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于热-对于灭亡的设想
发起人:小白小白  回复数:0   浏览数:1378   最后更新:2021/02/22 11:42:06 by 小白小白
[楼主] 毛边本 2021-02-22 11:42:06

来源:BIE别的

*注:请带入在家翻旧报纸的情感阅读。
对于小众出版和艺术书爱好者来说,这几年可期盼的日子变多了。这些独立出版的爱好者们,既是制作者,也是消费者,每年数场的艺术书展成了大家的聚会。为书展赶制作品,打包各种周边玩意儿来练摊,在摆摊的间隙去串串门,和新老朋友交流下制作手艺和销售心得。打扮漂亮的年轻人总是把几天的书展挤得满满的,不管是艺术书成了新的流行消费,还是期盼着下一年,有更多年轻人把自己的想法编进一本小书里去,再亲手实践把它制作出来,都是让人觉得繁荣而美好的事。
而在 2020 年最后一天,第一届 abC 艺术书奖诞生了。工作组在 200 多份符合参赛要求的样书中,选出 11 部作品入围了短名单。2021 年第一天到来之前,中国首个艺术书奖的最初四名优胜选手诞生了:他们是来自广东的厕所读物《刺纸》,前苹果店员商量的手机摄影与图片集《忘了日本》,美院毕业生罗森对北京社区的考察报告《花家地 2014-2017》,以及戴嘉倩尝试用科技手段突破人类视觉的作品《视够谱 SCOPE MAGAZINE》。颁奖现场,设计师刘治治代表终审评委和主办方宣布原计划的大奖空缺,但 5 万元奖金仍然以评委会特别奖的形式颁给了《刺纸》编辑部。

优胜奖之一《视够谱 SCOPE MAGAZINE》,戴嘉倩
艺术家书、漫画、绘本、爱好者杂志、拼贴簿、摄影集、画册、诗集、研究报告、立体书、玩具书、不可定义的印刷品……与常规的图书相比,艺术书的范围几乎涵盖了一切,而此次书奖恰恰没有设立任何分类。来稿中既有一个人独立构思制作的作品,也有多人团队分步骤合作的成果。以 “支持多样性创作” 为初衷,abC 书奖希望既能够促进创作者们精进创作语言,又能够鼓励更多的想法诞生。
我们与书奖的举办者和部分创作者聊了聊,让如何制作一本艺术书给更多人带来灵感,以及探究中国第一个艺术书奖将给我们带来什么。
“认真地玩”
“一个奖就有一个标准,而我们又不是一个提倡标准答案的平台,应该怎么平衡呢?” 这是 abC 书筹备阶段特别棘手的一个问题。书奖负责人赵小萌引用了泼先生写作奖负责人芬雷的话:“我们就是很认真地去玩。”赵小萌解释说,“认真指的是你对艺术和创作的态度,但是最终参与的心态是 ‘玩’ 的,而不是那种奥林匹克的心态。”
书奖发起人之一赵梦莎说,最终将评选标准交给了 7 位终审评委。“我们争取评委的背景不要太趋同”,赵小萌补充说,“比如艺术家可能代表创作者的角度,策展人代表艺术史的角度,书籍设计者从书籍整体设计去看,也邀请了平面设计领域的和在国外做书许多年的实践者。初审评委更是来自各个不同的领域。每个人带着他那个行业的 ‘偏见’ 去评判,大家最后达成一个共识。” 因此可以说大胆摸索中的第一届书奖并没有设立一个成文的评选标准,同时也就保留了一些开放性;这也意味着第一年的获奖作品显示出的某种 “趋势” 并不一定会延续到其后的奖项评选当中。
不过,作为一个以书为媒介的创作奖项,书的特性仍然是一个最重要的考虑因素,也就是它作为信息留存和传递的媒介的性质。“比如,如果拿书做一本纸雕,那可能是雕塑的范畴,” 赵小萌打了一个比方。此次评委也想特别提醒创作者注重书的这个性质,并关注书的讲述技巧,比如纸张的折叠方式,翻页方式等。
从这里稍微延伸一步就到达了形式与内容结合的问题上。一眼看上去,艺术书与普通图书的区别就在于形式的不拘一格,但是好作品不只停留在形式的创新上。赵小萌提到,初审和终审环节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像学生作业”,这可能意味着一部分创作者刻意使用某种形式语言的意图过于明显,让 “评委一眼就能看出来”,与此同时,使用这种语言所要处理的问题却还不太迫切。赵梦莎补充说,与评委交流时特别提到过希望在评审时兼顾书的形式和内容,而不要特别偏重其中一个方面。

优胜奖及评委会特别大奖获得者《刺纸》,刺纸编辑部


最终获得评委会特别奖的作品《刺纸》就是评委们认为的形式与内容结合优秀的例子。《刺纸》是一个类似刊物的连续出版物,题目谐音广东话 “厕纸”,诞生时就被悬挂在广州亿达大厦的公共厕所里。这本刊物的封面采用了一种棉软原始的纸张,边缘毛躁,与常见图书方正整齐的形象大为不同。封面图案也采用色彩鲜明、轮廓有力的木刻版画形式,令人想起民间祈福消灾用的甲马纸,旧时代的宣传读物或是国外历史上的青年运动传单。与之相应,刊物的内页也采用了最便宜的家用打印机印刷方式。这本刊物的内容则特别关注 “小人物” 的生活。例如,在 2020 年春号外《刘胜的故事》中,编辑部经过了在广州工作的快递员刘胜的允许,将他多年发布的朋友圈内容重新排版印制了出来。这些朴实的内容与其的粗糙的形式结合在一起,出现在公共厕所这样的场合,并非令人不堪,反而形成了一种野蛮的生命力。编辑部还在厕所里设立投稿信箱,面向大众收集作品。评委认为 “《刺纸》对于出版物的核心属性——即信息传播与留存的载体——有着强烈的自觉。团队以最低成本的创作方式保持着群体之间持续性的互动与联结,并以或挑衅、或合作的方式尝试与周边社区发生真实的关系。”

《祝你度过美好的一天》,戴西云/许白,获得评委会提名

而这本名叫《祝你度过美好的一天》的 “书” 总共只有薄薄三 “页”,在形式上展现着强烈的吸引力。第一页是以银色反光材质覆盖的纸板,上面有整齐排列的凹槽,第二页是十个可以单独撕下来的彩色六边形,第三页则是印有一个故事的单页,外加一个白色的纸质封套。如果将那些六边形拆下来插在纸板的凹槽上,只要角度得当,就能看见镜面映射出一个个立方体,平面图案变成了立体幻象。这部作品来自于策展人戴西云所策划的一个与家和房间有关的展览,由设计师小白设计,将一个在时空中有限的展览空间重现出来,又留有想象的诗意。

优胜奖之一《花家地 2014-2017》,罗森

《爆炸、彩虹和剩下的》,叶哲,入选优胜奖短名单
另外,赵小萌也提到了 “创作强度” 的问题。优胜奖获得者罗森的《花家地 2014-2017》是作者历时数年对北京一个小区生长变化的考察研究成果,以其深入与丰富打动了许多评委。另一件入围短名单的作品《爆炸、彩虹和剩下的》看似十分简单,假借诺基亚 6600 型号手机的说明书形式,呈现了一系列与该型号手机相关的图片,探讨技术与政治的关系。仔细阅读之后不难发现,作者叶哲必定在创作主题,以及从概念到成果的转换过程中投入了大量的思考。
再回到 “认真地玩” 这个说法,假如做艺术书是玩一场游戏,那么不论想玩什么样的游戏,都要争取把这个游戏玩到最好。
中国问题,幽默感,个体视角
此次终审评委之一艺术家向京在寄托对下一届书展的期望时提到,希望年轻人可以关心自己所处的社会。“你甚至可以粗暴地说就是关心中国问题,因为我们看到很多人好像没那么关心中国问题,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外国小孩,” 赵小萌说。不过在此次参展的作品中,确实还是有一批作品是 “只有中国读者会格外会意的作品”(来自评委会提名作品评语)。比如朱文琪的作品《今夜无眠》,用一本翻掉了封面的歌词本的形式,呈现了关于童年生活的城市白山市一家歌厅的回忆和想象。

《今夜无眠》,朱文琪,获得评委会提名
“小的时候我生活在北方小城白山,那里有家只给成人光顾的歌厅叫 ‘今夜无眠’,人们约定俗成地叫它 ‘红地毯’,对我来说它代表了 2000 年以前的时代。我记得当时的我是很不喜欢这个地方的,也不喜欢充斥大街的流行歌曲,认为它又土又俗又让人绝望。后来我去到了其他更大的城市生活,我发现 ‘红地毯’ 不管是在城市流行风貌上面,还是在个人回忆方面,都是很重要的时代缩影,代表一代人的情感,不是用美丑来衡量的,”朱文琪说。
朱文琪在这本书中用天真的笔法描写了童年时代身边的几个不同人物和他们经常唱的歌,还记录了像《萍聚》这样在当时广为传唱的歌曲的歌谱,中间穿插着她今年重新回到故乡熟悉的街区所拍摄的照片。为了让这本书在形式上更像当年的歌词本(大多有着《金曲 1997》这样的名字),朱文琪通过反复扫描打印,把纸张和印刷处理成粗糙的质感。
“对我来说,‘今夜无眠’ 四个字描绘了 2000 年以前人们兴奋与热切的状态,虽然后来我才知道那家歌厅真实的名字是‘金夜无眠’,” 《今夜无眠》得到了初审评委的注意,认为它 “语言相对完整,更有现实观照。”
不仅公布获奖者和短名单,还在自己的公众号平台刊登了一部分提名作品及评语,也是 abC 书奖对参赛者的珍视,工作组接不少创作者的到反馈说,这些评语令他们十分感动。

《小武的绘本》,小武,入选优胜奖短名单

终审评委之一吕敬人认为中国的书做得还是有些太古板,缺少幽默感,偏严肃,希望看到更多有幽默感的艺术书。此次进入短名单的《小武的绘本》就是一组带有隽永幽默感手绘故事书。小武是国内漫画与插画爱好者比较熟悉的一位创作者,作为两个孩子的妈妈,小武不时通过自己的公众订阅号发布一些想象力丰富的原创童话故事。一个个憨态可掬的人物经历一系列奇遇,构成一个个令人回味的小故事,让大人和小孩都能会心一笑,并受到感动。这些手绘画面朴拙随性,故事非常简单,但 “但简单并不代表肤浅,它的故事既有深度也有艺术性……这样的表现方式要比电脑上机械的绘画更能打动我,”某位评委这样写到。
赵梦莎提到,参展作品反映出的另一个特点就是“从个体出发”,即便介入社会问题也是通过比较小的切入口,因此反映出了很多人独一无二的经验。收到的作品中不乏为孩子、为朋友、为宠物狗所做的作品,还有一位名叫周逸群的作者提交了一本为她最喜爱的英国脱口秀演员李斯图(Stewart Lee)所创作的漫画,可以视为互联网上十分流行的同人文化的产物。

《Superpower Comedian Interviewing Another Superpower Comedian》,周逸群
周逸群巧妙构思,把这位脱口秀演员的笑话结合到画面当中,既是个人的 “追星” 行为,也是一部优秀的漫画作品。据说周逸群曾将这部漫画亲手交给了李斯图。

优胜奖之一《忘了日本》,商量

优胜奖的获奖作品之一《忘了日本》的作者商量曾在苹果商店工作。他在 2016 年到 2019 年的六次日本旅行中拍摄了十几万张照片,收集了一百份报纸,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日本图像档案。2020 年疫情期间,他以浏览 Google 街景截图的方式,收集了他在时空中无法亲自到达的街道。在最终的作品中,商量对这三个来源的大量图片进行了整理、重组和混合,形成三本小册子,图片脱离了原始的语境,时空错乱,虚实难辨,组成了一个全新的叙事。商量用 “据为己有” 这个词来描述这次创作行为,他说:“以上被他据为己有的所有关于日本的影像慢慢构建出一个可以逃离现实生活的梦幻之地。”
这些作品显示出个人生活中最真切的体验往往能成为很好的创作来源,这些以个人艺术书形式保存下来的议题也将从一个方面成为这个这个时代个体精神面貌的记录。
促进创作,并且让更多人看到
虽然第一届艺术书奖的许多参赛作品都只有样书,暂时无法被公众见到,但是书奖工作组表示,这次书奖是希望能让小众艺术书实践被更多的人看到。工作组在颁奖活动中邀请了来自各行各业的人士,其中不乏来自出版界和艺术界的工作者。据称,已经有来自大众出版界的朋友有意促成此次参展部分作品的正式出版。

《呼吸漏洞》,起立 Qiliq,W**eIn Press,入选优胜奖短名单

《蚊蠓死于图像》,林舒,入选优胜奖短名单

出版艺术书对于大众出版界的挑战是很大的,赵梦莎说主要的问题并非意识形态的问题,而是市场接受度的问题。赵小萌认为,这种接受的鸿沟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比如(音乐)行业内才划分民谣和摇滚,但是受众只关心一首歌好不好听。出版界有许多继成规则,人们有时候需要把各种各样的书削成一定的形状,进行分类,才知道如何去推广。” 跨越类别限制,是否是未来大众出版可以挑战的可能性?
“我们有点像是倒逼出版界作出改变,我们也看到已经有这种改变在发生了,” 赵梦莎指的是大众出版社和地下出版物之间的一些中型出版社,以更加专精的态度去推出不以上百万销售量为目标的图书。“如果我们这个奖项印证了一本书的优秀程度,也许可以作为一种行业背书,是不是有可能打动出版商?” 赵梦莎提出了她比较乐观的设想,她也用电影节的例子做比喻,提出书展不只是一个嘉奖,也是一个 “创投机会”,各个领域的观察者们都在寻找机会与优秀的作品合作。
与已经形成周期规律的艺术书书展一样,书奖在推进艺术书文化方面可能还有另一重影响,那就是为创作者设立时限,鼓励持续创作。每年的春夏之交和秋冬之交是各个城市的艺术书展集中举办的时间,许多创作者爱好者也因此形成了创作的节奏:赶在书展到来之前完成今年的创作。可以想像,艺术书书奖如果持续举办,必定会更促进创作动力。相较于书奖,书展的涵盖范围更为广阔,“有一些创作者的已经开始开发周边,逐渐不做新书了,而参与书奖的书必须是过去一年内出来的新书,这样能鼓励大家持续去做新书,”赵梦莎说。
奖项背后的争议
第一届 abC 艺术书奖在很多方面都留下了不确定的答案,工作组也与我们分享了其中一些。除了文章开头提到的评选标准之外,背后还有许多不为人所知的问题。
比如书奖意欲鼓励中国本土的艺术书创作,于是将参赛选手设定为 “居住在中国的创作者”,由此就将长居在海外的创作者排除在外了。有的创作者提出,虽然居住在海外,但国内的艺术书场景其实对他们的创作有很大的影响,他们也是书展的积极参与者,似乎不应该被剥夺参赛资格。工作组也认为第一届奖项还没能得到关于这个问题的定论。
此外,abC 自有出版平台的出版物应该同样获得参赛资格吗?abC 作为主办方是否应该设置自己的 abC 选择奖?在第一届奖项中,他们选择了 “避闲”,表示不希望形成一个利益小圈子。
赵小萌还提到了奖金到底应该用于 “嘉奖” 还是用于 “帮助”,选择前者可能会导致专业选手屡屡获奖,挫伤多样性,而选择后者又有悖于奖项这一荣誉的初衷。这个问题在未来可能通过增设不同的奖项来解决。工作组还介绍了 5 万元奖金数额的设置考量,他们希望这个奖金真的能够切实地为创作者争取到一定的创作自由,而不是一个象征性的金钱奖励。所以在第一次大奖空缺的时候,奖金仍然全数颁给了特别奖的获得者。
在未来,随着参赛作品增加,我们可以预见也许会有更多类型的奖项设立,而随着奖项影响力扩大,我们可能也将见到艺术书与出版界、当代艺术界更多更频繁的互动。我们也希望看到将有更多地参与者能借助艺术书这种灵活的媒介,过上丰富多彩的创作生活!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