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子健:任何一件有价值的事情,都需要时间去构成
发起人:开平方根  回复数:0   浏览数:1080   最后更新:2020/07/16 12:58:55 by 开平方根
[楼主] 搞事情 2020-07-16 12:58:55

来源:澎湃新闻


关于“黑命攸关”(Black Lives Matter)运动的衍生讨论依然占领着国际舆论场,部分运动支持者所号召的推倒西方历史上带有种族主义色彩的白人领袖雕像的行动,和对经典文学作品的“白人至上主义”所进行的道德审查,再度成为了舆论焦点,左翼哲学明星齐泽克也自然不会错过在这一波讨论中发声的机会。他于7月1日发表于《今日俄罗斯》(Russia Today)的文章,将这种基于政治正确的行动,称作白人的自蔑(self-contempt),文章开头就开宗明义地抛出了他一以贯之的反对左翼自由主义“政治正确”的立场——砸碎雕像和抛弃过去并不是对抗种族主义和尊重黑人的有效方式,白人的内疚感是对受害者的屈尊俯就,并且无济于事。

当地时间7月4日晚,美国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的示威者使用绳索将市中心的哥伦布雕像推倒,并将其扔入该市的港口。  截屏图

他首先将近日美国爆发的反种族歧视的运动与另外两种“暴力”进行了比对:第一种是6月21日德国斯图加特街头爆发的400-500人参与的、以掠夺商店和袭警告终的骚乱;第二种是6月25日英国伯恩茅斯海滩上无视“社会距离”的日光浴聚集——现场发生了不少酗酒和斗殴事件,清理垃圾的工作人员也遭到了恐吓。当这二者被人们视为疫情隔离所造成的流动限制之结果时,反种族主义的运动在齐泽克看来也可以是同一种逻辑的产物:当人们投入自认为崇高之事时感到释放,因为对于疫情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出去。
在齐泽克看来,这三种类型的暴力尽管看起来不同,但共同特征是:都没有表达出自洽的社会政治纲领。尽管反种族歧视运动看起来有,但是这个纲领失败了,因为它被一种倡导抹除种族主义和性别主义痕迹的政治正确之激情所支配,这个激情和它所反对的东西越走越近——新保守主义思潮的思想控制(thought control)。
他举出了罗马尼亚近日效仿匈牙利和波兰的禁止高校开设性别理论(性别理论强调社会性别与生理性别的区分)课程的法令,即便是罗马尼亚中右翼的参议院和大学教授都认为这是将“思想警务”(thought policing)引入政权。这显然是右翼民粹主义政治议程的一部分,疫情也助推这一思潮,右翼民粹主义对疫情的态度是:病毒是全球化的结果,在这样一个社会中,多元文化占据主导,所以,与之抗争的方法是让我们的社会更具民族主义色彩,植根于具有坚定传统价值观的特殊文化中。而“思想警务”的终极表现是臭名昭著的Index Librorum Prohibitorum(禁书目录,收录了曾被罗马教廷判定为具有“危险性”或内容有害于天主教徒的信仰和道德的书籍),该目录从早期的现代性到1966年一直有效,并定期更新。任何可以被归入“欧洲文化”的人物,几乎都被囊括在了这个清单上。如果把清单上的书籍和作家剔除的话,欧洲文化就是一片荒漠。
在齐泽克看来,近来对清楚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之历史痕迹的渴望,容易堕入和“禁书目录”一样的陷阱——如果要抛弃一切具有种族主义和反女权倾向的作者,所有伟大的作家和哲学家就都消失了。齐泽克以笛卡尔为例,笛卡尔也应在这个审查名单之列,他可以被视为西方霸权——即种族主义和性别主义——的哲学开创者,但笛卡尔的“普遍怀疑”(Universal Doubt)立场也恰恰是扎根于一种“多元文化”的经验,即我们的传统并不比他者(在我们看来)的“古怪”传统更好。这也是为什么对于笛卡尔主义的哲学家而言,族群根基(ethnic root)和民族认同(national identity)并非简单的真相范畴。今天声称性别认同是社会建构而非生理决定的,只有在笛卡尔主义脉络的背景下才可能,如果没有笛卡尔的思想,就没有现代女性主义和反种族主义。所以尽管他偶尔会陷入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笛卡尔依旧值得被赞颂。人们应该对西方哲学史上所有伟大的名字应用相同的标准:从柏拉图到伊壁鸠鲁,到康德和黑格尔,再到马克思和克尔凯郭尔……现代女性主义和反种族主义正是从这漫长的解放传统之中诞生,如果将这伟大传统留给下流的民粹主义者和保守派,那完完全全是疯了。
有争议的政治人物在齐泽克看来也一样。托马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蓄有奴隶并反对海地革命,但是他为后来的黑人解放奠定了政治思想基础。在欧洲人入侵美洲时,确实造成了世界历史上最大的种族灭绝。但是这段恐怖的历史在今天能被全景式的看到,也正是欧洲思想所奠定的政治意识形态根基。
最后,齐泽克指出,尽管西方人应该对过去(尤其是延续至今的过去)进行无情的批判,但不应该屈从于自我蔑视——基于自我鄙视的对他人的尊重,永远都是错误的。他号召:与其任性地享受罪恶感(从而对真正的受害者屈尊俯就),主动团结才是人们真正需要的:罪恶感和受害者情结只会让人丧失真正的行动力。只有所有人站在一起,将自己和彼此视为负责任的成年人,才能击败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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