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靖:民艺与乡建是更接地气的“社会问题”
发起人:另存为  回复数:0   浏览数:1457   最后更新:2014/08/01 08:24:09 by 另存为
[楼主] wangxiaoer97 2014-08-01 08:24:09

来源:凤凰艺术 文:何蒨


何蒨,一位生活和工作在巴黎的艺术研究者,她通过自己在法国南部普罗旺斯小城卡龙(Caromb),参加“Eclats 艺术节”的经历与感受,经“凤凰艺术”邀请,来和大家共同探讨微妙的人际关系。


受邀参加在法国南部普罗旺斯小城卡龙(Caromb)举行的“Eclats 艺术节”,组织者是认识的法国朋友,我参与的环节是一场圆桌讨论。事后在朋友圈写下一段话,这段话也许有些夸张,但如果把内中原委细细道来,恐怕也是一段难得的经历,值得与大家分享。


(图注1:作者何蒨,向振华摄)


(图注2:普罗旺斯小城卡龙外景)


“如果你没有亲身在一个例如有着来自巴黎、伦敦、布鲁塞尔、萨拉热窝、贝鲁特、北京的交谈者,就某些涉及文化政策与社会政策的艺术问题一起讨论时,你可能并没有机会看到除了媒体上宣扬的国际关系的另一面,一个更深、更人性化、空间更广泛、处境更微妙的人类关系现实的互动。确实,在国与国、强与弱、正义与歪曲的所有热点问题下,还有更多接近人的自然情感与尊严本能的关系。看不到这一点,可能是经历所限,也就忽略了存在本身的丰富与厚度。”


面对艺术圈的事,有时我最怕的就是鸡同鸭讲。彼此出发点、原则、立场都不同,还没有看清对方的样貌,就开始口舌拉扯,参与者和看的人都累。


此外,我还常常问自己另一个问题,就是相对“封闭”的艺术小圈子到底是一个优势、还是劣势?尤其在法国这样充满精英主义的地方(欧洲人看我评价他们精英主义,一定又觉得自尊受到伤害),封闭性本身就是这里的特征。


封闭性的负面效果总是被最先看到,因为封闭性会刺激出某种不在其中的人的不适感。相反,如果你不把身处某个小圈子当作优越感的来源,你就能挖掘出这种封闭性背后的优势。


这是一种选择性开放的小圈子,开放程度之大,也没有边界。而所谓的选择性,其实就是朋友的推荐,口传耳,颇有连贯性,彼此都拥有一定共识(至于这共识到底是什么,不太容易解释清楚,与政治立场无关,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这就是为什么这次“Eclats 艺术节”在法国南部靠近亚威农的一个小城邀请了来自伦敦、布鲁塞尔、图卢兹、巴黎、萨拉热窝、贝鲁特、北京的艺术朋友,交流一些非常具体的话题。


“Eclats 艺术节”非常强调跨学科:现代舞、行为、当代戏剧、当代音乐、文学写作与古典音乐或现代创作毫无违和感的融合在一起。我们这群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被召集于一个圆桌讨论中,首先聊起的就是跨学科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首先遭到来自贝鲁特的年轻女建筑师质疑,她反对用跨学科定义当代创作,因为她厌倦看到世界各地都在生产看上去差不多的作品。“幸好我们生活的国度彼此那么不同,我们有不同的创作条件,才会有那么多丰富多彩的东西,而不是千篇一律。用跨学科来定义今天的创作状态是没意义的。”


事实上,在伦敦、巴黎、图卢兹或布鲁塞尔——总之,在欧洲发达国家——跨学科是现在年轻当代艺术家立足于艺术舞台上的一种姿态,并且“跨学科”本身暗含了某种学术性,与大众和民间化的当代艺术创作拉开了距离。


不过,这种精英主义式的立场很快受到我的挑战——而且是无意的。我只是很单纯的给出世界另一端的一些现实,例如中国艺术家们在试图摆脱艺术传统的影响束缚时,自然会选择其他学科作为表达方式——“跨学科”在中国显得自然而然,不像在欧洲,变成某种社会身份或地位的衡量标准。


我的一番话,让我立刻获得了贝鲁特年轻建筑师的好感。讨论会结束后,所有旁听和参与的欧洲人态度似乎都有些冷,而听众席里一个为艺术节做义工的黑人女孩向我送来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大声表示我说的很好。并且以后每次见到我,她都是同样灿烂的笑容。倒是另一个白人义工女孩,我刚到时,还给我细细解释艺术节组织过程中的故事,我的讨论会结束后,她便只有对我沉默。


后来,我问一个法国朋友,他们感受到了什么?为什么对我提到的现实,采取如此冷淡的态度。朋友告诉我,他们的冷淡并非针对我,而是一种自尊受伤的表现。对此我表示抱歉,但仍然有些想法:在欧洲生活过的人会知道,欧洲人尤其是法国人,挑剔与批评的态度是十分常见的。他们在批评欧洲以外的社会时,不知道是否也考虑到对方的自尊和情感。


我们的圆桌讨论结束后,我与贝鲁特年轻女建筑师及另一位来自萨拉热窝、已在法国定居很久的建筑师一起,喝了一杯。我还没开始说话,他们就先谈起某种“默契感”——我们三个人之间(也许还有那个黑人女孩)不用太多事先交流、彼此甚至都不太了解时,就能达到某种理解。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好像在圆桌讨论中,我聊到跨学科的自然需求时,坐在我对面的贝鲁特女建筑师眼睛一亮。


事实上,我们三个来自非西欧国家的朋友,都是顺畅融入法国生活的外来者,也成功被这个社会里最挑剔的人群接纳。但是,即便如此,作为外来文化者,身份问题与文化认同仍然非常微妙。黎巴嫩、波黑、中国,都是一些在国际问题中引起很多争议的国家,来自这些国家的我们,也早已习惯于听取各类欧洲人的批评。在艺术节的小圈子里,欧洲文化与非欧洲文化的朋友之间,既有根本的彼此尊重,却也在其他层面存在些微的不认同。恰恰因此,在一种原则性的价值认可基础上,人类关系里更加人性化的一面在悄悄的滋生。贝鲁特女建筑师讲述她参加法国一个艺术展览时,只因国际化的衣着和外表,竟然没有被接待者认出。人们期待她以某种民族形象出现,这让她非常厌倦。显然,以法国为主的欧洲国家虽然秉承人道主义与开放视野,对艺术的赞助非常活跃,但在对其他社会文化的接纳程度上,依然被大量刻板印象局限。这与我的感受一样:在圆桌讨论中,主持人提出问题,事实上是在等待我回答“中国的艺术圈完全资本主义化”这样的答案。对既定模式的期待,在一定程度上固化了非西欧对话者的既定形象,也变成了一种让人十分别扭的氛围。


(图注3:普罗旺斯小城卡龙外景)


(图注4:普罗旺斯小城卡龙外景)


对这种别扭氛围做出反应,间接或直接的,都会导致对欧洲中心论与欧洲精英主义的批评。只是在如今的信息时代,这类批评似乎早已陈旧不堪,却依然是一种细腻的人类关系现实。就我而言,我不想把评论停留在太浅的层面,所谓的欧洲中心论与精英主义,不过是很多社会历史问题及国际关系深层结构的表象而已。话说回来,我们三个非欧洲的讨论参与者在喝完一杯啤酒后,也便忘了那些小小的抱怨,因为朋友依然是朋友。人无完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在各种舒适与不适中更替,即便没有文化隔阂,人与人的关系也都微妙无比。这种相当精致的社会关系,可能也是欧洲社会的典型特征吧。


何蒨:生活和工作在巴黎的艺术研究者。毕业于北京大学法语系,获学士、硕士学位,后赴加拿大攻读艺术研究硕士,期间参与过中欧文化项目、做过社科编辑及自由撰稿人,如今即将完成在巴黎政治学院国际关系研究中心的博士论文,探讨中国当代艺术三十年的创作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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