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艺术经纪人加文·布朗加入格莱斯顿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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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陆小果 2020-07-27 11:37:02

来源:MABSOCIETY  暖大人


耿旖旎和她的小羊安艺术区的伙伴们

图\BANK画廊


本文选自暖大人为《城市画报》433期 所撰专题文章,版权归杂志所有。


耿旖旎:东北粗粝,但让人保持向往

撰文/暖大


东北乐园


见到耿旖旎前,她的画作曾以海报的形式反复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只鸭子,一轮红日,一挂瀑布。鸭子巨大,却眼神平静,像只温柔的怪兽。 海报写着“完美鸭潭”。

在沈阳的朝族烧烤店,艺术家王勃介绍对面的戴着黑框圆眼镜的年轻人,“这是耿旖旎”。这三个字唤起了我脑中的鸭子。第二天,在她的工作室,又看到这只鸭子,还有熊、袋獾等,它们置身于满屋葱郁的植物中,恍入侏罗纪。

喜欢动物的人大多温柔,并不难打交道。耿旖旎话不多,客气谦逊,大部分时候都在聆听,每句话像是用Word文档编辑过,字数、节奏、标点恰当好处。聚会时也会言简意赅地说些冷笑话,“神通”,她指着手臂上的两字,“大家总以为是申通(快递),就在我们工作室门口”。

拜访耿旖旎的第二天,我去了辽宁博物馆,又看到了鸭子。一个是西周的鸭形尊,一个是北燕的鸭形玻璃注,都是稀罕的文物,全国仅一件。还有一些动物:从渤海湾附近出土的海洋生物造型的小玩意,契丹人手上停留的八哥……我思忖着这些几千年前的匠人与这位当代艺术家的关联:地缘性、动物、鸭子。

Geng Yini , Amazing Duck Deep Pond , Oil on canvas , 2019

耿旖旎 , 惊奇鸭潭,布面油画

200*300cm

水是需要提及的。西周那件鸭形文物出土于辽宁凌源,地名源于凌河,凌河注入渤海,辽河(亦称巨流河,辽宁母亲河)。辽河流经沈阳,而辽河的支流浑河,将成为叙述沈阳当代艺术的重点名词。浑河在沈阳南部穿行而过,以浑河为界,以北是老城区,以南是新城区。北面有鲁迅美术学院、鲁美附中,沈阳K11购物艺术中心;南面则有辽宁博物馆,大量稀世珍宝,比如宋徽宗的《瑞鹤图》,浑南也是年轻艺术家们的栖息地。

耿旖旎在沈阳三好街长大,二十六岁之前未跨过浑河以南生活。16岁奔赴城市的东北角读鲁美附中,而后回到三好街,在鲁迅美术学院一直读到硕士,毕业后来浑南开始职业艺术家生涯。在浑南待过两个艺术区,一个在工业园区,一个在住宅区。2017年,耿旖旎和几个朋友到来小羊安村,把一处老厂房改造成六间工作室,自此,这里成了小羊安艺术区,一个在地图上拥有名字的地方。

可能是全国最小的艺术区,除了耿旖旎,还有王勃、付经岩、毕建业,共四位常驻艺术家。他们自建锅炉房、打井、改造屋顶,在房屋与房屋之间逼仄无光的甬道种上鲜花,养狗和兔子,衰败的厂房渐渐有了乌托邦的味道。天气好的时候,大家在甬道聚餐,撑起洁白的蓬帆,晚上挂起一串小灯泡。

2018年冬天,我第一次来到小羊安。耿旖旎带我逐一参观其他几位的工作室,这是此地的待客之道。谁的朋友到了沈阳,他们都会带着去看看其他艺术家。BANK画廊的老板,纽约人马修也接受过这样的礼遇,他说,沈阳这拨艺术家身上有种“天真”在。“就像(上世纪)90年代的北京,大家都没有什么机会,对人是敞开的,只要谁对作品有兴趣,就聊,就分享。他们更像是一群小朋友在玩,没那么有竞争性,愿意互相帮助,是一种互相成长的关系”。马修每次来沈阳都倍感亲切,一来这里让他想起曾经的北京,一来他觉得自己也是东北人,美国的东北人。

耿旖旎带我去了对门的付经岩处。这是个身材结实的男人,蓄着胡子,工作室中央搁着几样健身器材。又领我上楼看王勃。王勃瘦些,带着眼镜,他向耿旖旎展示了刚完成御寒工程:贴在墙面的半透明塑料纸——这样能将暖气聚拢得更久些。小毕那天没在。

Geng Yini , A Hare’s Wild Oriole Chase , Oil on canvas , 2019

耿旖旎 , 奔跑的野兔追逐黄鹤,布面油画

180 * 320 cm


参观完,我们一道去了浑河北边的K11购物艺术中心,参加一个驻地项目的开幕。耿旖旎开车接上宋元元。宋元元也是沈阳人,蒙古人相貌,细长眼睛,饱满的阔脸,小麦肤色,脑袋后蓄了两撮细细的麻花辫,几乎和历史书上的忽必烈一模一样。耿旖旎、宋元元、付经岩住在一个小区,宋元元和付经岩缩在后排交流着育儿经验。他俩在前几个月,都得了一个婴儿。宋元元骄傲自己的育儿技术,孩子每晚由他哄睡,旁人不行,“兴许是我胖,胸膛软和又暖,孩子喜欢”。

齐邦媛在《巨流河》里讲张作霖,“出身草莽,但是他有那一代草莽英雄的豪壮与义气”。在这群人身上, “岁月静好”遮蔽之下,也能看到这种豪壮与义气。义气体现在“集体行动”:谁的展览开幕,都会去捧场,开幕晚宴似婚宴。小羊安村离沈阳南站仅十多分钟步行距离,“如果通了北京线,只要两个半时间”,耿旖旎一直盼着这一天。一年后的夏天,我在北京798艺术区遇到了耿旖旎,她来参加王兴伟个展的开幕,王兴伟也是从沈阳出来的艺术家,60后,老前辈。高铁没通,但她还是打算当夜回沈阳,九小时的火车。九小时不算远,一夜的功夫,睡一觉就到。这似乎成了这批艺术家安心留在沈阳的理由。

这些年,北京、上海的艺术区被资本扫射到越来越远的地方,七零八落,生活动荡。能守在家乡,还不耽误事业发展,是福气。耿旖旎他们几个合作的画廊在北京、上海,耿的作品在世界展出,藏家也遍布各地。沈阳在东北大萧条的背景中渐渐失去了共和国之子的光环,清代旧都的身份偶尔出现在以“盛京”命名的建筑中,奔驰在夜幕中,它的道路和命名让人恍惚以为在北京。就如同,每年定期,以和缓的方式向世人展现稀世珍宝的辽博一样,这些年轻艺术家也静谧地待在此地,收敛着他们的光芒。

“艺术家在这里没有身份,你无论怎么说别人都不知道你是干嘛的。我们这一代没有参与过东北由兴转衰的过程,直接进入现实的满目荒废”。

粗粝。耿旖旎这样形容这个城市。冬天,她穿着肥大的军棉裤,上面沾着劳作的痕迹,不好看也谈不上整洁。她一面在严冬咀嚼着这种粗粝,“在粗鄙的巷间穿梭,吃粗鄙的食物,狼吞虎咽、灌着冷风”,也幻想过在工作室能有“北欧式的窗”,白色静谧的窗帘,隐约透着诗意远方;但另一面,她并不抵触这种粗粝,“如果去一个特别舒服、特别美的地方,我就不知道向往什么了”。

Geng Yini , ***ine’s Homesick , Oil on canvas,2020

耿旖旎,蔓藤思乡,布面油画

281 * 231 cm



外部的世界


纽约人马修像是耿旖旎的外部连通器。2010年,他策划一个关于中国著名院校应届毕业生的展览时,注意到耿旖旎的作品。“那些胖胖的、满脸胡须的、常常光着屁股的男人,还有鸵鸟、随机漂浮的飞镖靶,用晦涩的线条组合在一起;黏糊糊的画面质感,以及上面书写的英文字……所有这些视觉,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作为在上世纪90年代达到北京,亲历过中国当代艺术崛起的外国人,他敏锐地发现耿旖旎与那一代中国艺术家的差异,“擅长形式和材料的探索,而非空洞的宏大叙事”,他着迷于耿作品中的趣味,调皮的、荒诞的。

一直没有离开沈阳,作品却看不到东北味。鲁美油画系的训练给予了耿旖旎扎实的绘画功底,但现实主义却消弭在幻想和荒诞中。我好奇耿旖旎对现实吸收的路径。动物与异域场景是怎样跳过现实,成为她笔下的故事,或者说,这些原本就是构成她现实的一部分。

耿旖旎说,她画动物是想表达一种气质、情绪,比如荒诞、暴力、阴谋,用动物表达比人直接。当我们习惯了迪士尼动画的动物拟人化后,耿旖旎的反向操作让人惊奇,她似乎掌握了一项特殊本领:能看出人身上的动物性,又在动物身上看到人的姿态。她管付经岩的女儿叫长颈鹿公主,马修像只黑山羊,好友吴边在长途奔波后昏昏欲睡的样子,与泡在温泉里的水豚简直一模一样。

或许这一本领来自本能。耿旖旎喜欢大自然,至少一月要去一次。宽阔的辽河边、本溪的山间,凉爽的夏夜,初晴的雪后,她和小羊安的伙伴们支起帐篷,堆起柴火,肉在火上滋滋的烤。那个在辽博升起的对于“关联性”的思考似乎有了答案。这位有着满族血统的北方人,继承了遥远祖先对世界的感知方式,那些动物对于耿旖旎,就像是萨满的图腾,她用动物的符号编写世界。

观看,是耿旖旎对外部世界的认知方式,始于幼年。

“四五岁时,我站在电视机前看京剧,站很久,父母都惊了。其实不是看京剧,是看人物的装扮,默默看着,记住了,画出来。”这是耿旖旎最初的绘画之路,“与其说绘画,不如说是一种游戏,用画画的方式编故事玩,村里住着多少人,有什么门派”。

耿旖旎出生在南市,一个热闹的地方。小学时,到了中午就往南市百货跑,看零食、文具、礼品、贺年片,这些热闹的小玩意驻扎在脑海里,持续更新。

我在耿旖旎的工作室看到了她的童年,那些淘来的八十年代的老家具,以及她儿时用过的小椅子;也在她作品中看到了童年趣味的延续:叙事性、海量的外部视觉信息下载,后者则从南市场的小商品转移到互联网素材,她说,这都是她在用触角触碰这个世界。画布上看似编纂的世界,也并非与其身处的时空毫无关联。工作室老式五斗柜的把手,被她刷上颜色,两个红圈点,三个黄圆点;这些圆点也跳跃于画布,或大或小,成为反复出现的元素。柜门上贴着美国女郎的剪报,80后的儿时游戏,这些表情夸张的海报人物也出现在耿旖旎的画作里……甚至是工作室里养的蕨类,它出现在2020年的最新一组作品中,成为古老地球的代言。

Geng Yini , Naivete and Lies , Oil on canvas, 2018

耿旖旎,天真与谎言,布面油画

190 * 144 cm


虚构的力量

耿旖旎的童年是和爷爷奶奶度过的。“好处是,过的特别规律;坏处是,我丧失了与大人沟通的能力,如果和父母过,我还可以和他们聊聊天。”这解释了耿旖旎的少言。害怕和大人聊天,“也想聊,但不知道聊什么”,和同龄人交流没问题,这个习惯也保留到成人,相熟的艺术家都是差不多大的。大了一些,父母把她接回去住,但忙于生意,总留她一人在家,过早的尝到了孤独。中学后的住校时光缓解了这种孤独,耿旖旎也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类群居生活。毕业后一直和朋友待在一个艺术区,像蜜蜂一样,即群居又有独立的工房。生活与工作的朋友并没有分开,朋友的家人也是家人。露营的队伍越来越壮大,男人们的妻子、幼年的孩子,为了照顾他们,露营也弄得越来越舒适。爷爷奶奶留下的宝贵财富“规律生活”被完美保留了,耿旖旎每天上午开始劳作,工作室和家两点一线,心无旁骛,近似闭关,这样过一阵,就要去热闹地方,要去看看人,往最热闹的地方扎,彩塔夜市什么的,那些新鲜生动的面庞大量涌入眼睛,像一只只穿梭于森林的动物。

《城市画报》433期 内页


儿时对父亲的认知,让耿旖旎渴望力量,她在作品中塑造了一个大力士的图腾,平时也好打个拳什么的,专门拜了师傅。艺术区的伙伴们也都以“力量”的形象出现在劳作和欢聚的场景中,扛建材、据木头、爬树、射箭,各个勇武。

“我迷恋力量,想获得力量,因为我没有。我喜欢粗糙、彪悍的、简单粗暴的东西,以前我画熊、长胸毛的男人、大力士、摔跤;后来也画鸭子、麋鹿,它们看起来特别呆、滑稽、迟钝,但这种钝感力也是一种力量。而一些力量最怕的是机智、狡猾、陷阱、阴谋,它们更强大,所以我画了追逐兔子的狐狸、网和黄鹂互相追捕循环。”

这些年,对“大人”的社交障碍好了些。对父亲的认识也有了改观。“我爸喜欢唱陈升的歌,想必也是个内心柔软的人。然而,当时我小,感受不到、只想学他无畏和勇武。他说过以后可以搬去很远的浑南,还可以把我奶接来,但是他没见到过我喜欢的新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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