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刘波:“暂未命名”
发起人:clclcl  回复数:4   浏览数:1855   最后更新:2012/04/06 21:05:23 by guest
[楼主] babyqueen 2012-04-01 11:12:10
来源:今艺术 文:徐明瀚

去年艾未未於台北市立美术馆展出「缺席」的个展,对应於官方展场艾的缺席,由徐明瀚所发起的「草泥马影展」,以纪录片放映会方式理解其维权的艺术态度,进一步提出艾未未之於台湾的平台想像。而张正霖则以鹿特丹影展中的艾未未特别专题切入,两人以国内/外的交错方式,描绘艾未未议题讨论的现况。(文/编辑部)

「草泥马影展」在台北──為「艾未未纪录片放映会」这场「及时策展」作记


「艾未未记录片放映会」海报。(徐明瀚)

「在2008年某一天,我和一群艺术圈的朋友在艾未未家开派对,宾客们都很尽兴,唯独在场的主人艾未未几乎一整天都不大说话,手裡始终揣着一个石块,我跑去问他為何闷闷不乐,於是他把我带到屋中的一张地形图前面,指着地图中的四川道:『现在最急迫的事情就是要去好好了解这个地方。』然后艾未未把他手上的那颗石块交到我手上便走开了。这块石头现在还放在我纽约家中。」

一颗小海岛上无法沉没的大石

纽约独立策展人国际联盟的英籍执行总监周丽影(Kate Fowle)去年10月下旬在台北当代艺术中心「及时策展」工作坊下课休息时间跟我以及一些同学在一楼门外聊及艾未未,说到了上述这个故事。当时,「艾未未.缺席」(以下简称「艾缺席展」)即将开展的周边新闻正在流通中,而我编的《谁怕艾未未:影行者的到来》一书已上市近一个月,短暂的言谈中,她表达出热切的意愿,想听到台湾这边对艾未未的不同想法,但我却一时答不上话,因為我知道那本书裡收录的对艾未未的评论文多半是站在「艾未未之於国际」和「艾未未之於中国」的意义上进行的评析,而周丽影所问的「艾未未之於台湾」、「艾未未之於台北」甚至是「艾未未之於北美馆」的意义在哪裡?我当时却是说不清楚。

在周丽影说的小故事中我们可隐约知道,艾未未的2008年十分不同於以往,8月8日北京奥运举国欢庆,他却持续面对着「512四川大地震」、7月1日「杨佳杀警案」等等的问题,甚至从鸟巢设计顾问的身分转向為奥运官方的批判者,并重啟2007年甫成立的艾未未纪录片小组前往社运现场调查拍摄,陆续在网路上发表了《老妈蹄花》、《花脸巴儿》、《一个孤僻的人》等片,其中又以《老妈蹄花》最為轰动。有识者应当都知道2008年对艾的重要意义,那是他面对他此时此地的方式,那麼,去年当他以缺席的方式来到台湾佈置展览,艺术家与特定展品的缺席皆在在回应了他的处境,而台湾身為他展览的宾客(观眾)和主人(展览承办单位),究竟接起他所交付的一颗什麼样的石头,而放到我们手上?是一个满富悬念的展览?或是一个烫手山芋?对我们这些年轻一辈的艺术家、评论者乃至於策展人又意味着什麼?如果真能够及时策一个展,并且回应到以上被艾未未、国外策展人和国内艺术圈提出的种种问题,那会是什麼?於是我想到策动一个艾未未影展,除却艾未未2007年赴德的集体行為艺术同名纪录片《童话》和今年最新的《道歉你妹》(当时工作室尚未释出)之外,希望把艾未未的其他维权纪录片一併在台北放齐,包括了《美好生活》、《叁花》、《花好月圆》以及部分《平安乐清》的影片视频等等,艾未未工作室至少刻录了两万份的光碟发送给有需要的人,我自己手上就有一份拷贝,我便以此展开及时策展。

在台湾,艾未未影展的球拋向何方?

策动一个「艾未未纪录片放映会」系列,或说「草泥马影展」,影展的立意本身即是去呈现重啟跟几个重要环节对话的必要性,这些重要环节包括了:第一,是官方,即总统(候选人)、台北市政府与台北市立美术馆(以下简称北美馆);第二,是去理解艺术家本人对映演维权纪录片的态度;第叁,映后讲者与观眾对艾未未的接收面向,进一步建构出与「官方压迫」、「北美馆缺席」所不同的「艾未未在台北」的平台想像。而这些面向时至今日都还在发展当中,我仅能就这叁个月来於「艾缺席展」览期间在北美馆外发生与其相关的新闻事件和影展实况来整理,并从在影展中获得的讲者观点(包括我自己)和观眾意见反馈中,找到针对这些环节的肯切观点:

12月17日影展举办在即,支持本展的团体「台湾关怀中国人权联盟」便以:「报告总统:你不知道的艾未未影片,明起展出。」的标题向媒体(新头壳、蕃薯藤)发布讯息,主要是主打马英九11月25日出席艾未未北美馆展览和12月15日以总统候选人身分接受文化界提问时,声称「不知道艾未未有哪些產品缺席」。该讯息的文案写道:「不但艾未未『被缺席』了,连同他最重要的纪录片都『被缺席』了。这些被北美馆刻意遗漏的艾未未纪录片,都是艾未未挑战中国共產党独裁体制最直接、最够味、最呛辣的作品。」最后一段我是同意的,但「这些被北美馆刻意遗漏的艾未未纪录片」的用语有待商榷,根据北美馆方的说法纪录片缺席是出自艺术家的意志(註1),说法难定於一尊,所以我建议改為「这些在北美馆被刻意遗漏的艾未未纪录片」因未被谁刻意遗漏,尚无定论。然而当时新闻稿已发出,时已晚矣。况且,今年1月艾未未个展期间我又去到北美馆看展,我赫然发现影展的海报(由城市游牧影展策展人David Frazier所设计)竟出现在北美馆内两处,一处是北美馆地下室的书店正前方,另一处则是「艾缺席展」摄影作品长廊的空间内。

馆方对放映艾未未纪录片的态度问题,海报放在展场内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北美馆方有强烈意愿帮本影展宣传,另一个就是据我所知「台湾关怀中国人权联盟」有向文化局申请海报在各单位张贴,海报展於此地是哪一个原因,我不得而知。但按照他们之前接把展览内容决定权推向艺术家的惯例,可以推测的是,馆方人员如此自各奋勇张贴海报的机率应该不大,而是联盟循了正常程序申请刊登海报,而馆方被动地被要求摆放影展海报,顺便弥补没放映纪录片而惨遭批评的裂隙。由此可知,北美馆的处置作為,只要合乎程序,不至於无法出现纪录片的发声空间。但我个人来是寧愿乐观相信,展览海报是馆内有志之士出於主动意愿张贴展示的。

於是,接下来的问题应该不是去问「艾缺席展」究竟有哪些作品被他或被北美馆缺席了,而是為了什麼而刻意缺席了?若真如北美馆所说乃艺术家的决定,(註2)那问题更应该问的是,艺术家藉由作品缺席彰显出了哪方面的不公平,进而寻求在公部门的机制中表达抗议(例如最近北京市长郭金龙受邀来台北的文化交流事件),并去指涉台湾的某种现况。然而,台湾真的缺席了吗?在台湾能做到比在中国的多吗?如果北美馆碍於官方与艺术家的种种设限,而仅只能做到这麼多,那麼外於北美馆的台北能做什麼?这些问题正是涉及到了影展策画在此的意义,也就是本文的第叁个面向。

「草泥马影展:艾未未纪录片放映会」这个影展是多方结合下的后果,在台北由去年12月17日至今年1月21日期间活动能顺利推动,是因為我得自於各方不同团体的奥援与协助,「八旗文化出版社」与「阳光卫视」奠定了出版宣传等内容(包括黄子钦设计影展手册)、「台湾关怀中国人权联盟」寻求艾未未影片的授权、「城市游牧影展」支援人力与设计海报、「阳光时务」增加影音互动和「睡不着咖啡」释出场地等等。而其中,至关重要的是每一部片在放映结束后,都会有一场映后座谈,由我或阳光卫视台湾总监张铁志主持,《老妈蹄花》我们请到了「六四」民运人士吾尔开希谈何谓「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以及他在台湾投稿不利的媒体现况;《美好生活》请到了旅日作家胡晴舫,谈冯正虎困顿於机场的处境所凸显的回家与流亡的辩证关联;《花脸巴儿》请到了独立媒体人黄孙权谈社会改革应如何优先於艺术创新;短片《叁花》与部分《平安乐清》则邀请到了资深记者柴子文说明《阳光时务》电子杂誌如何切入中国议题和现场;《一个孤僻的人》请到了中国异议作家廖亦武和阮铭对谈中国的监狱与精神病院;《花好月圆》则是请台湾关怀中国人权联盟理事长杨宪宏主讲维权者在中国的困境与台湾的类似之处。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元旦下午,我们请到了左小祖咒专场来谈他与艾未未的交往与合作,他是艾未未的挚友,也是此次「艾缺席展」期间与艾未未最有关係的人来台谈论艾未未。

有一天,相互流变為「维权者-艺术家」

艾未未在台北的「草泥马影展」,之所以有别於「官方压迫」和「北美馆缺席」的逻辑,是因為在这个影展,只要能力所及,没有不能播或不能讲的问题,没有票房压力也没有人数限制(超过60人即同场加映),最重要的是讲者在这裡讲话没有恐惧,而在场的观眾,能在影片放映时获悉艾未未纪录片中那一头人民的艰难处境,也能在放映后的论坛理解到台湾自己可能面对到的人身、言论自由状态,以及背后更大的当代艺术政治问题。(註3)在这段期间,「草泥马影展」观眾的反馈层面不一而足,来参与的多半是学生,有文学院也有医学院的,来看片的人几乎都全程参与座谈,当中有大陆的交换学生表达看法,也有具有中国经验的人讲述自身被公安不法对待等等。日后我们将设法筹画「草泥马影展」的系列在其他县市,游走各大校园,艾未未将持续以「影行者」(Video-Artivist)的姿态,蒞临台湾。

其中值得一提的,许多人都对艾的这些纪录片產生基本理解,那许多他的艺术品实则脱不开这些纪录片的背景,有论者认為艾的纪录是偏政治而与艺术无太大关联,这点我同意,但是在这一系列的影展放映过程中,我们会发现艾未未许多重要作品的情感(Affect),都是源自於这些纪录片的拍摄动机或调查结果,我们也发现,基於这些影片而创作的艺术品,如装置作品《Remembering》或录像作品《4851》都在北美馆缺席了,艾未未在北美馆原定的展名為「生活在别处」(台译:生活在他方),但很可惜的是在北美馆该展中我们哪裡都到不了,「缺席」才是我们真正的生活。换言之,纵使纪录片影展的外部脉络性资料得以在「艾缺席展」展中佈置出来,但我们仍然难以感到充满幽灵性与哀悼的纪录片与非人性的艺术品间那相互「流变為他者」的时刻。我在此仍衷心期待影片与艺术终能有会面的一日。

註1 在12月11日北美馆自己举办的「艾未未缺席.艺术对谈」中,代理馆长翁誌聪在林志明的场次中回观眾询问「為何不展映艾未未的纪录片」答道:「北美馆拥有完整放映权利,但是艾未未决定不放。」

註2 关於艾未未的参展意图与佈展策略,以及此展展品是否能脱离艺术家的脉络而成為作品自身的分析,可见拙作〈缺席的现前:谈艾未未的被主动性〉,《现代美术》第159期,2011.12,台北:台北市立美术馆,页48-55。

註3 关於艾未未在台湾作為一种论坛的政治性意义,可见拙作〈艾未未作為论坛〉,《文化研究》2011秋季号,第13期,2011.12,台北:远流,页248-255。


徐明瀚
交通大学社会与文化研究所硕士,现為国立台北艺术大学美术系博士生,研究兴趣為影片艺术的美学政治。着有《摩登生活的漫画及其「无-意义」》,主编有《谁怕艾未未:影行者的到来》,并主持有「绿洲艺影」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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