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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历史学家、作家鲁特格尔 图片来源：MATT WRITTLE/EYEVINED

人类在新冠疫情中表现出的团结令人敬畏。在这个高度分化的社会里，人类无私的本能重新占据了上风。比如，英国有75万人申请为国民医疗服务体系NHS做志愿工作。

荷兰历史学家、作家鲁特格尔·布雷格曼（Rutger Bregman）对此并不感到吃惊。他在新作《人类：充满希望的历史》（Humankind: A Hopeful History，暂译）中写道，“灾难让人们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没有其他任何一项社会学发现被如此多的事实证明，却又如此被忽视。”在这部长达463页的作品中，他试图解构由托马斯·霍布斯、马基雅维利和弗洛伊德等人创建并发扬光大的理论——人的本性是自私的。

鲁特格尔今年32岁。最近，我通过Skype采访了他。他说，“我发现了我对人性的解读和我所倡导的观点之间的裂痕，写这本书正是为了修复这种裂痕。”他的上一本著作、发布于2014年的《现实主义者的乌托邦》提倡无条件基本收入（UBI），每周15小时工作制，以及在全球范围内开放边境。在探讨这些问题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己不断被人性的基本问题吸引。

《人类》

在进行了一次“相对批判的”审视之后，他不得不从“人类学、考古学、社会学、心理学等多样的学科”来解读新的证据，并改变自己的观点。比如，鲁特格尔认为，人类远非天生具有暴力倾向，反而觉得施暴极度痛苦。“历史上的大多数刺刀都没有被使用，这或许是因为士兵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他们。射击敌人这件事也一样。我们有来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其他战争的有力证据来证明，士兵无法做到这一点。”

他如何看待20世纪以及纳粹和斯大林带来的恐怖？“我认为我们有必要承认，人类是动物王国中最友善，但也显然是最残忍的物种，”鲁特格尔强调道，他是一个“可能派”，而非乐观主义者。他常常害怕悲观主义变成最终成为现实的预言。“我想要做的是重新定义现实主义。愤世嫉俗是非常幼稚的，从经验来看，你会发现用最大的善意看待人们，往往会带来最好的结果。”

他提到了挪威开创性的监狱系统——这里提供网球场、桑拿甚至是录音工作室（制作的音乐由“罪犯唱片”厂牌发布）等设施。“他们有世界最低的再犯率（20%，而英格兰和威尔士的再犯率为48%），那里的监狱是最有效的。”

鲁特格尔在荷兰乌得勒支的豪滕镇度过了封城期间的日子。“这里一片宁静，你在街上死了都没人注意到你。我的人生哲学是，如果你想要过无聊的私生活，那么你得有令人激动的社会生活。”（源自福楼拜的格言：“在个人生活中寻常守序，方能在工作中激烈而富有创造力。”）

《现实主义者的乌托邦》
[荷]鲁特格尔·布雷格曼  著 曾小楚 译
中信出版集团 2018-11

2019年1月，鲁特格尔首次登上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他的露面吸引了全世界的注意。他斥责了台下的富人：“没人真正提到逃税的问题吧？特别是富人逃税的问题。这感觉就好比，我在一场消防员的会议上，但我却不被允许谈论水。”今年，他没有收到达沃斯论坛的邀请。

鲁特格尔生动地讲述了疫情爆发期间奥弗顿之窗（Overton Window，由政治学家约瑟夫·奥弗顿提出的政治理论，指在特定时间上被主流人群和政客所接受的一系列政策）发生的变化。“我们荷兰的首相（马克·吕特）是一名典型的新自由主义者，但他却在国会表示，我相信大政府，且荷兰本质上是个社会主义国家。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提到，如今70%的欧洲人赞同无条件基本收入（根据一项最近的调查），“这是一个成为社会民主派的好时机。”

不过，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也有人说过相同的话，为什么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呢？“进步派人士比上一次准备得更充分了。那时的我们没得选，现在的我们已经经历了占领华尔街，还有了托马斯·皮凯蒂这样的摇滚巨星式的经济学家。”

不过，鲁特格尔大概不会期望世界范围内的边境会变得更加开放。他说，“的确如此，我在主流之外。”关于长期的移民管控政策，他警告说，“交流是治愈仇恨、种族歧视和偏见的最佳药物。我们应当保持警惕，隔离越甚，问题越大。”他还指出，“现在，人们不该仇外，不该成为民粹主义者，因为特朗普之流的言辞是不管用的。”

在他的著作《人类》中，他引用了剧作家安东·契诃夫的话：“当人了解到自己的样子时，人会变成更好的自己。”我们已经有了改善世界的能力——这种想法既令人激动又让人害怕。如果悲观主义并非是错误的呢？他充满忧虑地评价道，“乐观主义是自满的借口，希望促使人行动，一切都是机会使然。”

本文作者George Eaton系《新政治家》资深网络编辑。

（翻译：王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