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王端廷老师的言辞一向犀利，观点明确的同时，也容易倍受非议，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存在，的确给如今普遍不敢于触及本质的批评界注入了一股清流，他的观点貌似刺耳，实则振聋发聩，让人不免精神为之一振，我想，倍受非议之因，应该也是他确实戳中了痛处。这次能有机会与先生面谈，也是希望能够探寻，这犀利背后的思考，甚至于，是能反驳一下他那些有关于抽象的“极端”观点（反驳他的文字，我也看了很多），所以，本想整成一段文章，但想来，还是以访谈的形式呈现，读起来更过瘾些。
王端廷：对于抽象，只有先学习才能去谈创造
采访人-代冀龙
库艺术=KU：在您看来，是否存在一种“东方式抽象”的可能？
王端延=W：我始终认为“抽象艺术”是在西方艺术史的逻辑中形成并发展过来的，其基础和本质就是科学，具体而言是数理科学，当然也包括心理学，我们知道，科学是没有民族性的，它是一种对于世界共同的、内在的本质的呈现和揭示，如此说来，再去谈所谓的“东方抽象”，或者试图在其中加入些“民族性”的成份，都将会是狭隘以及不成立的。
KU：您在这方面的观点一直以来都比较明确，并且在几年前的一篇文章中，您曾提出：当下很大一部分艺术家的创作，完全可以另立名目，不称之为抽象。这个观念如今也开始被大家所接受。可是，您那篇文章后面又加了一个比较犀利的观点：“不管标以何种名目，这类绘画都是毫无文化价值的。”这个言论是否太过极端?
W：我其实就是这么认为的，“抽象”其本质是相对于表象而言，我们通过五官感受到的世界，就是表象的、感性的世界，而抽象的世界是超越感性之外的、理性的世界。我们国内一些所谓的抽象艺术，其实还只是处在一种用感性的方式呈现世界表象的状态中，其作品都能从自然界中找到蓝本，但真正的抽象艺术，却恰恰是要把我们看不见的世界的、或者说生命的本质给揭示出来。
KU：所以说，您指得是按“抽象”这个标准来衡量的话，那种艺术是没有意义的？
W：至少在揭示世界本质的方面，对于提高人的生存能力上来讲，是没有意义的。科学的发现和创造，提高了人认识世界、掌握世界的种种能力，这也才是科学以及与此相关的抽象艺术的价值。世界上也有很多民族和地区出土的一些绘画作品看起来不是具像的形式，但它们只能被看作是民俗文化，其意义也仅只限于人类学的层面。
KU：以科学来类比艺术是否合适？科学不分中西，可“抽象艺术”毕竟是带有人的感性因素的，东方的艺术传统有无可能为今日的抽象创作提供养分？
W：在西方艺术史的逻辑上，从塞尚开始的对于抽象的追求，以至极简主义出现之后，抽象艺术就已经完成了其从开始到终结的过程，是一个圆满的圆环了。
KU：您也曾说过抽象已经成为历史，难道就不可能再有发展了吗？在历史上，也确实有如抽象表现主义这样的艺术形式，从最开始不被认可，到后来也被归入到抽象的案例。
W：“抽象表现主义”从概念上来讲，是抽象艺术和表现主义的结合，但其内在的核心是“超现实主义”，或者说“精神自动主义”，它强调的是一种不受意志控制的自发行为，这种观念也是在西方艺术史的逻辑之下发展起来的。这是50年代的事情，在此后的70年代，开始出现了“极简主义”。而极简主义既是几何抽象的终点，同时也是抒情抽象的终点。这时，抽象作为一个自足完满的体系便已经终结了。
在20世纪的艺术史上，抽象艺术是一个最大的流派，如果将1910年看作为抽象的发端之年，那么直到今天，可以说参与抽象创作的艺术家人数是最多的，它几乎可以说是构成整个西方现代艺术史的一个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而几乎所有的抽象形式也都已经被挖掘干净了，只是现在，我们国内的学术界对于抽象艺术还缺乏足够的研究，看到的抽象资料还不太丰富，其实在中国，所有可以被称之为抽象的创作，都可以在西方找到其蓝本。
KU：如此说来，中国还应不应该存在抽象艺术这样一条线索呢？
W：我早就有文章提出：中国需要抽象艺术。西方创造了大量的科技成果，而这些成果的取得，源自于他们的观念，也就是他们抽象的思考方式，一种通过对于世界本质及其规律的发现和把握，而最终掌握对于其内在力量利用的思考方式。所以毫无疑问，我们需要抽象艺术，而需要抽象艺术的本质，是需要科学。
KU：那是否可以理解为，对于抽象艺术，我们现在只能处在一个学习阶段？
W：这个就像人要先学习，然后才能去谈超越和创造一样。我也曾有过所谓的愤青年代，那时写过一些文章，抨击当时中国所谓的“新潮艺术”其实就是“模仿艺术”，没有创造性。但之后积累了几十年的学习和阅历，我开始意识到：西方现代文明的本质其实就是工业文明，而工业文明与抽象艺术是互为因果的，我们如果不能对工业文明有一个深刻的把握，是无法创造一个超越于他们的现代文明的，抽象艺术也是如此。
——KU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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