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车库三年展”的颠覆:让艺术家选择艺术家
发起人:蜡笔头  回复数:0   浏览数:1026   最后更新:2020/10/04 22:59:18 by 蜡笔头
[楼主] 蜜蜂窝 2020-10-04 22:59:18

来源:卓纳画廊


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

《啊啰!I》,2012

布面油画,133.7 x 182.6 cm


诱惑的暗黑艺术:

吕克·图伊曼斯在威尼斯


这次重要的回顾展展示了艺术家的严肃,亦体现了他在绘画、电影和艺术史等方面的趣味。


文/ 杰基·伍尔施拉格(Jackie Wullschläger)
《金融时报》首席艺评人
本篇英文原文载于《金融时报》
2019年3月22日

“我讨厌威尼斯”,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说道。“衰退、不健全、记忆:这是让你感到不舒服的城市里最令人愉悦的一座——那种不舒服也是舒服的。”

这位脾气火爆的比利时画家刚刚完成了布展,他将于本周末在格拉西宫(Palazzo Grassi)拉开帷幕一个让人无比期待的回顾展。想必任何艺术家都会惊叹于能够在这样一个有着新古典主义的庭院和电影明星式大楼梯的空间中进行展览,从甫一入眼的两张带着水流质地的作品,再转眼看向闪闪发光而又宁静的大运河,很显然,图伊曼斯宏伟而又险恶地对整个展览环境的设定进行了一番挖掘,同时也对其进行消解。


吕克·图伊曼斯回顾展肌肤》展览现场,
尼斯格拉西宫,2019
图中作品为《秘密


《浑浊之水》(Murky Water,2015)是一幅反乌托邦式的三联画,画面上是黄绿色的路灯和汽车的反光,浮现在满是水草和垃圾的腐烂的荷兰运河上,整幅画面从一张本就模模糊糊的宝丽来照片扩放而来。有如天鹅绒般带着靛蓝和紫黑色的海景作品《海岸》(The Shore,2014)显得更为险恶:画面描绘了远远站成一排的人物,他们好像举起双手呈投降姿势,轮廓是由擦除的痕迹勾勒而出的——图伊曼斯先涂抹深色的背景,随后用白点子画出间隔。他们是即将要被射杀的潜艇船员——画面来源,是唐·查菲(Don Chaffey)1968年的冒险题材电影《夺宝生死斗》(A Twist of Sand)——不过这些细小的形象也可以象征任何脆弱而受到攻击的人。整幅画面的黑色和恐怖气氛带着一种戈雅的风格。

吕克·图伊曼斯回顾展《肌肤》展览现场,
威尼斯格拉西宫,2019
中央作品为《浑浊之水》

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
《远足》,1989
布面油画,69.9 x 54.9 cm


图伊曼斯对威尼斯感到的不安,恰恰镜像反映出他的绘画所营造出来的那种不适感。它们的主题涉及蜕变、死亡以及对集体记忆的挑战,这些都极度地令人不安——而尤为如此的,是图伊曼斯用高超的绘画性的诱惑对灾难进行了美学化的处理。作品《远足》(Wandeling,1989)是一幅田园诗般的雪景,厘米有着松树和形似十字架的人物形象,图伊曼斯在其中想象了希特勒及其随行人员在贝希特斯加登(Berchtesgaden)外一边漫步一边筹划着“犹太人问题最终解决方案”的场景。在《冻结》(Frozen,2003)中,一圈明亮的光晕围绕着一只戴手套的手而闪烁,那只手搭在一个看起来像宝藏盒的箱子上,事实上则象征着核能故障的发生,手其实属于一位负责冷却切尔诺贝利反应堆元件的工人。

“诡异的是,人们完全可以看完这个展览之后认为它很美,”图伊曼斯带着呲牙咆哮的神情说道。“我觉得那会很有意思。”

吕克·图伊曼斯回顾展《肌肤》展览现场,
威尼斯格拉西宫,2019

1980年代,图伊曼斯以其紧凑干练且气氛诡异、经过裁切的小画作而闻名,它们有着一种漂白过的色调,大多基于旧照片带给人的观感。在作品《修复》(Die Wiedergutmachung)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位纳粹医生/试验者对不同的手和眼睛所做的档案;在《时代》(Die Zeit)中,蔬菜丸子、二战时军人们的食物,和纳粹党党卫队重要成员莱因哈德·海德里希(Reinhard Heydrich)的肖像并置在一起,绰号“布拉格屠夫”的他悠闲地带着墨镜出现。平庸的恶,以及图像的不确信,是这些作品的两极,而图伊曼斯正是借助这些元素有力地重振了20世纪晚期的具象绘画。

这些不安而又疏离的画作至今仍让人不寒而栗,而这次威尼斯的展览还以作品《施瓦热德》(Schwarzheide)向那个时代做出了致意,画面上以垂直条纹为背景描画着一些黑色的树,作品以一块巨大的大理石路面铺展于整个中庭的地面空间。它以图伊曼斯创作于1986年的同名作品为蓝本,灵感来自集中营幸存者阿尔弗雷德·坎托(Alfred Kantor)的草图速写簿,为了便于隐藏,坎托常将画作撕成条状,之后再重新拼接起来。要进入展览,每个观众都需要脚踩这幅诞生于恐惧的图像之上,而它同时又是一幅令人陶醉其中的巨大的马赛克画,其网格形态优雅地呼应着格拉西宫高耸肃穆的立柱。从大楼梯向下,会看到作品《秘密》(Secrets,1990),这幅小画是阿尔伯特·施佩尔(Albert Speer)的肖像,画面中的人物紧闭双眼。

吕克·图伊曼斯回顾展《肌肤》展览现场,
威尼斯格拉西宫,2019
图为本次展览特意创作的地砖马赛克画《施瓦热德

吕克·图伊曼斯1986年创作的同名画作《施瓦热德》

图伊曼斯说他因此设法“将纪念性的事物进行一番内外翻转”,假装要去拥抱“一种谦卑——但其背后实则有着最大的野心”。威尼斯将这份野心以前所未见的形式展现而出:之前艺术家的博物馆专题展往往充斥着他的早期作品——比如泰特2004年的展览,以及他最近一次举办于欧洲的回顾展:2011年在布鲁塞尔的个展,展览以殖民主义的主题为侧重——而在格拉西宫,将近半数的作品都完成于过去的十年之间。而且与之相称的是,在这座提香(Titian)和委罗内塞(Veronese)的城市里,展览彰显了图伊曼斯绘画性、形式性的特质,甚至带着一丝趣味。

从一楼对中厅进行统领的作品是创作于2007年、宽达五米的《龟》(Turtle),灯泡的形象点缀出一片迷宫,模模糊糊地勾勒出龟的轮廓,像一只迪士尼的动物气球。图伊曼斯将美国梦描绘成一系列褪色的、难以解码的形象——然而,画作具有着光亮、机智、温暖,而且使整个场景都变得明亮起来。

吕克·图伊曼斯回顾展《肌肤》展览现场,
威尼斯格拉西宫,2019
图中作品为《龟》

61岁的图伊曼斯早已不是一个愤懑的年轻画家了,而这次威尼斯展览的主题,是身为一位具有感性笔触、极具触感的画面和对光影痴迷的行家,他如何地在一种植根于政治批判和对未来抱持悲观主义的观念实践中去进行美学调解。

在完成度极高的精美作品《珍珠之母》(Mother of Pearl,2018)中,画面呈现了拍摄于香港的赌场筹码的特写,筹码以淡淡的奶油色和虹彩般的斑斓显出奢华:事关一种全球化贪婪的虚荣之心。不远处挂着性感丰美的《兰花》(Orchid,1998),画面放大了一株植物膨起盛开的部分,有着仿佛实验室样本般残酷的裁切,植物的生绿引人注目但又显出排斥和人工质感:一朵出自遗传基因突变时代的“恶之花”。

这种玩转于颜料、艺术史、电影之间的画面,只能出自于这样一位笃定自信的大师之手。有如电影场景般的作品《回归》(The Return,2018)中,三个惨白的、戴着帽子的人物正走下楼,光源来自底部,因而他们的影子重重地投射在墙上,作品像是一种即兴重复,让人想起大卫·林奇最新的《双峰:回归》系列剧集和马塞尔·杜尚的名作《下楼的裸女》。在《2017》(Twenty Seventeen,2017)中,曝光过度的年轻侧脸,融合了古典的卡拉瓦乔式日常的严酷、明暗对比和强度,这个形象出自一部巴西的电视剧,剧中人物要下这样一个赌注:他们有可能变得极其富有或者就会中毒致死;而图伊曼斯画中的人物,她刚刚得知自己即将被杀。

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
《二零一七》,2017
布面油画,94.7 x 62.7 cm

绝对权力的脸上往往带着无能为力:这就是图伊曼斯迄今为止最经久不衰的创作主题,它们从各种素材中萃取而出。图伊曼斯将展览命名为《皮肤》(La Pelle),这个主题来自展览中几幅暗示了暴力和权力滥用的画作:在《弯腰》(Bend Over)中,充斥着画面的是一整片袒露着的后背;《身体》(Body)中带着拉链或是裂缝的有如布娃娃的躯干;以及《研究者》(Les Recherches)中由人皮制成的灯罩。

更加隐晦但又批判性的,是图伊曼斯的作品《蔑视》(Le Mépris,2015)做出的重要解释:画面上有一个巨大的壁炉,正中的空白正方形似乎不通往任何地方。图伊曼斯画作的素材来自卡普里(Capri)上一座现代主义别墅中的壁炉,那扇窗户实际上可以看到为库尔齐奥·马拉巴特(Calizio Malaparte)打造的地中海景观,马拉巴特是小说《皮》(La Pelle)的作者,这部那不勒斯小说处理了战后意大利之绝望以及美国之天真的主题。这座别墅同时也是让-吕克·戈达尔(Jean-Luc Fodard)1963年有关背叛的电影《蔑视》的拍摄场景所在地。

我们能从中拆解出什么?这幅暗黑、幽闭恐惧症般的画作“事关一种蔑视的感受”,图伊曼斯说道。它还层层铺叠出欧洲的历史、文化和电影是如何地围绕着一个乌托邦式现代主义的象征——马列维奇的“白色方块”。因此,图伊曼斯将各种思想的世界以激烈、复杂而不全然视幻的方式浓缩成了一幅图像。这场严肃但又令人享受的展览,在今年五月双年展在威尼斯开幕之际,将会像一座当代绘画的灯塔般闪耀光芒。

吕克·图伊曼斯回顾展《肌肤》展览现场,
威尼斯格拉西宫,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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