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翔宇 | 虚线
发起人:whitespace  回复数:0   浏览数:8257   最后更新:2014/10/22 15:24:35 by whitespace
[楼主] 欧卖疙瘩 2014-10-22 15:24:35

来源:vice中国



几周前,我去北京的798艺术区参加了一个 “国际行为艺术节”。我承认,去的时候就没怀好意:毕竟 “行为艺术” 这几个字在艺术圈外的地位跟 “时装周” 在时尚圈外的地位是差不多的,但我仍然没想到:艺术圈人士已经在自己的世界里走那么远了。


我已经多年没去798了,所以这次费了点劲儿,才在一个卖旅行纪念品的地方旁边找到了主办画廊。远远发现已经有一小群人围成半圆形,把画廊前面的窄路堵住了。中间有一个穿着荧光绿色 T 恤还在辫子上扎了一根红丝带的男人,正在介绍第一个艺术家和她的作品:一个穿白裙的女孩和邀请她穿白裙的妈妈跟她一起面对面,坐在大玻璃背后织红色的毛衣,然后无声地持续下去。


说实话这让我很失望,感觉太敷衍了,似乎可以随便换成 “跟妈妈一起无声地看报纸然后沉默下去”、 “跟爸爸一起无声地玩游戏然后持续下去”、“跟闺蜜一起无声地自拍然后沉默下去”(我操我觉得最后这个比她们艺术多了)。这种感觉,就像我们老家新开张的咖啡馆 —— 不管什么装饰主题是什么,最后永远可以同时 “在这里阅读”。


白衣女孩和她的妈妈


节目继续。后面两个节目我还都挺喜欢的,但也是那种跟朋友讨论春晚时说 “其实那谁的那小品真还行” 的感觉,说完后自己心里也没底:先是一对瑞士艺术家夫妇轮流在对方的耳朵、眼睛、一个鼻孔、和嘴巴上滴蜡。也许是因为两人的神色太凝重,或者选择的部位太特别,总之我完全没往另一个方面想。每封死一个器官,两人就拿起地上准备好的一盒彩粉洒向人群,再随机走到围观者旁边在他耳边说话,或拿出放大镜对着他看。这么两轮三轮以后,原本围了好几层的观众基本上都被吓跑了,还上演了几出 “女巫抓小孩” 的戏码。


想想看,一个满脸是凝结的蜡油、瘦骨嶙峋的黄色头发的人径直向8岁的你走过来,还真有点吓人。但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个节目,因为那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我确实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 —— 这应该就是行为艺术的重点吧。


艺术家在准备用来洒向人群的彩色粉



滴蜡



这么几轮折腾下来,原来围了好几层观众都跑得差不多了


画廊对面一家纪念品商店的老板终于忍不住了,走出来喊了一声:“都第三天了,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别给我钱,我不要钱!”


如此自相矛盾逻辑混乱的叫嚣,让我义无反顾地站在了艺术家一边。


后来我走到画廊里的大厅,一个日本女艺术家折了一个纸飞机,拿着它走到人群里,换走了一个人手里的咖啡,又用咖啡换走了另一个人的背包,再用背包换走了第三个人的帽子,用帽子换走了一个 iPad,用 iPad 换走了我的手链 ...... 在浓浓地艺术氛围里,没有人表现出对无足轻重的物质的吝啬,放心地交给了这位素昧平生的人。然后她按照画五角星的形状走了几个来回,同时嘴里面发出鬼片里那种幽幽的声音,最后把所有东西循环给了原来的主人。


我也挺喜欢这个节目的,也许是因为她最终把我干爹送给我的手链还给我了。


接下来,有个中国艺术家播放了一段他当天上午在黑桥村拍摄的视频,感觉就是扛着相机在村里走了一圈拍出来的,然后拿着摄像机和一面镜子走到观众面前,对大家说:有问题可以问。有个老外问了他几个关于村子现状的问题,他回模棱两可地答了一些 “不能用好坏来评价” 等等的答案以后,人们就自行散去了,这个不知所云的节目也宣告结束。接着又有一个意大利口音的艺术家命令所有观众都坐下,抱怨了15分钟主办方的失利,人群中有人说时间到了,这个节目也宣告结束。


拿着镜子的艺术家在回答问题


看到这里我已经想回家了。从展厅走出来,发现刚才的白衣母女不知何时已经织完毛衣飘走了,让人觉得就这样离开有些失落。


正在我徘徊之际,发现人群又聚集在了一起 —— 一个穿绿衣服的人正在介绍他即将出场的混血儿子;脸上神气活现的样子,就像每一个孩子刚考上大学的父母一样。然后那个腼腆的儿子提着一个红色塑料桶走了出来(就是打扫卫生时候常用的那种),几个工作人员抬出了一箱酒(红酒、啤酒、白酒各种都用,还有一堆纸杯)。


说实话,免费酒精对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但现场观众显然兴奋起来了。他给第一圈的每个观众倒了一杯,我旁边有个一直在嘟哝着 “真好,还挺害羞的,真好” 的归国华侨似的大妈非常积极地上前要了一杯红酒。儿子自己倒了一杯白的,用不怎么标准的汉语说了一些什么,他自豪的老爸又很积极地给翻译成了不怎么标准的英语,意思大概是:请大家别喝完,留一点。


现场的人们共举杯后,把剩下的酒都倒进了那个红色桶里,大概占了三分之二的容积。然后儿子突然一头扎进桶里,倒立了起来 —— 虽然他实际上只做到了双脚离地,但由于脑袋在酒里,他发出了巨大的、和他的腼腆完全不搭配的吹水吐泡泡的声音,就像谋杀现场一样。


我被完全镇住了,努力克制住自己冲上救人的愿望,在心里哀求他不行就算了,反正谁也不知道你原来想演什么。


经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把头从酒里拔了出来。我正准备拍张照片走人的时候,他竟然拿起了刚才人们剩下纸杯,从桶里盛了两杯 —— 这无疑是要把整桶酒喝光了的节奏了。我心里正想着这得等于多少杯长岛冰茶啊,他已经 “为友谊干杯” 咕咚咕咚喝掉两杯。


在为猫、为大象、为法国拉拉爱人等各种东西干过杯之后,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此时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三里屯凌晨三点的味道,他绿色的爸爸也已经有些慌张,可手边还剩着五六个杯子。这位儿子缓了缓又干了两杯之后,给我造成一周阴影的场面就出现了:他对着那桶酒吐了出来。


好吧,如果强迫我自己还保持理智客观来说的话,他吐得并没有那么夸张,主要还是液体,胃里出来的东西并不多,也许相当于两块趣多多。但是,他又拿起手边的杯子,伸进了那桶混合了各种酒精和胃酸的固液混合物中,盛了两杯出来,干杯了。真的干杯了。把最后四杯都干了。干了。


他挣扎着在桶上写了几个谁也没看懂的字母,自己也没有解释,就东倒西歪地回休息室了。




刚刚开始喝的时候状态还不错。他对着自己的胃酸犹豫了一会,就继续干下去了。


人群中愣了几秒,然后爆发出巨大的掌声。我估计他们都跟我一样看傻了,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忘了说,看这个节目时,我全程在他斜前方蹲着,因此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视角。站起来的时候,我感到了晕眩。


回家的路上我感到有些难过。因为可能和时尚圈的人一样,艺术圈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至少时尚圈的势力和群众基础正在不断扩大;而照这样下去,我觉得行为艺术在中国再也不会发展下去了。


本文作者:陆冉

[沙发:1楼] guest 2014-10-23 10:30:30
绿衣服是蔡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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