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不动” | 如藤,如蚁,如菌:劳作与共在
发起人:猴面包树  回复数:0   浏览数:1036   最后更新:2021/02/20 10:59:21 by 猴面包树
[楼主] 八卦连环掌 2021-02-20 10:59:21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陈璐


2月11日,在经历若干年牢狱生活后,可能是本世纪最知名的诈骗犯安娜·索罗金(Anna Sorokin),因为表现良好从纽约州北部的阿尔比恩监狱获得假释。她曾假扮成名为安娜·德尔维(Anna Delvey)的富有德国女继承人,在2013年到2017年期间混迹于纽约上流社会,骗取朋友和银行数十万美元。这一切直到2018年才开始被人察觉,2019年4月安娜·索罗金以多项罪名被判有罪。

现在,安娜·索罗金出狱了,她正忙得不可开交。Netflix付给了她一笔版权费用,据知情人士表示至少有32万美元,希望将她的故事搬上荧幕,而她已经用这笔费用偿还了20万美元的赔偿金。HBO此前也曾宣布过一项类似计划。实际上,她甚至表示有兴趣在Netflix和HBO即将播出的这部电视剧中饰演她自己。此外,她在Instagram上发布了一个名为“安娜·德尔维电视”(Anna Delvey TV)的新项目,同时还在撰写一本关于监狱的回忆录


2019年5月9日,备受关注的安娜·索罗金(Anna Sorokin)案件终于落下了帷幕。这个被称为“Soho骗子”、“假女继承人”和“社交骗子”的假名媛,因诈骗酒店、银行和一家私人飞机运营商数十万美元,被判入狱4年至12年,同时她还被责令支付19.9万美元的赔偿金,以及2.4万美元的罚款。

自2019年3月27日开庭以后,安娜·索罗金成为纽约社交圈的一个民间传说,她成功地以“安娜·德尔维”(Anna Delvey)这个虚构的名字,假扮成一位拥有6000万美元信托基金的德国女继承人,与曼哈顿的银行家、酒店经营者和房地产大亨打成一片,从银行、酒店、餐厅和朋友那里总计骗取了27.5万美元,并试图从一家银行获得一笔2200万美元的贷款,用于开设一家高档艺术和社交俱乐部。

“如果我能在这里成功的话,那我在任何地方都能够成功。”庭审期间,安娜的辩护律师托德·斯波德克(Todd Spodek)在曼哈顿最高法院引用了畅销歌曲《纽约,纽约》中的一句歌词,试图将他的代理人描述成一位想在大城市出人头地的卑微女孩。

“她为自己创造了想要的生活。”斯波德克说,“安娜不满足于做一个旁观者,她想成为一名参与者。安娜没有等待机会,她创造了机会。如今我们都可以与此相关联。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点安娜的影子。

2019年5月9日,安娜·索罗金在纽约曼哈顿最高法院宣判现场,她被判定从银行和民众那里诈骗了20多万美元(视觉中国供图)

斯波德克坚称安娜从未有意试图从其他人手中窃取过什么。这个世界就是纽约的上流阶层,某种程度上,“安娜·德尔维”确实在纽约成功了。

然而,地区助理检察官凯瑟琳·麦考(Catherine McCaw)在宣判前发言:“被告不想过平凡的生活,为了得到这个,她不惜偷窃。”

谁是安娜·德尔维


在2013年至2017年期间,安娜·德尔维是一个频繁出现在纽约上流派对和社交圈的名字。她出手阔绰,周游世界,租用私人飞机参加精英派对,住在曼哈顿的霍华德11号豪华酒店,给优步司机、门房和工人100美元小费,从时尚奢侈品电商Net-a-Porter和Elyse Walker上购买高端时装,雇用高端私人教练,安排与《小鬼当家》的主角麦考利·卡尔金(Macaulay Culkin)共进晚餐……直到2017年10月安娜被捕,并被关押在美国最大的监狱中心赖克斯岛前,所有人都坚信这就是她的生活方式。

2018年4月,《名利场》杂志刊登了一篇关于安娜·德尔维的文章,引起了广泛关注。这篇文章的作者是《名利场》的摄影记者威廉姆斯(Rachel DeLoache Williams)。威廉姆斯写道,德尔维穿着Gucci凉鞋戴着Celine眼镜走进她的生活,“向我展示了一个光鲜亮丽并且便利的世界,有酒店生活、Le Coucou(纽约著名地标餐厅)晚宴、远红外线桑拿和摩洛哥度假。然后她让我的6.2万美元消失了”。

2017年,安娜邀请威廉姆斯一起去摩洛哥的马拉喀什度假,并表示将会为她承担机票、酒店和其他服务的费用。在这次旅行中,安娜预订了世界上最好的五星级豪华度假酒店La Mamounia中一套每晚7000美元的传统摩洛哥私人别墅,包括一个室内庭院、三间卧室和一个游泳池。

然而由于各种理由和状况,最后,一笔总计超过6万美元的账单被登记在了威廉姆斯名下,超过她一年的薪水。而德尔维最终只还了她5000美元。

不过最终陪审团并未宣判这项总额6.2万美元的诈骗指控成立,一位自称黛比的陪审员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表示,“安娜为她做了很多事,她接受了”。

尽管威廉姆斯的文章引起了人们的讨论,但记者杰西卡·普雷斯勒(Jessica Pressler)在2018年5月发表在《纽约》杂志上的一篇文章才算真正揭露了这一丑闻。这篇名为《也许她有那么多钱,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的报道,记录了此女从一名俄罗斯卡车司机的女儿,到成为纽约派对中的常客,最后等待审判的全过程。

“上流名媛”安娜·德尔维其实是卡车司机的女儿安娜·索罗金

在这篇文章中,人们可以看到安娜是如何说服身边的朋友、酒店以及金融机构,相信她是一位富有的女继承人,拥有无尽的财富。通过一些技巧,她向周边的人暗示自己德国女继承人的身份,尽管从未有人见过她的那位“亿万富翁父亲”,但人们相信她的父亲经营着巨大的石油或者太阳能生意。她结识了许多艺术和时尚行业的纽约富人,以及国际信托基金的孩子们。她常常谈论着那些商务电话、名人会晤以及自己的梦想:她想创建一个艺术中心,考虑将其命名为“安娜·德尔维基金会”,并看中了位于公园大道和第22街交会处的一栋历史建筑——教堂传教楼(Church Mission House)的六层空间,占地面积约4200平方米。

为了创建她的艺术基金会,她伪造了国际银行的文件,这些文件显示她在国外的账户余额约为6000万欧元,试图获得2200万美元贷款。2016年,当美国国民城市银行拒绝提供贷款后,她向峰堡投资集团公司出示了同样的文件。峰堡同意,如果安娜能够提供10万美元用于支付法律和调查费用,他们将考虑提供这笔贷款。

2017年,她说服了国民城市银行的一名代表允许她透支账户,从而获得了10万美元的贷款。她把借来的钱给了峰堡。当峰堡用掉了其中大约4.5万美元,试图核实她的资产以完成贷款时,安娜却表示她的父亲不喜欢其中的条款,选择了退出,并将峰堡归还给她的5.5万美元为自己的生活方式买单。安娜精心策划着巨大消费背后金钱的流动,让这些数字从一个账户飞到另一个账户,令人们相信她的账单终将被支付。

在被捕前,安娜的最后一笔消费是在帕克纽约酒店内的Kn**e餐厅里约200美元的未付账单,包括四杯葡萄酒、一份水果沙拉和两份烟熏三文鱼三明治。

所以安娜·德尔维究竟是谁?事实上,她的真名叫作安娜·索罗金,1991年1月出生在莫斯科的郊区多莫杰多沃。她的父亲瓦迪姆·索罗金(Vadim Sorokin)曾是一名卡车司机,后来开了一家冷暖空调公司。安娜16岁时全家移居德国,据《每日邮报》透露,她获得了伦敦中央圣马丁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但并没有入学。但安娜的父亲表示,全家一直在为她支付大学学习、生活等各项费用。

着装心理学


为什么安娜·索罗金的故事如此迷人?就像普雷斯勒在报道中所写的一样,人们对安娜骗术的成功感到困惑:为什么是这个女孩?她既不是超级性感,也不是超级迷人。她甚至都不足够好。

人们尝试从各种细节中去寻找原因。纽约社交名媛汤米·萨利赫说,安娜善于让自己慢慢融入人群,“她做了自我介绍,是个可爱的女孩,非常有礼貌”。在霍华德11号酒店工作的纳法塔里·戴维斯则告诉记者,安娜的很多行为语言,比如向私人教练预付4500美元现金,给人一种她在大把大把花钱的印象。

银行家瑞安·塞勒姆在法庭上表示,安娜“似乎会说金融界的语言”,她理解在这种环境下进行互动和交易需要掌握的金融术语,并通过这种方式说服了自己借给她10万美元,但从未偿还。

艺术评论人本·戴维斯还分析了安娜Instagram账户上的内容,指出她使用了比如弗里兹(Frieze)艺术博览会、巴塞尔艺术展(Art Basel)、威尼斯双年展(Venice Biennale)和佩斯画廊这样一些大家熟悉的重大活动场域的标签,让人们相信了她是艺术世界幕后推动者的一分子。同时,一份长达80页、为潜在投资者准备的“安娜·德尔维基金会”的精美招股说明书也助长了这场骗局。

不过,更多人将关注点放在了安娜对自己形象的精心塑造上,认为这种所谓的骗局成功了多年,部分原因是安娜塑造了一个人物:她不仅暗示自己有一个上流名媛的银行账户,还穿着上流名媛的衣服。人们相信了安娜由巴黎世家、LV、GUCCI等品牌堆砌起来的外表。就像普雷斯勒文章所写的一样:“看着纽约的灵魂,安娜意识到,如果你用亮闪闪的东西、大量的现金、财富的象征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他们几乎无法看到其他任何东西。”

《蓝色茉莉》剧照


实际上,安娜并不是唯一一个成功塑造了自己外在形象的女骗子。同样在2019年4月份,名誉扫地的血液检测公司Theranos的创始人伊丽莎白·霍姆斯(Elizabeth Holmes)也出现在了法庭上。这位鼎盛时期个人财富估值超过60亿美元的硅谷名人,被指控犯有多项欺诈罪。在扮演一位有远见卓识的创始人的那些年里,她最为人熟知的装扮一直是史蒂夫·乔布斯式的黑色高领毛衣和长裤。而在出庭当天,霍姆斯抛弃了她那身标志性的黑色高领毛衣,选择了一件浅色的衣服。

伊丽莎白·霍姆斯模仿乔布斯的招牌动作


人们利用着装来讲述自己的故事。它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是一种不可避免的交流方式。人们可以利用着装来显露财富,也可以无情地展示贫穷。它们能够讲述人们有关于身份的故事。因此,在许多方面,服装很容易被穿着者操纵,也容易被观察者曲解。

临床心理学家詹妮弗·鲍姆加特纳博士(Jennifer Baumgartner)曾针对这个现象写了一本书——《你穿什么就成为了什么:有关你的衣服所揭示的那些事》,她将此称之为“着装心理学”,并以真人秀《Real Housewives》(贵妇真人秀系列)为例解释道:“看看她们是如何关注金钱的。在她们互相斗争的时候,她们会用商标和设计师作为一种互相贬低的方式。她们把衣服和配饰作为一种工具,既能令自己匹配场合,又能作为一种对付他人的武器。着装能够帮助你找到自己的位置。”并且强调:“我们的衣服帮助我们找到我们想去的地方。”

安娜在被捕之后,似乎都在有意精心塑造自己的形象。安娜的出庭形象成了这次审判的一个热门话题,甚至将这场曼哈顿的法庭诉讼变成了一场滑稽的奇观。Instagram上还出现了一个名为“安娜·德尔维法庭形象”(@annadelveycourtlooks)的账号,追踪她出庭当天的着装,以及这些服饰的来源。8000多人关注了这个账户,并对她的造型发表自己的评论。

在审判过程中,由于安娜对服装的选择,她受审的每一天都引人注目。安娜的行为不止一次激怒了法官,因为她拖延了听证会,并把这场欺诈审判当成了一场“时装秀”。地区助理检察官麦考在宣判时也谈到,安娜·索罗金在庭审期间“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悔意”,“对自己的着装比对其他任何事情都更认真”。

在一次出庭中,安娜拒绝穿着囚服走出牢房。律师斯波德克试图帮助她挑选衣服,他递给法官一个包,里面装着一周的服装搭配,包括一件安·泰勒的淡蓝色无袖连衣裙和一件优衣库的靛蓝羊毛衫,这些衣服必须由保安检查,这导致了听证会被推迟。

但这并没有满足安娜的时尚品味,她不喜欢律师挑选的衣服。安娜哭了起来,拒绝启动审判程序。愤怒的法官基塞尔表示,从早上9点半开始陪审团便已到场,但他终于还是妥协地告诉安娜,法庭上有一件白衬衫和一条黑裤子,她可以穿,令她看起来不像是被监禁。中午过后不久,安娜出现在法庭上,她穿着黑色长裤和有领白衬衫,袖子卷到了肘部。当法官斥责她在法庭上的滑稽行为时,她又再次崩溃,她的律师不得不安慰她。

最终,律师为她找了一位出庭造型师。这位造型师曾与一干明星合作过,她很快就为安娜穿上了圣罗兰(Yves Saint Laurent)、迈克高仕(Michael Kors)、Miumiu和维多利亚·贝克汉姆(Victoria Beckham)等品牌的服饰。

作家兼心理学家、《自信游戏:弱者的心理以及为什么每次上当的都是我们》一书的作者玛丽亚·科尼科娃(Maria Konnikova)也对此案发表了评价,她认为这个案例中充满了永恒和普遍的元素。“人们喜欢认为自己与众不同,这种情况在世界各地一再发生……过去,人们会在报纸上登广告,或与八卦专栏作家成为朋友,或与合适的人合影,以增强他们的可信度。”同时,她也承认,社交媒体让这一切变得更容易——如今进入的门槛要低得多。我们接受了这么多表面上的东西,我们付出了这么多。

斯波德克也是这样告诉了陪审团,他声称,如今对社交媒体的痴迷,在一定程度上应该受到指责,因为它鼓励像他的客户这样的千禧一代怀有“夸大的妄想”。“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为社交媒体精心策划的。”他认为,“在她的世界里,这就是她的社交圈所做的。”

然而,欺骗总归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2019年4月23日,陪审团最终裁定安娜·索罗金犯有二级重大盗窃罪、三级盗窃罪、非法获得服务等罪名,同时判定2200万美元的银行贷款和摩洛哥6.2万美元的花销这两项指控未遂。不过,5月9日最终宣判日时,安娜仍旧将重点放在了自己的着装上,她穿了一件黑色长袖连衣裙和平底鞋出席了最后的审判。并且,在次日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安娜坚持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我不感到抱歉”,并且如果有机会,她还会再做一遍。

威廉姆斯已经把这段奇特经历写成了一本书《我的朋友安娜》。“这是一场魔法,”她写道,“我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道具之一,也是观众之一。安娜的梦是纽约一个美丽的梦,就像那些永远不会结束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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