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语言与欲望:埃迪·皮克如何玩转跨媒介叙事?
发起人:蜜蜂窝  回复数:0   浏览数:1826   最后更新:2019/11/05 15:15:21 by 蜜蜂窝
[楼主] 聚光灯 2019-11-05 15:15:21

来源:artnet


“关于强迫症的年度报告”展览现场图。图片由艺术家和仁庐提供


仁庐在上海的小弄堂里,从仁庐的阁楼向窗外望去,邻人在外晾晒的衣服颇为鲜艳,小贩在弄堂口吆喝卖东西,居民不动声色地骑车穿过开幕的人群,是人间烟火气。


仁庐在展出张培力的个展“关于强迫症的年度报告”,这个老式小洋房的四处都各得其所,放置着张培力在这几年奔波于意大利和中国两地工坊创作而成的作品:骨骼、内脏、二进制代码……有时需要换鞋进入某个洁净的空间,观看灯下的纸上代码。灯光感应着人的距离,时明时暗——这是他第一次将灯光也纳入作品。


你意识到你进入了一个私人的场所,窥见了“内在”,却是物理性的内在。张培力用高端科技成为作品完成的重要辅助手段,但呈现的却是一派古典的祥和感。

“关于强迫症的年度报告”展览现场图。图片由艺术家和仁庐提供


关于强迫症,艺术家常强调不要按照题目去理解,我们也没有在展览中找到强迫症的线索。当然,强迫症患者就是那种先给自己制定一个繁复规则的人,然后他就向它走去,使其精确,使其成为可能。那就是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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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培力

张培力在创作。图片由艺术家和仁庐提供


我很好奇像您这样多产且不断使用新媒介的艺术家,是否意味着您要时刻保持着对周遭世界的觉醒和关注?这种敏感有时会不会让您觉得疲惫?

以上你描述的这些感觉都是并存的,有时你有一个想法,想转换成作品,一旦进入工作的状态,会觉得兴奋。我总会见缝插针让自己放松下来,比如去意大利工厂做石雕作品的时候我拿出三天独自在古堡里呆着。我不会让自己永远绷得紧。


我的意思是人们老说艺术家要保持鲜活,鲜活,但是创作力总是鲜活是不是也会是一种自我伤害?因为你必须保持高敏锐。


人和人的差异太大了,艺术家也是如此,也有很多不那么鲜活的人,也不见得艺术生命就停止 ,那只是他人独有的一种工作方式。有的人从年轻到老,那些符号没变过,在用确定的风格向前走,也有人有很大的变化,甚至是跳跃性的,这是看自己要做什么样的决定吧。

作品制作中。图片由艺术家和仁庐提供


跳跃性使您拥抱了这个技术革命的时代吗?您知道有人总会因为技术的变革期而焦虑,但仿佛您始终愉快地接受了,把它们变成很有效的辅助。


技术在改变生活,也会对我有刺激,当被刺激到 ,会发现这个东西可以激发新的语言产生。我是非常乐意尝试的人。我是喜新厌旧的,对所有新鲜的东西都会有好奇心。


但是有时新鲜的东西更让人举步维艰?


艺术家只是借用和挪用新的技术,不是要开发和创造新的技术,很少有艺术家去自己开发技术,都是科学家帮你创造出来了,艺术家只是挪用于艺术。比起科学家,艺术家是坐享其成,在享受科技的产物和成果。所以艺术家的冒险只是把科技的语言转换成了艺术语言。

张培力,《19-O004和19-O005》,白色米开朗基罗大理石。图片由艺术家和仁庐提供


我发现关于这个展览的访谈里,您总是更乐意谈寻找和制作的过程,好像过程变得非常重要?


呈现虽然也很重要,但呈现以后你会马上进入完全放空的状态中,你会去想下一步。过程里遇到的每一个环节和阻力都让你处于可能与不可能之间,处于纠结和选择之中。展览做完了就是个句号,别人去看去说吧,我和它无关了。


整个制作的过程,您从思考方案到今天开幕,从寻找到确定,会让您微观地观察自己本身的生命吗?它会不会导致您到此时,生命观也会有些改变?


你可以这么说:因为这个过程和结果会影响到我的生命观;你也可以反过来说: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生命观,我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否则我不会。有的可能性都是与人的基本经验和态度有关系,很多偶然性的事情、技术、事件、材料、信息,它能够有什么样的结果完全取决于发生在谁身上。这个人如果他本来对这种信息是排斥的,那就是对它是无效的。

张培力,《影像报告2019》(Image Report 2019),双屏视频,1'44",3'16"。图片由艺术家和仁庐提供


您用的大理、 玉石、玛瑙等材料都很昂贵,是非如此不可吗?


不是我非要用昂贵来说明什么问题,你看到作品里有两块绿绿泛红的小绿石,它不像翡翠那么昂贵,但是比其他的展览上的材料都贵。你知道中国的四大名石都已经是禁止开采了,你真正找到青田石和玉都是非常困难的。


大理石是带有邪恶感的。很多时候你看到的大理石是和罗马有关,和文艺复兴有关,都是和神圣有关,没有人会用玉石做雕像,玉石给人的感觉很复杂,视觉上很异样,这就是我想要的,因为它不确定。大理石的感觉则比较确定的。

张培力,《头颅与心、脑、肝 》(Skull and heart,brain,liver),白色墨西哥玛瑙,白色玛瑙,局部图。图片由艺术家和仁庐提供


大理石的邪恶感怎么讲?


邪不邪是我感觉的,人的身体和精神里一定保留着邪恶的部分。人的公共认知的常理和伦理所不能接受的东西,我肯定有。我相信别人也有。我觉得展览里的作品不是那样的纯洁无暇的,我不想给人诗意的感觉。


糟糕,我刚想用诗意这个词,如果我不知道展览的背景信息,一进来后有一种很具体很诗意的感觉,甚至很美好……真抱歉这么说。


没事儿,你想用什么词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看您常提到小时候在医学院的童年记忆,总会闻到福尔马林的味道,那些视觉,嗅觉,可能会形成对生命的最初看法。童年即一生,您的创作都会有最初生命观的底子。我也听人提及您做这些作品前,有些亲密的朋友相继离世,这对活着的人来说是很异样的经验和感受吧?


我以前从不会去想死的问题,但你身边最近的人走了,而且是排着队走的。我会去想这个肉身是什么,死亡对人到底意味着什么。死就是物质的灭亡,一块肉的消失。但是生活当中,你的快乐你的痛苦焦虑,难道不是和这个肉身有关吗。以前不觉得肉身那么重要。可是肉身没有了还有什么意义呢?

张培力,《全身的骨头》(Full set of Bones),白色卡拉拉大理石,局部图。图片由艺术家和仁庐提供


哲学,宗教,根本还是在解决肉身的问题,难道不是吗?无非是提出了不同的解决方案。不同的人提出不同的方案而已。有人觉得这些方案没意义,可能就会成为无神论者。有一天,地球上的生物,人先于其他生物消亡,我们现在所有争论的问题就都消解了,彻底解决了,有答案了,余下的生物会很开心的,人的肉身消失了,其他生物就解放了。

“关于强迫症的年度报告”展览现场图。图片由艺术家和仁庐提供


但是我在展览上想到的不是一个人的死是什么,而是活着是什么。


可能因为你乐观的性格。也有人会觉得很伤感。


一个普遍问题。虚无在您的生命观里吗?您很小的时候就看到死亡是什么,具体的肉身是什么。


我一直都虚无,经常会有。有人多,有人少,哪怕是小孩,对死亡都会有恐惧、想象、幻觉。但年纪大了恐惧感就消失了。它离得越来越近了。以前会觉得这事儿和我无关,我现在的感觉只能是确定我明天还活着,不能确定明年还活着。

“关于强迫症的年度报告”展览现场图。图片由艺术家和仁庐提供


您为什么反而不希望人们按照“关于强迫症的年度报告”的展览主题来想?这是一种强迫症的表现吗?


这就是我要做的呀,我想告诉观众,你们是自由的。我只是做我的事情。但你们不要把我的展览当成一个医学报告,还有很多强迫症之外的东西可以琢磨。


采访、文 | 鞠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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