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消费者主权时代做一个集体:Raqs媒体小组的艺术
发起人:artforum精选  回复数:0   浏览数:767   最后更新:2021/08/10 11:52:02 by artforum精选
[楼主] 蜡笔头 2021-08-10 11:52:02

来源:TANC艺术新闻中文版


刘小东,《自画像》,2010,布面油画,38× 33 cm。由艺术家提供

“刘小东:你的朋友”展览新闻发布会及现场,UCCA Edge,2021


“时间在我的生命里是非常非常不可复制,也不可逾越的,我把三十多年的时间,呈现给大家,至少我的态度是非常非常诚恳,我也知道上海和北京的城市文化是有差异的,我其实也担心从一个东北农村,在北京上学,在北京从事专业创作,从事教学工作,满身心沾染的都是北方的习性,有的时候不见得适合南方这片土壤。“8月7日,独自坐在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北京报告厅的刘小东在视频连线中这样对媒体说道,他的个展“刘小东:你的朋友”在位于上海的UCCA Edge开幕了,这也是该馆开馆后首个艺术家个展。展览以“匿名的行走者”“再回故里”“你的朋友”三个章节汇集了120余件作品,以及创作手稿、日记和最新拍摄的纪录片,对艺术家自2010年UCCA北京“金城小子”个展之后10余年间的艺术实践和创作发展脉络进行集中呈现与梳理。

刘小东,《喻红和红孩儿在纽约西村》,2020,纸上水彩,34× 25.5 cm

刘小东,《我的一家子在纽约SoHo》,2020,纸上水彩,36× 26 cm

由于近期的疫情,刘小东未能亲临个展现场,颇似2020年,他在美国进行对当地边境的绘画探索,又因疫情开始滞留纽约曼哈顿的公寓中近一年之久,而他日常的艺术创作并未止步,许多在美期间描绘家人与朋友的“方形水彩”系列肖像都被纳入到本次展览第二章节“再回故里”。

刘小东,《抽烟的小帅和大元子》,2020,纸上水彩,31× 31 cm

刘小东,《宁岱同学亲自笑了》,2021,布面油画,250 × 300 cm

而充满故事性、描绘家人与朋友的水彩集《黑土坑乐章》和《半辈子》,以及静物与人物场景作品(“黑土坑大哥”系列)连接着刘小东父亲的故土——中国辽宁锦州市的小村落黑土村,也正因在纽约经历了与朋友家人数月的分离和致命病毒的威胁,他开始思考生命彼此联结的本质,将创作目光转向与自己人生关系最为密切的人:亲人,以及与其艺术创作有交集的亲密朋友,并因此创作了“你的朋友”系列作品,同名的第三章节涵盖了作家阿城和中国“第六代”电影人代表人物王小帅、张元,以及他的创作核心叙事一直关注的家人:母亲、哥哥,女儿,以及同为艺术家的妻子喻红等人的画像。刘小东说通过这次绘画,他更加加深了情感的浓度,加深了对世界更深一层的理解。

刘小东,《本来事情会更糟》,2017,布面油画,250× 465 cm。私人收藏,由星美术馆提供

刘小东,《唐人街4》,2016,布面油画,220× 300 cm。由侨福集团提供


这个中国新现实主义绘画的开拓者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以如摄影一般的绘画方式,刻画着中国进入新时期的时代变迁,也从2010年的“金城小子”创作开始,一路走一路画,足迹踏遍了世界多个城市,他以画作记录下城市变迁影响下普通人的生活,从中国辽宁金城镇出发(“金城小子”系列、“金城故事”系列),到意大利的华人街区和随后沿各国难民进入欧洲的路线前行(“迁徙”系列),再到位于孟加拉港口城市的吉大港(“吉大港”系列),最后回到其工作生活的北京(“你的城”系列),这些画作分布在上海UCCA Edge的展厅中,也勾勒出一个艺术家三十年来如何以北方式的幽默,诉说一些忧伤与怅惘交织的故事,又是如何用一种朋友之间的语气,传达着时间、友谊、家庭赋予我们的能量。

Q&A

《艺术新闻/中文版》

专访刘小东

艺术家刘小东,摄影:魏兵


Q=《艺术新闻/中文版》

A= 刘小东

Q:从2010年的“金城小子”到本次“你的朋友”,从北京到上海,时隔十年再次与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合作,在上海的UCCA Edge举办个展,主题和作品都是怎样确定的?

A :艺术家对于好的机构的邀请都是充满热情和期待的,我也一样会期待在一个好的平台上展示自己的艺术,所以这次受邀再次举办个展真的很荣幸。从2010年到现在,我已经画过无数题材,也去到过很多地方,这次就想能不能跟上一次有一点点连接,又有一点不同。再次回到家乡去画,加上对这么多年交往的朋友的描绘,都是由跟自己内心深处比较近的东西产生的绘画和项目,就跟十年前的“金城小子”有了连接。我觉得这种衔接是必要的、有意思的,也是很亲近的一个题材。

2010年“刘小东:金城小子”展览现场


“刘小东:你的朋友”展览现场,UCCA Edge,2021

Q:本次展览的120余件作品涵盖了油画、水彩,也包括创作手稿、日记和最新拍摄的纪录片,可以看到你的展示内容和题材越来越丰富,这是为什么?

A :其实还是保有一点好奇心吧,尽量使自己也丰富一点。让一个艺术家在创作上作出多大的革命性贡献是一回事,但尽量作出一点跟上一个项目不一样的事应该能做到吧。我的能力有限,也就是尽量每个项目有点侧重、有一点变化。比如说曾经尝试过的机器绘画,确实要更多人的协调,编程、电脑啊这些东西离开他们我也玩不转,再弄我也觉得好辛苦。所以我觉得还是把握住自己能操控的这部分,多做一点丰富的内容。在我看来,人都是对别人的人生充满好奇的,我并不好奇别人穿什么、长成什么样,而是对内心生活、情感生活甚至事业充满好奇。艺术对我来讲也是这样,它是一个人生内容的展现。

刘小东,《阿城回头》,2020,纸上水彩,31× 31 cm。由艺术家提供。

刘小东,《小帅》,2021,布面油画,260× 220 cm。由艺术家提供。


Q: “你的朋友”章节是你为生活及艺术生涯中最为亲近的人创作的肖像画构成,从去年10月归国后开始创作,今年夏初刚刚完成,作家阿城、电影导演王小帅、张元等都是你在北京相识30余年的挚友,你与他们的交往是怎样的?

A :这些年我们至少隔几个月就在一块儿玩一玩,聊聊天、喝喝酒,能一直保持三十多年的友谊也是挺幸运的一件事,这个过程中,大家有各种生活的变化,但相互之间的往来没断,我觉得这一点也是这次项目的主题,在快速变化的生活中,也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Q:你的作品常被评价为与独立电影有很深的连结,这些不同领域的交往会给你的作品带来某些启发吗?

A :我觉得影响很大,我觉得电影文化已经成为今天的一种主流文化,因为那是最接近我们五官的东西,思想、眼睛、耳朵都调动起来了。绘画则仅仅是视觉的,当然我也会思考纯视觉的东西如何在今天呈现新的样貌,能够更有趣一点,我觉得眼睛里必须有别的文化做参照才会知道绘画何以成为绘画,电影何以成为电影。所有的东西都是互相联系的,在参照下对本行的判断会更加准确一点,视野更加开阔一点,前进的步伐也就更坚定一点,我觉得这都非常重要。视野是作为一个艺术家最重要的一个前提。

电影《冬春的日子》海报

杨波,《你的朋友》,2021,16:9彩色双声道单频4K影像,99分钟

Q:1993年,你以演员的身份出现在《冬春的日子》中,这次有杨波拍摄你创作过程的纪录片,而多年来,有关你创作的纪录片陆续也已完成了很多,作为演员和纪录片记录的对象,两者有什么不同?

A :最初拍的时候,我至少学会了作为一个演员要hold住,不要怂。所以拍纪录片的时候,我就不怂,该干嘛干嘛。照相机的镜头跟*口一样,对人是有压迫性的,你会很不自然地受它的逼迫、要挟和受它的影响,要是很在意他的镜头就怂了,而作为一个演员,只要不受它的影响你就成功了一半。学会了这一点对后来拍纪录片都挺有意义,都挺有好处的。

Q:纪录片常常因那种纪实性而给人真实的印象,这与你画面中追求的真实有相似性吗?

A :绘画、纪录片有相似之处,面对就好了。其实纪录片就是把镜头面对想拍的东西,绘画也一样,想画哪儿就画哪儿,当然这背后有可能会有很多道理啊,绘画对象的选择、电影镜头角度的选择,都跟每个人的所谓眼界、修养、价值观有关,我们面对眼前的世界,就是要睁开眼睛去看、去思索。

刘小东,《你的城之一》,2017,布面油画,220× 260 cm。由里森画廊提供

刘小东,《小豆在台球厅闲着》,2010,布面油画,150× 140 cm。私人收藏,由星美术馆提供


Q:展览是从“匿名的行走者”开启的,从辽宁金城镇到意大利的华人街区和随后沿各国难民进入欧洲的路线前行,再到位于孟加拉港口城市的吉大港,最后回到你工作生活的北京。你一路行走,不断写生、画肖像,很多人会说肖像画随着摄影的产生逐渐无效了,但是我们今天还会看到非常多的绘画,人们也从未对其失去关注。你觉得在今天看来,绘画、写生、肖像,我们仍持续关注的意义在哪里?它们的重要性在哪里?

A :肖像画随着摄影的产生而逐渐无效,这个前提就不成立。一部分肖像是功能性的,比如订件式的,在没有照相机的时代,它就是想画得跟照相机拍出来的一样,那当然受到一种毁灭性的降维打击。但是有很多肖像不是功能性的,也替代不了。而那种主动和照相机迎战的功能也替换不了,比如照相写实主义就是主动跟照相斗争的一个流派,也没有什么问题。尤其今天的社会,其实大家的宽容度很高。画过去那种订件的十八世纪学院派作品也没问题,只是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而已。今天的人们其实把这个世界都看淡了,很多都不是问题了。所以这个问题也一直不在我心里。

刘小东,《众人在纽约哈德逊河边》,2020,纸上水彩,26× 36 cm。由艺术家提供

刘小东,《阴雨》,2020,纸上水彩,34× 25.5 cm。由艺术家提供

Q:疫情期间,你滞留在美国,记录下了疫情时期的纽约,而你第一次到纽约是1993年,也呆了一年,这两次有哪些不同?

A :1993年到1994年的时候,我刚刚三十岁,还是个青年嘛,对这个世界的好奇范围其实是很小的,都是围绕着艺术界这点事,围绕着美术馆、画廊和从业者的往来等,在这个氛围之外没有什么过多的往来和关注。但疫情时,在美国曾经关注这几点全“关门”了,眼前看到和接触到的真的就是实实在在的日常生活,所以体验是不同的。

1993年、1994年体验到的是一种艺术的自由,2020年再去呆了一年,艺术自由我倒觉得没那么强烈了,因为我发现现在美国也很讲政治正确,也很讲展览的政治上的考量,没有1993年那个时候更有探索精神,缺失了那种混不吝的霸气。现在从美术馆到画廊,大家都考虑的比较多,也怕惹起争议。所以这一年纽约的艺术状况不像1993年对我的影响那么深了。

同时我又看到更加日常的纽约老百姓的生活,因为疫情还留在纽约的大部分都是本土的老百姓,他们很自由,很有法律意识,也有纪律性,可以看到一个民主社会中,在尊重纪律、法制这方面的责任感是融合在个人的责任感中去的。而他们对自由的理解跟我们想象的也不一样,自由要负责任的,每个人要为自己的自由负起自己的责任,能看到整个社会形成一种默契,允许年轻人发泄愤怒。

刘小东,《喻红在哈德逊河边》,2020,纸上水彩,26× 36 cm。由艺术家提供

刘小东,《红孩儿给朋友寄消毒液》,2020,相纸上丙烯,43× 33 cm。由艺术家提供

Q:回来再看中国又有怎样的不同?

A :我觉得中国人对自由的理解和渴望与那边不太一样,民间的力量是相当庞大,这个民族的自我安全保护意识特别强。我无法评价这两个不同的系统,也不知道将来会给后代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是显而易见是不同的。

刘小东,《钢板1》,2016,双联布面油画,250 × 250 cm × 2。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Q:对很多人而言,你的绘画技术毋庸置疑得好。那么在你看来,评价绘画好坏的标准是什么?

A :全中国学画的人走得都是这条路,我只是发挥了这条路子的所谓长处,就是面对面直接画,见笔见色、见信心也见犹豫、见涂改。这个难度和分寸的掌握被很多画过画的人认同,我想就是这样。让我说什么样的绘画才是好绘画,真的非常难说,这一下就回到一个辩证关系,一个理论上的界定。如果从哲学层面去谈什么叫好什么叫坏,哲学家能讨论一年都说不清楚。所以这个问题只有艺术行业内的人关心,就是不能诉诸文字,我觉得诉诸文字的东西都经不起哲学的思辨,所以我们都闭嘴,能闭的都闭嘴,但是大家心里总是知道好坏。

Q:你学习绘画的起点是什么?之后又经历了怎样的学习过程?

A :我们那时最早基本都是从俄罗斯巡回展览画派(Peredvizhniki)入手,苏派有一点影响,后来主要受后期印象派的影响,就是所谓重视绘画本身的力量。写实的绘画是非常有力量的,这种传承都存在,比如说早年荷兰肖像画家哈尔斯(Frans HALS,1581年-1666)的作品都是见笔见色的画法,到后来的库尔贝、马奈,再到塞尚、委拉斯开兹等等,学习卢西安·弗洛伊德(Lucian Freud,1922—2011)则是很晚的事,他在绘画领域中把表现主义的东西通过很具体的物象传达出来,而不是草率的几笔而已。我觉得这一路文脉一直存在,就是用具体的写实去传达人的精神状况。

或许当代艺术的多元化发展,让以人物为主的绘画并不像过去那么起主导作用,但它仍然非常重要。从技术手段来讲画人是最难的,但多少代人都会努力画人,因为人是永远值得感兴趣的,将来这个文脉还会传下去,每一代人有自己的一点变化,用不同的观察角度或者在表达方式上的变化。

刘小东,《你的城之三》,2018,布面油画,220× 260 cm。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Q:如果说学习模仿是必经之路,你会有某一个时候觉得可以抛弃这些学习的对象吗?

A :年龄到了自然都抛弃了,这个东西很难讲,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但我会永远保有一颗自我警惕的心,随着年龄和生活环境的改变,创作的面貌会自然出来,这个时候才叫一个艺术家的成熟阶段来了。每个艺术家早年都会受其他人的影响,没有一个人能逃出这种规律。这个既不可耻也不可气,但最后还是要看成熟在哪里。

我觉得永远当学生挺好的,别背负那么大的责任。我作为画家才58岁,在艺术的道路上还年轻,是吧?有很多人58岁才刚刚学画画。尤其中国人的价值观、生活观、艺术观跟西方不同,中国人更讲究临摹前人,然后找出自己,晚年才找出自己也非常正常,这不会形成一个大的精神障碍。

刘小东,《老妈》,2020,布面油画,150× 140 cm。由艺术家提供

Q:所以可以说,你的学习、创作之路始终没有脱离学院派体系吗?

A :中国没有“学院派”,只是顺手挪用了十八世纪法国学院派的名称。我们的“学院派”远远没有那么严格,而我们的所有知识其实都来源于中国的“学院派”。当年的“中国学院派”是集国际知识于一身的集散地,民间没有获取资料的渠道,都得到学院图书馆去查阅资料,而这个“学院派”被骂是后来的事,是市场经济起来以后整个文化分成的两个阵营——一个是端“铁饭碗”的美协系统,另一个是靠市场经济为生的自由职业者。这两个系统相争正是因为市场取向的不同而慢慢在世界观上拉开了距离。我觉得如今苛责“学院派”是没有道理的,当年大家也是借助了这个体制才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的。

刘小东,《喻红》,2021,布面油画,260× 220 cm。由艺术家提供

Q:你会看到学院的弊端吗?

A :一定是有弊端的。学院要传授知识,给学生打分,分数的高低往往取决于对知识掌握的程度。但社会不是这样的评判标准,有特点的人、有特点的艺术更容易被选择,也可以说是所谓的独创性、不可替代性、商业性、商业前景等等,学校认为的‘好’只是四年之内的展示成果,而学生步入社会,开始漫长的人生时才会知道这个‘好’是有局限的,应该去社会上多多摔打。要接受不好、要接受没有概念的好与坏、要接受商业价值、接受商业前景、接受别人对你的判断、接受你在这个商业文化里面的位置,以及接受你的独创性到底在哪里等等,一系列的时间的拷问是不同的。

刘小东,《换灯》,2021,布面油画,250× 300 cm。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Q:作为艺术家的生活并不像大部分人那样朝九晚五,你对世界进行认知的观感是怎么去判断的?当你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时,是否会担心自己不再那么接地气?遇到创作瓶颈时如何突破?

A :对世界的认知就自然而然呗,没有什么特殊的。担心自己不那么接地气是有这个可能的,一个艺术家会有这种恐慌,而我这种恐慌心理非常具体。我以前住单位分的破房子,墙上都是脚印。后来有点钱了,买一个高级一点的公寓,电梯和墙那么干净的时候,我最恐惧的就是我没有地气了,墙上没脚印的房子,我住进去没灵感了——会有这个阶段。但我觉得到哪个阶段就如实面对人生的状况,我仍然有自己的精神生活,仍然有自己的朋友,仍然有看世界的窗口,所以没有必要住在很干净的公寓里,却非得天天到踹满脚印的墙面前去找灵感,也没必要。新的生活环境中也有要面对的问题,不能抱怨环境的改变,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每个艺术家都需要,也希望自己有突破,遇到瓶颈的时候,最好就是靠时间渡过,努力也没用,不努力也没用,这个东西隔几年可能它自己又活过来了。不要轻易把一个人判死刑,随着时间的改变,可能看法会变,艺术一直到在那里,作品也可能会复活。时间里蕴藏着很多事情发生,每件事情发生都会对人产生影响。

比如疫情到来,客观上就把人缩小到一个很小的世界,我能做的就是在这个小世界里去发挥自己的才能,所以这次展览中关于家人的绘画也很多。无所不能画,我觉得聪明的孩子都是在降低绘画题材的门槛,然后去提高绘画精神表达的高度,掌握好就会获得更好的前进。没有必要把绘画题材的门槛抬得高高的,好像它有什么特权似的。绘画没有任何特权,它就是一个傻瓜照相机,愿意画哪儿愿意拍哪都是自由。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促成,也在改变人,作为一个人,每个阶段都要应对,我们只有招架之功。

刘小东,《黑土坑自画像》,2020,布面油画,244 × 183 cm


Q:辽宁省金城镇是你的故乡,辽宁锦州市的小村落黑土村是你父亲出生的地方,在绘画中追溯自己的来处,是出于怎样的原因?

A :其实很多事都跟年龄有关,年轻的时候也不太可能对自己的过去那么关心,年轻人都关心未来。到一定年龄了,稍稍慢一点,回顾自己走过的路会有很多感怀,这非常正常。有很多细腻的情感会泛滥出来,我觉得这都不是主动设想的,而是年龄驱使我这么做。包括这次有一张裸体的《黑土坑自画像》,我就觉得从那个地上出来的时候就是裸体,这么大岁数弄一个“不要脸的”裸奔一下(笑)

刘小东的Instagram首页

Q:你的Instagram已经开通一年多了,感觉怎么样?

A :感觉挺美好的,我有一万多粉丝,来自全世界的,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开心。当初开通就是因为好玩,对我是新鲜事,它跟微信的朋友圈感觉不一样。

Q:现在的世界已无可避免地被互联网所连接,观看图像已成为大家普遍的认识世界的手段,你会对当下有不理解的地方吗?

A :肯定有啊,日常生活都改变了。我使用微信都已经很晚了,开始就是拒绝接受新生事物,用老办法维持自己的世界观,忽然发现站在路边连车都打不到,我才知道世界真的改变了,甚至会替比我老的人着急,我的父母再出门也会打不着车。从这件小事再到网上付费,所有的都改变了,包括艺术形式,新的货币出现,艺术不见得有实体了等等,有很多我不理解的地方。但现在的人只有接受的份儿,没有反抗的能力。

“刘小东:你的朋友”展览现场,UCCA Edge,2021


Q:刚刚谈到的互联网世界,人们在社交媒体上的表现常常具有表演性,是否会让你有所警惕,当人的自我呈现不再真实,绘画又如何把人最真实的样子呈现出来?

A :也不会,人的真实那是过去的一个观念。我觉得人生反正也不太长,你能表演完就是不错的,如果大家都认可你的人生是一场表演,那就都表演呗,那就变得真实了。有的一辈子表演一种形象,那就是你真实的人生。没什么好回避的。哪怕你整容也是你真实的人生,是吧?只是整完你原来的朋友不习惯,但是对新的朋友来说,从此就是他认识你的起点,你的真实人生就是这样的。

有的人也各种表演,这十年一种形象,下十年另一种形象,也是一种很真实的展示,人人都是表演,在手机上表演自己美好的一面或者表演自己愤怒的一面,我觉得都可以。所以“真实”这个词其实说到底又得由哲学家他们去讨论了。

绘画不像摄影,它很主观性,所以不要以绘画去追寻这个人的表面真实。但是当绘画将一个人的味道入骨三分地传达出来,有时候比照相还准确,特别有意思,揭示的是另一种趣味,更加接近这个人的本质。(采访、撰文/孟宪晖,编辑/叶滢)


若无特殊标注

本文图片来自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艺术家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