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rene Agrivina:种间对接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1116   最后更新:2020/12/30 11:44:05 by babyqueen
[楼主] 另存为 2020-12-30 11:44:05

来源:打边炉ARTDBL


创作中的作品《主谓宾》


受访:王凯
采访和编辑:蓦然


王凯的创作向来与现成品、“破坏”和拼装有关。在这次参与“燕岭青年艺术家驻地”之前,王凯已在半年前来过一次东莞,由于住在工业区附近,那次东莞所呈现的面貌与他来之前的想象并无不同:工厂与制造。以致于他在申请驻地时写下的计划,也与捡拾工业区的废弃物并赋予其新的价值属性有关。然而,这次来到燕岭园,周边更加生活化的景象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落差,也使他有了更多以好奇驱动的在地探索。

在走街串巷之后,王凯将他在周边获取的一些意象转化为创作的原材料。他留意到了在东莞街头一闪而过的标语,并期望去打破那些词汇背后固有的意识形态;在听闻了有关神医李祺和“推潮鬼”的民间故事后,他则试图将这些不同的想象之物进行拼装,以传递和发散某种更为个人的感知。最终,驻留和创作的过程也逐渐成为他重新认识东莞的契机。


此文为采访整理,依照惯例,我们将问题隐去,发表前经过受访人审校。


落差


在参加这次燕岭园的驻地项目之前,我已经在一月份左右来过一次东莞。当时恰好住在某个电子工业区附近,那边几乎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生活的感觉,在街上看到的人们通常不是工厂的工人,就是上班的职员,更是印证了外地人对东莞的一些既定印象。所以在申请驻地时,作品的设定方向的确跟这些有关联。

当我在十月份再一次来到东莞时,才意识到由于城市区域和职能的划分,我仅仅是接触到了东莞的其中一个面向。在走街串巷中,我发觉燕岭园周边呈现出的状态和我的印象有很大反差,这里的确显现出更生活化的那一面。往往是在一些产生了落差的中间地带,我更能对一个地方有所感知并且产生好奇。

在驻地初期,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周边走走转转,稍远一点的地方就骑自行车去。这种做法也和我的创作方式有关。我经常使用现成品进行拼装,大部分材料都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获取或直接购买,问题在于现成品通常都自带一个固有的形态和其所指涉的符号,而如何发掘一个不同的角度,需要我在开始创作之前累积足够多的观察和思考。

王凯在燕岭园驻地期间的日常©️燕岭园


双向体验

这次的创作都是在燕岭园周边走走转转时,选取现成的意象进行拼装,并在作品的视觉呈现上将我的感受发散出去。我在本科阶段学习的是造型艺术,头两年集中在传统的雕塑创作上,需要去学习如何把控空间形态以突出本体。到了大三,我辅修了一门材料工作室的课,需要使用一种特定的材料,例如金属、木头或者石头,并用一个月的时间去做出人体或者动物的形态。从那时开始我就在想,这些重复的练习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我转而去思考如何用这些材料去做“破坏”和拼装,以呈现我自己看待事物的角度。比起去做一个练习,真正创作一个作品的过程要考虑更多因素,比如如何组装和运输,作品的稳定性和安全性,空间的大小以及作品在空间中的布局等等。

后来,当我的作品到达了一定的体量后,我发现还要在物品之间创造一种关联。不仅是为了强化我与作品的关系,还要创造一个能推动观众在情绪上接受和反馈的体验机制,也就是说,创造一个容纳了作为艺术家的我、作品和观众三者,并且能让对话发生的场域。在面对雕塑时,我们通常只会进行单方面的观赏,很难与之产生对话,但如果我们正肉身处于一个特定的时空和情境当中,为什么不去尝试在其中追求一种双向的体验?

制造

在东莞的街头,时常能看到一些语句中洋溢着积极向上的氛围的标语,看得多了之后,有些词汇就在我脑中留下了印象,比如“制造”、“魅力”、“和谐”,它们代表着一种自上而下的、从国家层面施加的意识形态。相对地,我认为类似于“艺术”、“你”等词汇能代表一些更加个人和自发的力量,作品《主谓宾》便是由这些词汇构成。我试图去打破词语背后的意识形态,以及个人的判断和价值与之产生的冲突。


同样的词汇,往往会由于一个人的生活环境、阅历、价值观或者处世态度而被赋予不同的理解,比如“制造”一词总是和工人的劳动相关联,也是外地人给东莞贴的其中一个标签,但对于我所使用的创作方式来说,艺术何尝不是一个制造图像和文本的过程呢?为此我准备了一些像素模块组成的底板,在这之上可以像拼乐高一样拼出像素化的文字,让这些词汇在文本图像化的游戏中自我解构。展出时,如何在主谓宾这一既定的文本规则下重新组合这些词汇,则是观众需要来完成的部分。

想象之物

刚到这里时,就听说了“燕岭园”这个地方的一些旧事。过去东江水系辽阔、汹涌,浩荡的东江水经常流经谷吓村,导致村子的周边一片汪洋,只有这个地方幸免于难,因此被看作是风水宝地,而后燕岭园建造于此。

后来我留意到这附近有座庙,在石排太和路和里仁路交汇处的一个不大的三角地带中,显得非常突兀和古怪,于是就去查了些资料。原来这是谷吓村的渡头古庙,它的由来也与发大水有关。当年的东江之水一直蔓延到惠州的博罗县,由于谷吓地势较高,就在这里设了个渡头方便往来乡民,而在汪洋的另一头,博罗的绿兰,也同样开设了那么一个渡头。渡头古庙里供奉的是博罗的一个神医李祺,他因为一次意外而溺水而亡,谷吓村人将他厚葬,并为他建了这座庙宇。

渡头古庙


在这个过程中,我逐渐又产生了新的好奇:东江之水为何潮来潮去、奔腾不止?于是我接着查资料,发现了一个民间传说:在发大水中被卷入江中的恶人,会变成“推潮鬼”在底下推潮。能推动的,潮就跟着涨,要是推不动,潮头一回身就把“推潮鬼”压到手断脚断,大潮嘶吼就来自他们的呻吟。

李神医的故事或许还有据可考,“推潮鬼”则是一个完全脱离了客观现实、甚至有些荒诞的寓言故事。然而,我再回头看这座古庙,蹲坐在屋脊上的各式吉祥物在阳光下显得玲珑夺目而又庄严肃静,让我有了一些动容。


对抗

李神医和“推潮鬼”,一个是普世救人,一个是“作恶”,但也许两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体的。既是想象之物,同时也是一种媒介,人类通过这些媒介与自然进行交流,继而演变出一种相互对抗或守护的关系。在人们的印象中,自然总是以一种被动的姿态而存在,人类在对其进行剥削后又自我要求节制。但我认为自然有自己的本体思考,不然,它要如何生长?为什么一朵花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开,却不能是别的时间?这不是一句自然定律就能定论的。

就好像想象中的“推潮鬼”在底下控制着潮水,潮水被赋予了某种拟人化的生命力和破坏力;在现实生活中,人类过度的二氧化碳排放也会导致酸雨等自然灾难的降临。人和自然好像也一直在对抗中争夺着什么。

这些民间故事和古庙的建筑外观,给了我创作《燕脊推潮》的灵感。我将把“推潮鬼”的形态嫁接到古庙的屋顶,八根燕尾脊异化成腿脚,端坐的吉祥神兽异化成头,而围绕在上方的避雷针则异化成手,通过拼装来呈现我在面对这些想象之物时所产生的感受。


痕迹

前几天,我在这里举办了一场工作坊。参与者都是本地的居民。工作坊的内容是要求每个人都带来一件物品,并杜撰一个有关这件物品的故事,最后,我们将对这些物品进行重新组装。这个过程必定不是一种常规的生产,对我而言,每件物品在被使用之后都会留下一些痕迹,而如何通过文本或者视觉的方式去再现这种痕迹,在与物品重构某种个人的联系的同时,又能将其开放给观看的人,是我期望引导参与者去做的。


比如,有位参与者带了几个香薰瓶来,她平日里在做销售的工作,要考虑的通常是如何与客户建立起一种关系以推销她的产品。我鼓励她去尝试建立一种脱离了她的工作常态的、有关香薰瓶的叙事,她最终讲述了一个在冥想时构建出的画面:一颗植物的根茎包裹着一颗柔软的透明体,里面蕴藏着某种精华。她并没有按照植物开花、结果的自然规律来构思,而是从植物的根系和孕育的概念出发,是我觉得有意思的地方。

在驻地期间举办的工作坊©️燕岭园


向外延伸


虽然一开始也有许多对新环境的“排斥”,或者说新环境对我的“排斥”,比如作为一个北方人,我的身体对南方的热气有着某种应激反应,时常上火;去菜市场也经常无法与当地人沟通,不仅仅是因为口音,也是因为地域文化差异所决定的说话方式。但这些对抗同时也是有趣的,因为它会带来一种在地的紧张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段驻地经历也是我重新认识东莞,并与这里构建联系的过程。通常我在周边走走转转的过程中产生了想法后,就会回到燕岭园的工作室,做调查、出方案。但对我来说工作室更多就是一个“待着”的地方,或者说是休息和沉淀的地方,待得久了,最初的紧张感就会被磨灭。最重要的是想好了怎么做之后,要如何继续向外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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