,一个全家福。我还以为是老栗祖上的家人,后来仔细看,却是张艺谋拍的电影“菊豆”的演员集体合影照,我不知道老栗为什么挂这张照片在这么重要的位置。门厅左边开门便进他的客厅,这客厅是一个不大的长方形,放着一排带拐角的旧沙发,一张很小的茶几。坐下来,我把我作品照片给他看,说明来意。他看后对我说:“有点像民间艺术”。


我争辩道:“我是纯正的学院艺术”。

他似乎看出我误会他在贬低我,就说:“我只是说有点儿像民间艺术倾向”。


接着我们就聊起来,从艺术聊到当前社会。我说:“我的雕塑就是要揭露、表现我所看到的社会现实。”


老栗说:“文人是很无力的,鲁迅说过,孙传芳大炮一响,文人们就都吓跑了。”我问他鲁迅文章写的怎么样?他说那是杂文大家,很好。


“那外国的呢?普鲁斯特怎么样?”那段时间流行“追忆似水年华”,我也买了本儿看了几页,就在老栗面前卖弄道。


“能看懂普鲁斯特的人得有一定水准了,能看懂、看完他书的人应该不多。”


我哑然失语,确实只看了几页,因为他书的情节过于平淡,形容词太多,便看不下去了。一阵沉默后,我问老栗现在做什么?他说他做一个艳俗艺术展,其中有两个艺术家做“屎”的。我有些听不懂,“屎”怎么能做成艺术呢?后来在画册上看到,那件做“屎”的作品是拿黄色的丝绸里面塞满软的填充物,缝成一坨大便的形状,作品尺寸很大,并不显得恶心。


这时进来几个人,老栗忙笑着起身让座,并跟我介绍说:“这是张晓刚,这是陈文波,这是某某(我忘了姓名)。”又跟他们说:“他也是你们学校出来的,叫李占洋”。


小波看了我一眼,点下头儿,转身和老粟聊起来。晓刚问我是那个系的,我说是雕塑系的,他见我话语少,便也转向了老栗。这时,小波开玩笑似地对大家说:“老栗现在是坐台小姐,接待八方来客。”晓刚说:“老栗是闭门反思,古语有“吾每日三省吾身”,老栗是这样说的吧?”老栗笑而不答。


这时又进来几个人,有一个艺术家中等个儿,大胡子,眼睛极小。老栗又起身给大家介绍。大家寒暄坐下,我忙缩到沙发拐角处斜倚着。大胡子马上串了过来,沙发上立刻挤得满满的。大家谈笑风声,老栗极少说话,只微笑着抽烟。


这时又进来一位长发青年,背着画夹子,进来跟谁也没打招呼。老栗似乎有些不满意,对他说:“你又是不打电话就来,再来要先打个电话。”那人直直地看着老栗,竟不脸红一下。他看沙发上人已坐满,便把画夹放下,席地而坐。


此时的屋里已十分拥挤,烟雾缭绕。我跟谁都不认识,插不上话,顿觉无聊,便起身告辞道:“老栗,看你太忙,改日再来。”

他说:“我倒不忙,你要忙你先走。”


我心想,这还不忙?啥才叫忙?那长发青年见我从沙发上起身,便一个箭步抢过来,坚定的坐在我的位置上。


以后我又去了几次,但每次去都是一大堆的人。去他家也不能早,因为老栗中午才起来,更不能晚,因为只一会儿功夫便陆续串进来许多人来。有些后来的只有站着,没位置坐,根本讨论不了我要问的问题。来的人也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大家有时唇枪舌剑、争论不休,有时又打情骂俏、春意盎然。一次,一位出名男艺术家跟一位大乳房的女艺术家斗起嘴来,开始还不分上下,但后来明显男的占了上风。那架势,大有用嘴就把女艺术家最后的内裤剥掉之势。女艺术家被这张利嘴挑拨得体无完肤,便带着哭音对老栗说:“老栗,你也不说说他,太过分了”。


老栗这时才笑着说:“我看他是喜欢你了。”


一次到老栗家,乘人还没上来,便抓紧时间给老栗看我的论文。我说我想写“情感”与“技术”在艺术中的关系,以“收租院”为例进行分析。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说:“我最近写了篇文章,你拿回去先看看吧。”说着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拿出来五六页的A4纸,打满了他的文字。那篇文章叫“五四美术革命批判”。


我拿回去,却如天书一般,看着极费力。一次老隋问我:“老栗指导你论文了吗?”

我说:“没有,但他给我一篇他写的文章,叫“五四美术革命批判”。”


老隋说:“我知道那篇,刚看过,你看懂了吗?”

我回答:“没看懂。”

他大声说:“没看懂就背,背下来,就懂了。”


我还以为他开玩笑,但看他严肃的神情不像开玩笑,于是我便把老栗的文章放在兜里,走哪背哪,三周以后竟全能全部背诵下来了。


艺术家李占洋


发廊小姐


如果说老栗家在后海的这一端,那程允贤老先生的工作室就坐落在后海的那一端。


我在程先生工作室呆了半年多,每周五下午下课便坐公交去鼓楼大街附近的杏仁胡同。他的工作室就在杏仁胡同街面的第一家,室内高大宽敞,器宇轩昂。程先生在这里做了很多伟人像。我去是给他当助手,把他过去在各地完成的伟人像缩成一米二、三高的小尺寸,将来做程先生博物馆专用。


有一次,晚饭后散步沿后海河边往南走,不出两、三公里,眼前一块小平地,周围都是老胡同,中间有颗大柳树,好眼熟,仔细一看,这不老栗家吗?想进去,但我没跟他约,太唐突,又一想,他屋子里永远一堆人,都不认识,就算了。走这一圈,我才知道老栗这儿和程先生工作室这么近。


转身往回走,西边的彩霞压低了许多,天,渐渐暗了下来。


这时一位旅法艺术家划船到岸边,挽着一位漂亮女生的手迈上了梯坎。他见我似曾相识,好像哪个展览会上经人介绍过的,便低下了头,从我身边大踏步走过,丢下的那个漂亮女生不禁迈着碎步大声叫道:“等等我。”那旅法艺术家眉头愈发紧锁起来,脸上横生出许多皱纹。


再往前走,天更暗了,河心荡来一叶小舟,船上响起了邓丽君的歌:

“你的身影,你的歌声,

永远永远,记在心中。

今夜已消失,分别再难相逢······”


最引人瞩目的是那船上一对青年男女,边划船边往水里放纸船。每个纸叠的船上都立有一支低矮的蜡烛,一路走来,河里便成一线的烛光,很是浪漫。纸船长时间浸泡在水里会被慢慢打湿,于是一盏蜡烛随着纸船的沉没也滑入水中灭了,可远处小船上的女子又放下新的一盏,如此绵延不断。我想,小船越划越远,到那波心荡漾的水中央,说不定便做起亲奶子、摸屁股的事儿来,那也许也是有的。想到这里,我眼前仿佛骤然生动起来,那些黄色A片的镜头都发生在渐渐远去的小船上。


午饭后程先生要睡一个多小时午觉。他午餐简单,中午只吃一个烧饼一杯清水,我说:“程先生吃得太简单了。”


他笑了笑:“我有时吃得很简单,有时吃得很复杂。上次菲季国王来,请他吃饭,一顿花了两万多呢。”


我不禁张大嘴巴,那年月两万多可不是个小的数儿。他午睡时我们也回房间休歇一会儿,但睡不着,便出来往杏仁胡同巷子里逛逛。走过三条胡同便又是一条较宽的马路。路边吃摊、小卖部、裁缝店一应俱全。胡同中间,是一家发廊,那高高的台阶上开了半扇门,分明写着“小米发廊”四个红字。我眼前一亮,快步上了台阶。进来见到一位漂亮的小姐坐在里面,说漂亮不准确,是落伍的时髦、加上乡气的都市化,蓬松的刘海下一张红润的发着光的圆脸,一对狐狸细眼颇为动人。个子不高,丰满白皙,穿一件褶皱低胸紧身沙衫,露出两只滚圆的胳膊和三角形的白色的后背。她见我进来忙叫我坐下,问我理发吗?


出来乍到,不敢造次,就先理个发吧。于是我们边理发边攀谈起来。小姐比较随和,口音是东北的,因为我是东北人,更觉亲切。言来语往、话里话外就多了些挑逗之意。


“妹子哪天请你出去玩?有空吗?”

“去哪里玩啊?近处的我可都去过。”她边修剪鬓角边说。


这不经意的一句话使我心中电光瞥过似的,忽尔明彻,可又斜眼不敢逼视,周身的血都升到头上来。这明明告诉我,可以约她旅行、而且可以约她去远处旅行,去远处肯定当天回不来,住在旅地,是很容易干出男盗女娼的勾当来的。我立刻回答。“行、行,哪天?”


她抿嘴一笑:“大哥你急什么呀,这两天人手少,脱不开身,老板得给我放假我们就去玩······你要多照顾我生意哟,理完了发洗个头吧,按一下头部穴位?”

“多长时间?”

“三十分钟”

“多少钱?”

“二十五”

“按吧、按吧”我反正不想走。


这张躺椅磁铁般地吸住我,她柔软的胖手和着肥皂泡在我头皮上揉来蹭去,如草窝里的兔子钻来钻去。身体也忽近忽远,搔得我春心荡漾,心头痒痒的。当她的光腿贴近我垂下的手臂时,我不经意地碰了一下,真软啊!心慌意乱。看她没多少反应,五个指头便在她小腿上轻轻一掐,还是没反应,稍思片刻,即而反剪着手,往上大胆地摸上来,竟摸到触之欲裂的、如圆规画出的极圆的大腿根部了。她脸一红,顺手打了我的手一下,佯怒道:“大哥太不正经了。”


我坏笑:“妹子,哪有正井(经),正井(经)在轱辘把底下呢。”就这样,我俩打情骂俏地在这儿呆了一个多小时,给了五十元钱,留了我的叩机号。


虽然初师未捷,但已建立了良好关系,以后常来,没不成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心”。可回程先生工作室,一做雕塑才知道眼镜忘到发廊了。一下午没眼镜不舒服,稍离远点,一片模糊,看不清细节。下了班,赶紧到杏仁胡同的后三条街小米发廊取眼镜。可到了那儿,门关着,我敲了敲没人开,就扒到门上的玻璃往里看,眼镜就放在离门不远的橙子上。心越发急躁,便用力推拉门、敲玻璃。也不怎么那么寸劲,门上的玻璃 “哗啦” 一下子碎了,差点扎到我的手。这下可慌了,我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那发廊小妹冷着脸,端着刚买来的便当站在我身后。她开了门,我立刻向她解释,刚才不是故意的。她并不搭话,冷若冰霜,抓起座机电话给人打。只几分钟功夫,窜上来一条大汉,这大汉足有一米八出头,黑铁塔似的。他目露凶光,问怎么回事儿?此时的小妹,再不是我意淫到温柔之乡里的那个柔情似水的骚狐狸,突然变脸道:“三哥,就是这小子,他把咱家玻璃砸了,他中午来洗头还调戏我,摸我屁股。”


大汉怒目圆睁,一边骂着上来就给我一个大嘴巴,我头一低,他手贴我头皮扫过去,我头皮火辣辣的。我赶紧说:“三哥,误会,三哥误会。”


“谁他妈是你三哥,小逼崽子,敢到我这耍流氓,我消死你。”


说着又一把掌,我往后一仰,他手指贴我鼻尖扫过去了。我顺势抱住他蒲扇似的大手,心说,这要挨个正着非把眼睛打封喉不解。听他也说东北话,而且就是我老家话,立刻说:“大哥是东北的吧?”


“嗯呐,怎的吧?”

“我也是东北的。”

“你东北哪圪垯的?”

“长春兴隆山的”

“啊?兴隆山的呀,离我不远,我是卡伦的。”


我一听卡伦的,那儿就离我家十几里地呀,马上问:“卡伦王二埋汰,大哥认识不?”

“你说是王长彪王二埋汰吗?”

“是,正是。”

“那是我叔伯表弟,你咋认识他?”

“他是我初中同学呀,我俩关系最好”。

“嗨呀,那你咋不早说,原来都是一家人。”忙喊“小米,去给这兄弟倒杯茶。”

那小妹斜着眼抠指甲,大汉怒道:“操你妈的,听见没?”


我赶紧说:“三哥,不用客气,三哥客气。刚才来取眼镜,没人,一急,敲门把玻璃敲碎了,我马上赔,你说多少钱吧!”


大汉一瞪眼:“说啥话呢,都是家乡人,这算什么。以后有事找我,叫我黑三就行。”大汉是个爽利的人。这时发廊小妹把茶墩在櫈上,背脸收拾东西去了。我端起来抿了抿,勉强跟大汉唠几句家常,其实卡伦除了王二埋汰我并不认识其他人。


一场虚惊,是王二埋汰救了我呀,不然我非挨顿胖揍不可。这女人说变脸也太快了,所以古话说得好:最毒不过妇人心,真准,以后可别沾花惹草了,担待不起呀。功夫不大,我起身告辞。大汉拍着我的肩说,以后有事找他,我连声道谢,边退了出来。第二天一早就找人量了玻璃尺寸,划了、装上,心里才算平静下来。


下午,我叩机响了,一看是新号,便找公用电话回了。一听声音,是那发廊小姐,心里顿时一紧,悔不该当初给她留我叩机号。此时她又恢复了柔媚之腔,嗲声嗲气地问候几句,我忙客气地问:“小妹,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三哥找你,六点钟过来一趟。”


啊?不会又要打我吧。一想也不能啊,玻璃也安上了,乡亲也认了,怎么还纠缠不休哇?我心里犯嘀咕。下了班怀着忐忑的心去了杏仁胡同后三条街,一进小米发廊,黑三起身迎了上来:“兄弟挺讲究哇,今天就把我这儿玻璃给安上了。咱们真是不打不相识,今天三哥高兴,咱哥俩喝点儿酒去”。那小妹极圆的脸上也绽出一圈圈的笑痕,像投了石子的水面。我虽心有余悸,又不好拨黑三面子,只好挂着笑脸跟他去了。我们过了桥,在宋庆龄故居旁边一家老北京百年小吃店坐定,三哥要了许多菜。我立刻跑到旁边小卖部买了两包中华烟塞到三哥兜里,他客气了一下,也就收了。是夜,我俩推杯换盏,喝的酩酊大醉。



文章来源:裸社

[沙发:1楼] guest 2015-08-16 19:58:06
这哥们早就腐朽得满肚肥肠了,确实也容易怀旧,微醺嘛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