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南都周刊 作者：胡晴舫

今年万圣节前一个周末，狗洼努(Gowanus)运河区的艺术家开放他们的工作室，邀请大众随意参观，欣赏作品。就在一片破败荒凉的仓库工厂变成的艺术家工作室中，街边倒死一只猫的尸体，馊掉的牛奶像条白色小河暴晒于烈日下，关掉的回教学校墙面全是涂鸦，阵阵恶臭的河边却建起一大块新建物，招牌写着一家专卖有机食品的高端超市即将进驻。

  布鲁克林土生土长的艺术策展人戴克斯特(Dexter)说，这一带房地产肯定要涨了。商人嗅得商机，知道他们的顾客就要住进来了。

  位于纽约布鲁克林区的Gowanus运河列为全美污染最严重的水道之一。这条运河共长一点八英哩，一百呎宽，建于十九世纪。当时水道运输尚未没落，纽约仍是重点海港，还未转型为金融重镇，Gowanus运河曾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过去一百五十年，这条小小运河承受了整座纽约大都会吐出的全业废料。沿岸均是重工业工厂，提炼石油、钢铁、煤气、水泥以及制造各式各样的化学制品。

  这条纤秀的运河早已面目全非。天气不好时，整条河呈凝滞的灰褐色，天气好的时候，整条河依然不流动，河面漂浮可疑的油彩，什么颜色都有，里头满是垃圾，含有起码12种有毒物质以及多种金属污染，有一次，还发现一条死海豚。而今，大型有机食品超级市场已然矗立河边。

  纽约艺术家始终不断在城里迁徙，先从西村、苏活区开始；当西村变成高级住宅区，苏活区变得昂贵后，他们去了东村；东村也开始过度时髦，他们不得不过了河去布鲁克林区。布鲁克林区传统上来说属于黑人与劳工小区，而今纽约市最新潮的年轻人都住布鲁克林，应该说，稍微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的人都纷纷移往布鲁克林，像是小说家保罗·奥斯特、演员派屈克·史都华等等。今日的布鲁克林就是昔日的曼哈顿。

  改变城市风景的关键便是所谓的艺术家。这里头有个反讽：艺术家因为贫穷，创作需要大量空间，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不得不躲避到几遭废弃的小区，使用那些一般人根本不想要的建物。他们的出现，却提高了小区的知名度，艺术成了最好的广告，地产财团跟着来了，找不到住屋的中产住户像大群候鸟飞来栖息。无意间，艺术家竟成了房地产的探子。他们到了哪里，就是下一波房产开发热潮，之后地价飞涨，他们被逼得不得不走人，找寻下一处都市荒地。

  在可见的将来，Gowanus运河区必定会焕然一新，届时的居民恐怕已经不再是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