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在海边做“新”
发起人:colin2010  回复数:0   浏览数:1075   最后更新:2021/01/21 10:48:32 by colin2010
[楼主] 橡皮擦 2021-01-21 10:48:32

来源:Hi艺术  张朝贝

图片提供丨CGK昆明当代美术馆


2019年1月,在印度古吉拉特,李季的野生动物向导对他说,“我们今天要去一个特定的区域寻找亚洲狮,所以你不能一看到大树就停下来不走,我们花在看树的时间太多了,这样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找狮子。”

彼时的李季拍摄野生动物和树木已有9年时间。大约从2010年开始,他的足迹遍布尼泊尔特赖平原、印度德干高原、泰国考艾雨林、斯里兰卡的雅拉丛林、中国的青藏高原以及秦岭。2021年1月,在CGK昆明当代美术馆的展厅,由崔灿灿策展的李季个展“树”呈现了一组他过去一年拍摄于云南的树,穿梭其中,如同游走在森林之中。

艺术家 李季


为大树拍摄一张肖像


李季说他所做的工作更像是对一棵树进行扫描,那些摄影作品中呈现的并非一个特定的瞬间,而是一个时间片段的重现。在拍摄之前,他会围绕每一棵大树进行观察,拍摄下一个个树的局部,再合成为一张完整的树的巨型肖像。


或许很多人都没有像李季那样真正观察过我们司空见惯的树,在雨林、沙漠,或是在高原、山地,不同地区的树,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物理形态;而自然中那些无人打扰的树,和人工培育的树,也拥有大相径庭的精神状态。如果说拍摄野生动物时,树木仅仅是动物栖息的环境系统,那么这些如同肖像般的树,已然成为镜头中的主体。




李季个展“树”,CGK昆明当代美术馆展览现场


在昼夜交替之间,同一棵树也呈现出不同的状态,吸引着来者的目光,尽管它们无意如此。或是一棵硕果累累的鸡嗉树,或是一株具有异域风情的引进树种凤凰木,或是一棵挂着上百个土蜂巢的榕树并被当地人称为“蜂神树”,又或是一棵死去的冷杉……它们矗立在或黑或白的纯色画面之中,没有背景,只是展示自身。


树木的姿态漂亮挺拔,剥离了原本存在的空间和环境,作为个体的独特性得以凸显,并与人发生沟通和对话。而此时,它们究竟是真实的树,还是艺术家想要表达的树?在李季看来,“记忆里的大树和我影像里的大树,哪一个更接近现实,可能两者都不是现实,又或者都是真实的。

李季《夜-鸡嗉子》300×214cm 相纸彩色打印 2020

李季《夜-凤凰木No.2》150×190cm 相纸彩色打印 2020

李季《昼-蜂神树》144×255cm 相纸彩色打印 2020


艺术之外的另一个梦


我们如今看到的李季作品多是2010年之后的摄影,而他作为云南重要艺术家,在1990年到2010年之间为人熟知的油画创作更多是从以往的报道中了解的。1987年从四川美术学院版画系毕业后,李季最早的创作形式是版画。但是因为太多的时间耗费在技术层面的过程中,并且印制工艺与自己想表达的观念之间总有一种落差,他从1990年开始选择油画进行创作。


在20世纪90年代的昆明,在中国当代艺术的主流方向之外,一批活跃于本地的艺术家进行了极具地域性的艺术探索,例如唐志冈、刘建华、李季、何云昌、朱发东、曾晓峰等。在李季看来,这一代艺术家为艺术圈所认知的图像很多都是1990年代创作的,这些图像也包括他笔下的带有艳俗艺术和批判消费主义痕迹的“女郎”和“宠物”。

1996年,“云南当代油画展”云南省博物馆展览现场,左起:唐志冈、杨一江、李季、武俊、毛杰


也正是那时,中国当代艺术开始进入国际市场。李季的作品在被香港汉雅轩画廊选中后,紧接着进入一种更开阔的国际视野,大量的作品有机会在国际上展出。后来又与程昕东国际当代艺术空间合作,频繁地参加世界各地的展览活动。李季谈道,“尽管1990年代的作品当时很少能卖出去,但反而会真正思考为什么要画画,创作思想是怎样的,但是2000年之后展览太多了,很多时候只能被动地应付展览,在创作上常常无法保证。”


2010年,李季在绘画工作之外,决定去实现小时候观看和拍摄野生动物的梦想。到如今,他的足迹踏遍了尼泊尔、印度、斯里兰卡、泰国的国家公园和野生动物保护区,以及中国西藏的羌塘草原、唐古拉山、青海的可可西里、陕西秦岭、云南高黎贡山、西双版纳、白马雪山。开始时拍摄只是某种生活方式的自由体验,后来逐渐回归了严肃的艺术创作状态。


李季补充道,“这十年的摄影历程让我实现了自己的另外一个梦。这个梦是我从小追寻的一个东西,虽然我没有变成动物学家或者自然学者,但是用摄影的方式体验了那种自由的感觉。不为任何东西而拍,只为自己。

1997年,艺术家在昆明毛旭辉工作室为“都市人格”艺术展进行筹备,左起:唐志冈、刘建华、杨一江、武俊、李季、王林、毛旭辉


昆明艺术往事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其实你的艺术创作从1990年就开始了,当时的创作和于艺术家的交流是怎样的?

李季(以下简写为李):我1987年从四川美术学院版画系毕业之后,一直在做版画创作,那时候参加过全国美展和青年版画家的展览。因为做版画太多时间耗在工艺上,我觉得应该找一种最容易表达的媒介,所以大概从1990年开始画油画。那个时候的昆明,刘建华、唐志冈等一拨比较有前卫思想的艺术家经常在一起做展览,讨论问题,形成了一种很好的当代艺术氛围。


Hi:你毕业之后就一直待在昆明吗?

李:毕业以后我在北京待过一年,1989到1990年在央美进修,此后基本上一直在昆明。2003到2004年的时候,在北京黑桥建了工作室,但是没有一张画是在里面完成的。每次去北京都和朋友熬夜聊天,晚上就近住在酒店里,有好几次都是想明年把工作室从昆明移到北京去,但是这个想法一直往后推迟。后来到了2008年就把它给别人用了,不在北京待了。


Hi:那时候很多艺术家已经离开了昆明。

李:我们在一起创作的艺术家里,最早去北京是啊昌、朱发东,紧接着唐志冈也在北京有了工作室,待过一段很短的时间,经常回来。2004年,刘建华去了上海。还有一些比我们年轻的艺术家在昆明和外地之间跑来跑去,我算是一直坚守在昆明。

李季《夜-高山栎》159×150cm 相纸彩色打印 2020

李季《夜-四蕊朴》150×228cm 相纸彩色打印 2020


Hi:那段时间你的创作经历了怎样的变化?从1990年代被艺术界熟知的女郎和宠物,到后来2010年转向了画动物和野生动物摄影,又是如何转变的?

李:媒介在变化,但人与动物和自然之间的关系一直存在。不过拍野生动物的出发点并不是延续了之前创作的思考,而只是为了改变我的生活方式,找到一种更加自由的状态。那个时候我还是很喜欢艺术的,但是我做的事情不一定能够让我快乐。有时候别人想要我某个时期的创作,但是那个时期已经过去了,不想再画了,而且画出来的状态也不对了。这不是技法的问题,而是在精神层面的需求、考虑的问题不一样了。所以后来就主动画得越来越少,用摄影去实现自己需要的生活方式。


Hi:摄影和油画两种并不相同的创作方式,对你来说有什么异同?

李:摄影比重渐渐地越来越大时,我还完全没有考虑过艺术创作的问题,纯粹是个人的喜爱,后来逐渐成为一种创作的状态之中,到今天越走越远。其实还在继续创作,当时也画了几张尺幅比较大的《最后的大自然》,媒介上使用了丙烯材料。不过后来的作品尺幅变小了,数量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李季个展“树”,CGK昆明当代美术馆展览现场


到了晚上,树好像会苏醒过来


Hi:所以你对这些树的兴趣最早是从当时拍摄野生动物的时候开始的吗?

李:这次展览中的树是从去年年初到现在拍摄的,从更广的时间概念来说,最早是2010年拍野生动物的时候,也会关注到它们生存的环境,包括植物、地形、海拔,逐渐对树产生了兴趣。树很漂亮,当时只是把它作为一种风光性的存在,后来逐渐把目光聚焦在树的个体上,它们的个体差异很大,跟人一样,每个个体都是独特的,所以才萌发了为个体拍肖像的想法。


Hi:每一棵被拍的树作为个体是如何吸引你的?

李:首先跟一棵树的形态有关系,因为我之前一直在画画,所以形象、色彩肯定比较吸引我的。当然地区的差异,肯定也会带来吸引力,比如云南的树和北方的树之间的物种差别、文化差别,都在思考范围内。后来我逐渐觉得应该拍一些没有人打扰的树,在野林或者森林深处去行走,那些树没有受到人类过多的打扰和改变,是植物成长的一种原貌。不过这件事一时半时不能做得很圆满,可能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对树进行调查和观测。

李季《夜-木棉树》150×220cm 相纸彩色打印 2020

李季《昼-木棉树》227×326cm 相纸彩色打印 2020

李季《夜-芒果树》150×189cm 相纸彩色打印 2020


Hi:这些年拍了多少个地区的树?

李:应该说在亚洲大部分生物多样性比较丰富的地区都有观察,从南亚、东南亚到国内的秦岭、青藏高原,像热带雨林、沙漠、草原、高山、高原。青藏高原上树的物种就比较单一了,到了高海拔地区,没有乔木,只有很小的灌木。


Hi:不同地区的树在形态和文化状态上具体有哪些不同?

李:在南亚的热带地区,大部分树都是枝繁叶茂的阔叶林,四季常绿。如果到了秦岭,可以看到树的季节变化,冬天基本上可以看到大部分都是针叶林或落叶的大树。文化形态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热带地区的树种更具一种神秘性和野性,像云南白马雪山这样高海拔地区的树姿态更加挺拔。


Hi:你的创作摒弃了人类中心主义的视角,而是以另外一种视角去观察树。

李:我们一直把树看作是人类需要的一种工具,其实很少从树的独立精神这个层面去看待它,或许很多人一辈子没有真正看过树。我自己很喜欢动植物,后来发现其实我过去对树也并不深入了解,比如树在昼夜之间的差异,夜间的树完全呈现出另外一种状态,感觉像是灵魂在游荡,而白天却好像在沉睡。植物行为学上不一定是这么解释的,但是我自己觉得很多树白天可能为了规避各种生物特别是人类对它的打扰,会呈现一种休眠的精神状态,到了晚上好像就苏醒过来,状态更加活跃。

李季《夜-雪松与桉树》255×287cm 相纸彩色打印 2020

李季《夜-五桠果》320×255cm 相纸彩色打印 2020

李季《夜-聚果榕》255×385cm 相纸彩色打印 2020


把一棵真实的树拍得虚假


Hi:那你在白天和夜晚分别是怎么拍树的?

李:我想把这两者之间做一个对照,白天的拍摄尽可能等待一个单纯的天空背景,尽可能过滤掉干扰它的东西。看上去像是把一棵巨大的树移植到了工作室,有种对着它拍摄肖像的感觉。晚上的拍摄更有意思,白天我们看到很多种类的树盘根错节,但是晚上可以通过人工光源选择拍摄的对象,把它单独拍摄出来,和白天的方法是类似的。


Hi:这种拍摄方法和上一个阶段拍摄野生动物时已经不同了。

李:野生动物基本不可能近距离观察,也不可能用时间片段式的摄影去记录,只能拍到一个瞬间。这种方式不是我想要的,通过局部的拍摄与合成,在真实性的背后寻找一种可能,它不完全强调对真实的再现,而是呈现我和树之间的一种沟通。

李季《夜-野漆树》142×255cm 相纸彩色打印 2020

李季《夜-桉树》150×250cm 相纸彩色打印 2020


Hi:最新拍摄的树和十年前最早拍摄的树,又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李:现在拍摄的树基本上都是平面化的,我觉得这可能是最近的作品最突出的特点。以前在拍摄一棵树的过程中,总会有空间上的纵深,实的焦点和虚的焦点共同组成画面;但现在被我拉平了,远近物体都在同一个焦点上,它们的差异只是体现在色彩的浓淡和亮度上。这为我带来一种全新的视角,把一棵真实的树拍摄得带有虚假性,在真实与主观之间徘徊。


Hi:这次在CGK的展览,作为你三十年来最重要的个展之一,仅仅呈现了最近拍摄的一组树的肖像,效果达到了原来的预期吗?

李:在做展览之前,我想或许可以拿出一批个人比较满意的作品,或许也完成不了,因为我无法预期能否顺利拍到我想要的树。开始时对呈现的结果有很多期待,但是最后好像也没有完全找到自己最想要的结果。那个结果究竟是怎样的,其实正是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推进的。




李季个展“树”,CGK昆明当代美术馆展览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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