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 | 黄永砅 智者的微笑是摧毁确定性的武器
发起人:宁静海  回复数:1   浏览数:1841   最后更新:2019/10/22 14:55:39 by guest
[楼主] 叮当猫 2019-10-22 11:34:45

来源:艺术新闻中文版  何佩莲


我的时代,我的野兽,谁能够

直视你的双眸

并用自己的血黏结起

两个世纪的脊骨?

建造者血

从尘世喉管迸发,

只有寄生虫颤抖

在新时代的门前。

——《世纪》(节选)

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


俄国白银时代的卓越诗人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Osip Mandelstam)在1923年写下的《世纪》(The Century)中,用悲剧性的音调道出时代所裹挟的“野兽”般的力量。在10月19日于OCAT上海馆开幕的展览“高速形式”(High-Speed Forms)中,艺术家张鼎以这首诗作为其全新创作的诗意阐述,这也是他首次为展览添加文学性注脚。



沉浸还是抽离?
一次美术馆中的模拟驾驶体验


作为OCAT上海馆搬迁至新址后的开馆首展,“高速形式”的主体为美术馆内铺设的一条单一走向的“高速公路”。张鼎用五件大型装置与影像作品分别呈现带护栏道路、灯光与公路视觉景观,以具有戏谑意味的方式模拟公路上汽车行驶的全景氛围。

“张鼎:高速形式”展览现场


一改传统的观展行为——行走与站定,张鼎为观众准备了改装后的电驱动代步车,将观展视角切换到低重心的“驾驶者”模式。在行驶过程中,观众将看到沿道路分布的多块数码屏幕,上面播放着张鼎以数码媒介制作的三维动画影像——行驶的车轮、车窗外的空旷景观、以及通过驾驶者视角看到的方向盘与高光下的前窗。


这一看似沉浸的“驾驶”体验也会受到预设的干扰。带有强烈艺术家个人风格的“情绪雕塑”装置《高速形式#2》由受程序控制、定时触发的26组爆闪灯组成,在观众进行的过程中实时捕捉动态影像,并插播在数码屏幕上。瞬间闪烁的光源将沉浸感打破。同时,电脑合成的汽车高速行驶画面,与观众坐在代步车上被动的缓慢行进形成诙谐比对。伴随着模拟车辆行驶过程中各种声响的电子合成音效,作品直指当代世界中,肉身、精神与机器的不同发展速度带来的撕裂经验。

“张鼎:高速形式”展览现场


这种经验在六组静态影像作品中得到印证。同样由数码合成,它们展现出三组关键意象——兼具复古形式与未来主义、车灯大开的两辆汽车,踏立其上的骏马,以及人体脊柱侧视图。这些影像以路旁广告牌的形式出现在展厅各处,在其中一张脊柱透视图的下方,一段文字写道:“高速路的指示牌是荧光绿的LED,指示牌上道路的结构是人体胸腔的骨骼,行驶的方向在脊椎上。脊椎是绿色的,没有显示黄色和红色,荧光绿LED在阳光下像实验室的试管,安全而美丽,车应该是顺着脊椎的底部向前行驶,通往高速路的收费站……”


犀牛、马与汽车
当速度成为一种形式


展览标题“高速形式”包含的两个概念——“速度与“形式”——亦存在着有趣的悖反关系,“当追求速度时,形式很难得到固定;但追求形式则会使速度停滞。在张鼎以往的创作中经常存在这样的矛盾关系——剥夺与反剥夺,囚禁与反囚禁,沉浸与反沉浸,控制与反控制等等,他在这样的中间地带进行着自己的操作。在张鼎的创作里,我们很多时候看到的是对于技术、对于当代社会、对于权力的一种暧昧的中间观点。”策展人、研究者及《艺术论坛》(Artforum)中文网特约编辑杨北辰如此评论。

“张鼎:高速形式”展览现场

“加速主义希望将技术、生产力和机器的可能性发展到某种极致,让技术本身超越自身的体系,达到新的境界。因此,张鼎可以说是一名加速主义艺术家。但是他对技术的思考并不是单向度的,传统的左翼观点认为技术是一种创造性的破坏,右翼的思想家则对技术剥夺人的本真状态产生焦虑。但是在张鼎这一代艺术家身上,这两种倾向我们都看不到。我们看到的是他去拥抱技术对于主体性的重塑,或者是新的去主体化的过程。在他的作品里面,我们都不得不经历这种过程。”他表示。

“张鼎:高速形式”展览现场

加速主义作为一种政治倾向,早在20世纪初的未来主义运动中就已经萌生。未来主义者们把现代技术看做是一股强大、高速的力量,他们主张加快技术革命的速度,甚至将技术的毁灭性维度当做美来赞颂。在张鼎的展览中,机械装置与数码合成影音呈现出一个依赖现代技术的世界,无处不在的动物意象则成为对其背后危机的隐喻。

“张鼎:高速形式”展览现场


在同时作为展览起点与终点的位置,由汽车驾驶座椅与一对金色犀牛雕像组成的装置《高速形式#5》在此展出,并引出“灰犀牛”的概念。这一概念来自古根海姆学者奖获得者米歇尔·沃克(Michele Wucker),他于2013年1月在达沃斯经济论坛年会上首提这一概念。类似于“黑天鹅”比喻小概率、出乎人们意料的风险,“灰犀牛”比喻大概率且影响巨大的潜在危机。其适用范围包括从美国次贷危机到欧洲债务危机,每一次危机背后都隐藏着巨大的“灰犀牛”风险。它并不神秘,却更危险。

“张鼎:高速形式”展览现场

展览中,一公一母两只金色犀牛作为车的标识,出现在车头、车轮,以及高耸的装置上方。在张鼎看来,除了到处可见却极易被忽略的本质特点,“灰犀牛”亦具有极强的繁殖性,并导向加速发展的社会系统背后环环相扣的风险。

“张鼎:高速形式”静态影像作品

在犀牛之外,另一个反复出现的动物意象为站在汽车上的马。作为被淘汰的前工业时代交通工具,马站到了汽车的上方。马与车的并置,让人想到福特汽车创始人亨利·福特(Henry Ford)的名言:“如果我最初问消费者他们想要什么,他们会告诉我,一匹更快的马!”工业时代以降不断加速的生产与消费现象,便在这对相互矛盾的意象中显现。


“情绪雕塑”
从想象到现实的转向


本次展览延续了张鼎一贯采用的带有强烈表演性、音乐性及戏剧性色彩的整体性艺术实践,以“情绪雕塑”预设出一种情绪氛围,邀请观众进入。


在《艺术新闻/中文版》的专访中,张鼎表示,车与高速公路的意象始于自己对夜间开车这一体验的迷恋,“我一直以来希望做一件与高速公路有关的作品,因为我喜欢晚上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夜间高速公路上的雾气和迎面射来的路灯灯光,让人感觉像在隧道里穿行。”这一来自多年前的感性出发点,经过张鼎的理性与技术处理,在本次展览中导向一个与之无甚关联的结果。“在创作过程中,我会回避掉自己的情绪。但我希望观众在展览现场能产生情绪化的反应,因此也会留下缺口。”张鼎说道。

“开幕”展览现场,2011年


这种创作方式可以追溯至他2011年的个展“开幕”(Opening)。在这场展览中,张鼎将画廊空间改造为一间俱乐部,并使用自由体操台、双杠、高低杠、吊环、平衡木、鞍马等体操器械,构建多种“美的标准”,并使观众的参与成为作品的一部分。


“高速形式”中对于现实素材进行提炼再造的方法,则延续自2018年艺术家在北京呈现的“安全屋”项目。在“安全屋”系列中,张鼎分别在写字楼、胡同、地下掩体三个截然不同的物理空间中探讨“安全”概念,试图回答:“如今我们处在遍布摄像头的环境中,是不是真的获得了安全感?

张鼎,《安全屋#3》,2018年


对于观众感官与情绪的积极调动,早在张鼎2006年至2007年间的作品中已经成型。但彼时的他采用了一种更加个人化和身体性的表达方式,从2007年《工具》中对着仙人掌的拳击行为,到2009年《定律》中机械传送带上被铁锤一一击打的灯泡,张鼎将情绪具象化,并呈现在以想象构建的空间中。而在近年的创作中,他愈加规避自身情绪在作品中的显现,现实亦代替想象成为他“情绪雕塑”的灵感。“我觉得好的状态是作品和观众之间可以沟通,有自我经验、自我感知的人看到好的创作后可以塑造自己。”张鼎说道。


采访、撰文/何佩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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