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全无:乔瓦尼 · 欧祖拉的白昼与黑夜
发起人:小白小白  回复数:0   浏览数:1648   最后更新:2019/09/24 10:39:37 by 小白小白
[楼主] 天花板 2019-09-24 10:39:37

来源:Conversazione


技术革新和空间拓展:互动媒体的文化赋能

嘉宾:洪昀

引题人:蔡艺璇

整理:姜郁雯


Q 可以通过 《牡丹亭》这个项目给我们讲一下,你们创作互动体验的一个基本思路、互动逻辑是怎样得?这样的公共项目的特点以及难点?还有它具有的的“戏剧性、互动性、公共教育项目”等多重身份,在这个过程中是如何平衡和把握的呢?


我17年回后一直在做freelance designer。几年来我和团队在不同的设计领域做了很多探索——商业项目、小型项目、儿童教育,和现在非常火的新媒体都有尝试过。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慢慢明确了自己的方向,目前的项目集中在公共艺术设计


这样的项目有几个特点:通常设立在地大人多、城市中的典型公共空间。我们的互动逻辑可以简单理解为:“input”“output”,即用户在体验中input的是什么,他们的input在作品中循环,最后output产出的是什么。而最后产出的结果才是作品本身。因此我们其实只是一个互动工具的创作者。


《梦回·牡丹亭》这个项目的位置是园博园的主展馆,四千平米的圆形空间,展馆有一个穹顶,最高点到地面有17米。这些在平面规划和动向规划中也有标注。

《梦回·牡丹亭》场馆空间及动向规划


这个项目的难点有两个:第一是人多,因为项目在中国戏曲文化周期间的园博园,国庆七天里人流量在三天能达到八万次;第二是传统文化(昆曲)的新媒体转化——昆曲是一个门槛非常高的戏曲类型,所以当我们面对各种男两女老少的客群,要考虑怎么把这么高的文化类型“压扁”。


所以我们当时的设计策略是把整体四千平米的空间拆解成叙事空间新媒体演绎。我们把牡丹亭经典几折戏做成了一个有故事线的,大家都能看懂的新媒体互动体验;而展厅中间则有一个10 x 10 x 5 的全息表演空间。我们在这里创造了“展+演”的形式,展览的是叙事空间的部分;表演的是中心互动舞台的部分。在空间开放的一百多天里以点状演出、常态展览的方式呈现。因此“牡丹亭”可以说是一个多重身份的空间,包含剧场、互动展览,也承载着公共教育的职能


我们很感兴趣的一个问题是:如何挖掘传统艺术的公共属性。我们尝试用新的形式把原作的知识点、音乐性、词曲构建方式以体验的方式植入。比如说我们最后的“回声”的装置,将“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代表音阶的工尺谱文字投放在地面上,用亮起的唱词汉字提示观众应站于对应的音节之上,“回声树”树枝对应的部分就会亮起,通过人们的游走来创造音乐。这样的装置并非从戏剧的专业角度出发,而是注重如何激发大家的参与感,让大家觉得这样的艺术形式和现代生活是有关联的。戏曲本身可能很难理解,但视觉性呈现和剧情给大家的接受度还是挺高的。

《牡丹亭》工尺谱片段


Q  文化经典一定有它一直传承、经典不衰的东西。新媒体在做这个转译的过程当中,那些是你们确定一定要尊重原本戏曲的,哪些是你们觉得可以比较有创造性的?


这个项目对于唱段、表演都有一些变化。比如这次音乐总监是李宇春和华晨宇制作的,曲风上并不是传统昆曲,带有电子元素;表演也是舞蹈表演而不是传统戏曲。创作过程里我们一直在与戏曲专家交流,这样的创作是否会和传统艺术形式有所冲突。


一开始其实还是蛮紧张的,因为昆曲是个很严谨的形式,里面很多的唱词唱段都是不能变的。结果专家对我们的探索非常鼓励。我们更多是基于昆曲的表现形式创新,但它历史根基等知识性的内容还是要去保留、传承。


Q  在《牡丹亭》的沉浸式戏剧之后之后你们又做了“北京地铁线上博物馆”这个项目,也用到了不同的技术和媒介。这个公共空间有什么挑战、局限和机会呢?你们在这里主要的创作思路是什么?


其实中国对地铁开发的还不是特别充分,相比之下,东京就对地铁的文化空间运用的很好,比如石原里美在节目中介绍地铁站周边美食、传统工艺等等,或者品牌的商业活动也经常会在地铁的空间里发生。另外日本地铁博物馆也十分专业,从发展史、人物贡献、工程技术、历史文化,都有详尽的介绍,甚至有一比一复原的车头供大家了解地铁运行的知识。


对地铁空间的文化利用可分两类:第一类是艺术植入,比如德国杜塞尔多夫或俄罗斯莫斯科的地铁,他们展陈的东西就像艺术品一样。再比如伦敦地铁成立了Art on the Underground,持续和艺术家合作来开发地铁空间。第二类就是像洛杉矶一样,将地铁的实体空间直接转化成了其他的空间功能,例如电影院、音乐厅等。

杜塞尔多夫地铁站内艺术装置


北京未来的地铁规划希望通过艺术来调动服务、创造机会,通过地铁博物馆把地铁相关的知识从幕后放到幕前。但北京地铁本身有许多局限,一是没有地铁博物馆的实体空间,二是许多地铁站本身包含了文物(如复兴门站的牌匾),第三就是客流量太大了。因此实体空间因为安全隐患也会有所限制。


这样的条件下我们将地铁博物馆的项目从线下转移到了线上,我们把历史、工程、技术以及和市民互动的信息打包成了一个archive放到线上端,与此同时又添加了AR(Augmented Reality)的规划,因此打通了线上和线下的功能。比如复兴门的牌匾,我们进行扫描之后,利用AR给原有的空间添加了更多的内容——这个牌匾是什么时间、哪个领导人设立的、本身带有什么意义等等。所以线上线下成为了一个良性的闭环。

一号线复兴门站台的牌匾


另一个设计重点是“文化地图”,我们选取了一号线沿线的景点在地图上进行标注,来打通地上地下的隔离,创建点状对立关系,也能挖掘文化圈的流动


Q  新媒体由于“公众性”和它的一些带有科技含量的效果,也出现了许多不断迎合讨好观众的作品和展览,如何看待这些问题呢?


我觉得现在很多“网红展”的诞生可能不只是因为新媒体的公众性,还有媒体形式的开放性。新媒体非常民主,所有人都有机会参与,作品实时反馈观众的动作让每个人都能对作品产生影响,也是公众对它感到好奇、兴奋的原因。


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危险的倾向,让民众沉浸在“美丽的表面”,是一个非常快消的图像输出产业链因此用户和创作者之间变成了恶性循环:用户只看到作品的表面,自拍、发朋友圈就完成了自我定位,创作者可能也会只去迎合这样的需求,使得作品质量大大降低。比如teamLab出现之后,就衍生出了大量的copy展,甚至在淘宝上都有teamLab的彩色的灯——他teamLab的实践已经被变成了一个产品在被进行售卖。


因为大家对新媒体艺术形式的了解本身就有限,这时候又空降了一个teamLab,就让用户觉得是不是只有做成这样的才叫新媒体,也让我们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扭转teamLab留下的刻板印象。

teamLab, 《晶体宇宙/Crystal Universe》


Q  Q4:刚刚说到teamLab之后导致了一种对新媒体互动展的刻板印象,并且形成了一些围绕好看视觉的快销产品。那你有什么推荐的关于互动媒体的项目/作品?你们觉得还有哪些互动模式是值得挖掘的?


911博物馆 #collective memory 入口回声装置,播放着四百多人同时讲述911的记忆,展现了历史性灾难的情绪和氛围。同时遇难者数据库的建立是以人物关系或遇难位置等展开的,以人和人的关系、遇难时的临近位置来决定数据排列方式,打破了digital age 默认的数字、字母排列。这样的呈现方式大大增加了911纪念馆的共情力。

纽约911博物馆遇难名单


另一个我比较喜欢的例子是芝加哥皇冠喷泉。与其说一个公共设施,它更像调动民众共同参与创建的一个社会活动。整个活动可以拆解成几个步骤:(1)收集民众形象image(2)调动社会资源 ,定点统一拍摄市民形象(3)把image重新放在公共空间里(4)邀请市民参与公共艺术装置,把所有环节充分调动起来。我觉得公共艺术最有趣的一点在于它们可以充分激发市民共同参与创建作品。

芝加哥皇冠喷泉


Q  技术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感知缺失(例如地铁中人的方位感的缺失、媒体环境中的眩晕感),但是媒体技术又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一些感知缺失。如何看待这个进化与退化关系?


我觉得人和技术媒体的关系好比人和拐杖。拐杖能增强自己的一部分能力,但对拐杖越依赖,越退化的可能也越厉害 。两者是不断平衡中和的过程。技术媒体为形式,内容为核心。当技术媒体过于耀眼(如VR和AR),形式本身会剥夺人们对作品内容的注意力。所以我们在创作过程中也要关注这一点。


Q  互动媒体对公共空间和展陈空间有什么革新作用呢?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最近苹果和New Museum做的[AR]T的项目。在我们看来AR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技术,因为第一,AR解决了一个市场痛点:现在线上的红利期已经过了,而AR可以将线上用户移交到线下;第二,我们马上要迎来5G时代,数据的存量和速度也都会大大提升,所以AR能做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大。


AR的好处是它会将虚拟空间和实体空间有机的结合在一起,是对实体空间新的扩展。我们以后面临的公共空间可能就不仅仅是个实体空间,有可能会像这个项目一样,对第二层的,时间空间维度都不定的虚拟空间的新的开发。技术媒体会对公共空间重新定义,而不再仅仅是公园、礼堂、车展这样的形式,城市本身可能就会变成一个公共空间。


比如我们的“地铁博物馆”创建的一个概念是“地铁即博物馆”,就是说地铁运营的空间本身就是个博物馆,因此公共空间的意义就被大大扩展了。


讨论环节


蔡艺璇:最近一两个世纪以来,人类科技发展经历了巨大的进步,并且也可以相信未来科技创新仍将继续;但于此同时,人作为一个生物个体,在biological层面的进化速度,似乎是落后于科技的。人还是人,现在的人和古人,在心里需求、精神追求层面,似乎没有太大的进化?在这种语境下,互动媒体会如何影响我们的认知过程,会使人产生什么样的改变?


互动媒体本质上是一个人机交互的过程,过程中就存在一个interface,让人们潜移默化中学习如何与机器进行互动。


我只能提供一个个人观点,互动媒体和科技手段只是一个工具,就是说人类的意识方向上是没有太大的变化的,只是它所能探索的深度和广度会随着科技发展变化。


最近在人类未来智能大会上,马云和马斯克进行了对谈,探讨了人工智能的问题。马斯克发表了一很有意思的观点,他认为人和机器人完全没有必要下围棋,让机器人和机器人下围棋才差不多,就像人在发明了汽车之后,只会想到去开车,而不会去和车赛跑——这本质上还是一个工具的观点:工具在发展,提高了人的机能,但人的认知本质上是不变的。


张啸晗:我有一个最近关注的问题,这些新型的城市景观,如地铁VR设计,照明等等,可能会成为城市新的坐标或者城市名片。城市常驻人口会在潜移默化中认为这些景观已经成为城市的一部分,城市的流动人口也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认为这些景观约等于这座城市,公共艺术对城市的国民审美与公众认同贯穿于公共艺术在城市化建设的始终。


但有一个问题是,面对千篇一律的城市化建设中需要加入的公共艺术,怎样才能提升公共艺术在其中的独特性呢?公众对公共艺术对认同感,或许需要在千篇一律中打破既定的模式,寻求本土的思维。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我觉得城市文化的独特性并不是唯一的,公共艺术有三个特点:艺术性、公共性、还有在地性。我觉得“在地性”是能挖掘公共艺术特殊性的一点,因为公共艺术一定会与它所在的场域有一定关系。


张啸晗:国内公共艺术对发展主要来源有两个方面,一种是政府投标,一种是企业赞助,企业赞助也只要以邀请艺术家入驻或者开展艺术节的形式,主要问题在于邀请艺术家还是国内外做壁画、雕塑、装置等等比较好的艺术家,艺术家照搬以前模式套入这座城市,那么这就形成了一种城市公共艺术的模式化现象,我不知道这种模式化会不会造成公众对公共艺术对误解,因为大部分公众对外界公共艺术还是缺乏一定认知,误认为这些公共艺术对他们所在城市是独一无二的。


我觉得或许不会造成太大的误解,因为这种赞助的形式都是短期的,起到的作用就是活跃城市气氛,促进市民活动,并不是塑造城市公共文化形象的功能。


政府投标的方式可能在于塑造城市景观,比如国家纪念性的雕塑,其实都是一种意识形态的抽象化,和公共空间、城市文化就都有一个对应的关系了。


我觉得还是可以类比一下ART这个项目,因为他是被一个商业集团驱使的,所以在选择艺术家的时候,会选择能为他们品牌带来附加值的艺术家,而不是用AR用的很好的这些人。所以可以类比国内在发生的这些地产推动的公共艺术项目,主要还是通过艺术为其增值。


张啸晗:政府引导的这种可能是引领公众认同城市的主要形式,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纪初期在上海市政广场建立公共纪念雕塑,抗战期间在成都为英雄塑像。另外,商业化造景可能带来的公共效益就是房地产吧。房地厂商在的时候,这种附加值可能在为房地产价格上创造效益,地厂商走后,这种效益的主角转换成了地产商所构建社区的公众,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成为社区主角的公众该怎么实现这些公共艺术与社区的互动?毕竟国内七十年产权的房子公众、房地产所营建的社区,引来的大牌公共艺术,这种关系是一种短暂的营销策略呢?还是一种长期的互利共赢,将当代艺术引入公众视野,提升国民审美手段呢?

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


张哲溢:之前看了两出德国戏剧,《奥德赛》和《夜半鼓声》,并没有互动媒体的加持,但演员与观众互动或是表演时介入到观众的区域,就已经很具震撼力。(其震撼力来源于戏剧张力和演员表演)所以我对这出牡丹亭也提高了兴趣。以前的青春版牡丹亭演出了上百场,但舞台的技术层面没有新东西。《长恨歌》在美国演出,也只是在舞台池里放了些真的鸭子而已,后来的《怜香伴》是北昆的,舞美上做了一些功夫,显得好很多。这次你们的《牡丹亭》好像用了大体量的多媒体,不知道会不会“吃掉戏剧”?


我们这次的目的其实是通过一个比较好的体验感激发大家对戏曲的兴趣。所以我们并不是从专业性的内容出发的。电影、舞台表演都是线性叙事的,而互动媒体擅长的是当下的、即时的反馈,而叙事能力反而很薄弱。新媒体表演侧重的是几个部分的整合,比如《牡丹亭》的全息表演,它的重点不在于舞蹈跳的多好,视频做的多酷炫,而是表演和多媒体形式的结合效果如何。如果还是要表现戏剧本身的张力,新媒体加进去就会显得有些鸡肋。我觉得新媒体适合的更多的是比较抽象的艺术形式,而非叙事、故事线很强的内容。


Conversazione是谁?


Conversazione是一个关注“艺术社会价值”的社群。艺术家(创作者)们在扮演着更多角色——参与生活、干预现实、推动发展、不断试验、发起变革、或者通过新兴形式扩大艺术的影响力。我们希望通过不断提问、深入调研、促进不同层面对话的方式,构建社群,并发现实践创作中变革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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