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应该怎么看待虚拟和现实已经无法区分的世界？我们如何在虚拟和现实已经无法区分的时代中自处？这个问题横亘在艺术家徐文恺和同他一样伴随互联网发展长大的一代人面前，不论接触到的知识还是学习来的方法似乎都一直与网络密不可分。

身为一名武汉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徐文恺在毕业后成了豆瓣网最早的工程师之一，他在北京做UI/UE工作，而在互联网上他又有另外一个ID叫“aaajiao”，也就是朋友们口中的“阿角”。中学时阿角开始听摇滚乐，如史密斯乐团(The Smiths)、治疗乐队(The Cure)、后朋乐队快乐小分队 (Joy Division)等。后来阿角又发现了约翰·凯奇、白南准等当代艺术家，网络的发展让他对信息的获取快速提升，一路顺藤摸瓜，阿角无意中自学了当代艺术史。2006年他创办了基于We Make Money Not Art（我们赚钱不搞艺术）的中文新媒体信息平台We Need Money Not Art（我们搞钱不搞艺术）。这件事对阿角十分重要，通过翻译国外新媒体艺术信息，他得以快速进入当代艺术的语境。阿角发现自己除了做一名信息的传播者之外，还可以成为一名创作者。

三个月后，徐文恺犹豫不喜欢被雇佣的感觉，他拒绝了豆瓣正式的合同，移师上海，成为了一名新媒体艺术家。数字化思维是徐文恺解决问题的方法论。在他个展的一件作品《枯山水》中，黑色的触手像波浪一般蔓延整个展厅。这也取自他编写的动态程序中的某一静帧。“枯山水”是日本的一种文化产物，日本人会在居所后院用细碎砂石和石块构造一个小型园林景观。枯山水的特点在于并无真实水景，而用砂石表现水、砂石的表面，常划出纹路来模拟水的流动。徐文恺取其意，用静态的造型表现了一个实时生成的动态的东西。通过虚拟对现实的投射，徐文恺表达了对这两者的思考。

现在阿角则更专注生活，专注于他对人类文明反思的艺术呈现。他早上到点自然醒。仍然打电话叫已经吃了四五年的同一家外卖。坚持运动，跑步前参照空气指数，游泳时必然佩戴一台两年没换过歌的MP3。阿角觉得这些习惯成自然的东西仿佛一个标签，给人以安全感，没有必要去改变它。去年阿角给自己设计了一个文身。他跟自己十几年的好友车医生合作，研究中医的经络假说。之后，他开发了一个程序，通过粒子运动模拟人体的经络运行，再通过3D扫描，把自己的小腿放入程序中。由此虚拟和现实结合，可视化的经络像身体的影子围绕阿角的小腿旋转。最后他把经络运动的轨迹转换为图像，文在了自己的小腿上。整个事件被记录下来，成为年初阿角上海个展的一件作品《身影》(Body Shadow)。今年5月，这件作品还将被带去艺术盛宴纽约弗里兹艺博会(Frieze NewYork)。阿角说,我最初的想法，就是要做一个文身。

初看您的作品感觉不太好理解。您是否担心过别人“看不懂”您的作品？

从来不担心，有些模糊的结论更让人印象深刻。

展览“屏幕一代”有中一件作品《坚硬》，以阿西莫夫讲述机器人三定律的录像为素材，为什么会选取这段录像？

《坚硬》重新处理了这段素材，字幕是youtube自动生成的，字幕里很多词是错误的，我用消音的方式也将本来逻辑缜密的三定律处理得支离破碎，我想讲的是，所有信息在传播中都有可能最后变得无效，这种无效性比原则定律来得更坚硬。

《身影》是您第一个带有叙事性的影像作品。我个人更喜欢这个作品，它采用我们更易理解的视觉语言，而且作品的表达最后付诸文身，把一个虚拟的东西落在了实处，也很酷。可否谈一下这个作品。

《身影》是把我们身体中本模糊的部分视觉化并还给身体，文身对我来说还是一个模糊的图腾。虚拟和真实在这个时代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独自并对立的概念，它们是镜子的两面。

您作品中的视觉往往是程序逻辑的外在表现。您说凝视这些图像会感到很美。合理即是美吗？怎么看创作的形式和内容？

我在创作的过程中更强调逻辑的清晰，这是因为我们（我的工作室）在作品的实现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问题，清晰的逻辑让我们可以更好地控制成本和实现最初的想法。这几年对视觉的理解，可以说成视觉即是合理，我在meta（算法程序来自“屏幕一代”个展，描述未来信息存在的方式）这件作品中提出了，我们不需要再以逻辑作为一种选择的方式，视觉本身可能会成为一种已经成立的模式。

你创作的前期会用计算机语言，后期会涉及更广泛的技术。比如《有限的无限风景》用了磁悬浮技术，《枯山水》在化工厂直接成型，可否谈下您对技术的探索？

我的领域使我只能够作为使用者出现，我们可能在一些时刻扮演了极端使用者的角色，但无法作为技术的缔造者还是让人沮丧的。我会分析成本选择一些技巧用在作品上，极端的聪明的技巧。

对你影响比较大的艺术家是谁？他们是怎样影响你的？

池田亮司（Ryoji Ikeda ），Carsten Nicolai。两位都是从表演艺术出发，发展到装置以及其他艺术形式，对我的影响就是我真的很喜欢两位的作品。

目前哪件作品最有成就感？可否简单介绍下？

很难说，总是期待开始做新的作品。最近完成的Body Shadow，让我印象深刻吧，因为每天我都会看到自己身上的文身。

传统艺术家靠卖画赚钱，但新媒体艺术市场好像还不完善？您靠此维生吗？还有别的创业计划吗？

靠艺术为生，但不局限于买卖作品，艺术也是创业。

如何看待现在的互联网创业浪潮？

和传销的区别不大。

能不能详细解释一下？

我们往往专注结果，而忽略过程中我们失去的东西，两者非常一致。

很多所谓的成功人士都会提到互联网思维这个词，您对这个词是怎么理解的？

一种话术，名字加上思维的组合都很具有煽动性。

您如何看待人工智能的发展？

不可阻挡，人总是会反思，所以我们有了今天的文明成就，但我们的警惕也是一种推动力，等等看吧。

您跑步时会借助科技产品记录相关信息，游泳时也会带防水MP3。科技和生活品质的关系很复杂，能谈谈吗？

我需要用一些设备更了解自己，有时候并不真实更像是心理安慰，但会有一个不被察觉的临界点，我们对生活品质的态度会改变，我们会更节制内敛。

互联网让世界变平，也正在颠覆一大波行业。看到国外有普及编程技术的工作坊，声称这个时代是代码经济时代（code-basedeconomy），号召人人都应该学习编程，您怎么看？

有点像小时候我们学乘法表，有用处，但也就那么回事吧，当我们需要深入的时候保持长期开放的学习态度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