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皮杜策展人马容元将担任首尔Mediacity双年展艺术总监
发起人:artforum精选  回复数:0   浏览数:1328   最后更新:2019/08/14 21:06:17 by artforum精选
[楼主] babyqueen 2019-08-14 21:06:17

来源:Ocula艺术之眼  Emma-Kate Wilson


廖逸君。图片提供:艺术家。摄影:Nathalie Guio。


2007年,廖逸君(Pixy Liao)仍在攻读摄影硕士学位期间,认识了她的日本男友Moro。由于Moro小她五岁的缘故,两人自然而然地进入了男方服从/女方主导的相处模式中,而他们的情感关系触发了自2007年持续至今、挑战性别角色的系列“实验性关系”。在如《按摩时光(致敬我最喜爱的专辑封面)》(2015)的照片中,两人都望着镜头,Moro为廖逸君按摩,面无表情,而后者则显出愉快的模样。《屁鼓》(2015)中,艺术家将赤裸的男友横放在膝头,抬手作势要打向他的臀部。在《扛着你从来都不容易》(2013)中,廖逸君将垂下身体的Moro扛在肩头,眼睛同样直视着镜头。

廖逸君在上海出生长大,在她早年被保守制约的认知中,男性应拥有更高的学历且更年长。她与Moro也意识到,这样的认知也同样体现在日本乃至世界大多数社会的主流文化中。廖逸君的图像重塑了这一制约,通过在系列中使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对象,她一反女性在摄影中“无辜”和“脆弱”的形象,转而掌控镜头,将Moro作为暴露的对象。如此力场在廖逸君的装置与雕塑中得到延续,《软跟鞋》(2013)即是一例:艺术家设计了一双高跟鞋,鞋跟是以其男友的阴茎翻模制成的软跟,这意味着她只能用脚尖走路,无法依靠阴茎形状的鞋跟支撑自己。

廖逸君,《按摩时光(致敬我最喜爱的专辑封面)》(2015)。图片提供:艺术家。


在孟菲斯大学的求学生涯同样启发了廖逸君的创作,对色彩与光线的喜爱流淌在她的摄影系列中,而在平面设计中使用几何形状的经验同样给予她灵感。这些元素显现在《用一顿美好的早餐开始你的一天》(2009)生动的早餐场景中,艺术家衣服的粉色与置于Moro腹股沟上的木瓜的亮橙色形成了鲜明对比。木瓜与桌上的两片吐司、一杯果汁与半个葡萄柚构成了一个情境式的文本图像,将观者拉入场景中。

廖逸君,《用一顿美好的早餐开始你的一天》(2009)。图片提供:艺术家。


这对情侣生活在纽约布鲁克林,廖逸君观察到,这里的社会政治气候受到特朗普执政的影响。她即将开展的项目“恶女教”(2019- )以特朗普针对希拉里·克林顿的“恶毒女人”言论为参照,将目光放在历史上的“恶女”形象上。该系列包括装置《她的庙宇》(2019),献给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作品环绕着一段红色阶梯,底端是女体形状的池子,盛满血样的物质。艺术家以这件圣祠般的作品建起某种美学宗教,纪念武则天孤独的登基之路。


目前,廖逸君的作品在法国阿尔勒摄影节(展期:2019年7月1日至9月22日)的两间展厅内呈现,来自“实验性关系”和“只为你的眼睛”系列;她的雕塑与影像作品《喷奶瓶》将在UNArt跨媒体艺术中心“可善的陌生”(展期:2019年8月23日至10月20日)中展出。本月,廖逸君将在前波画廊北京空间做一场快闪展览“实验性限时展览”(展期:2019年8月29日至9月8日),不仅展出12张摄影,也将在9月7日与Moro共同以二人的乐队身份“PIMO”演出。她也将在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进行表演讲座“恶女传说”(表演时间:2019年9月5日晚上8至9点)。

在本次对话中,廖逸君谈及创作的驱动力,以及其实践如何被与期望值相左的观点所不断塑造。

廖逸君,《她的庙宇》(2019)。展览现场:“她的庙宇”,Flyweight,纽约(2019年1月20日至3月1日)。图片提供:艺术家与Flyweight。


我们从最开始谈起吧。你从何时开始艺术实践?


我认为我的实践是从2009年硕士毕业后开始的。在那之前我还是学生,觉得艺术实践并不重要。我在中国长大,之前从未学习过艺术,因为人们普遍认为那不值得孩子们花时间。从国内的大学毕业后,我很快发觉自己不愿坐班,于是我自学成为自由职业平面设计师,这样便能在家工作。

工作了几年后,我意识到平面设计师不是我想做的,因为我无权掌控自己的创造力。我想要改变职业方向,做些不一样的事情,让我能有更多自由和创造空间。于是我决定去美国,在孟菲斯学习摄影。那已经是很晚的事了——我25岁才开始学习艺术。

你是怎样选择美国的大学的?


我一开始便去了田纳西州的孟菲斯。那是很偶然的选择,因为我对美国不甚了解,选择孟菲斯是因为猫王(Elvis Presley)。我想他是这里出身,这个城市一定很迷人,有许多音乐人在此。

廖逸君,《中国娃娃》(2008)。图片提供:艺术家。


这样的择校方式真是异于常人!那里的音乐氛围仍然很浓厚吗?孟菲斯是否对你的早期作品有重要影响?


没错。那里是蓝调音乐的重镇,许多巡回演出的传奇音乐人都来自孟菲斯,也能在许多很酷的酒吧里听到优秀的蓝调音乐。起初我涉足的是风景摄影,我想音乐的确影响了我的创作,但却是透过这些再恰当不过的街景传达出来的——酒吧带着某种老式的美感,很重的颜色(如蓝和粉),与音乐人演奏的气氛交融在一起。这样的色调画板影响了我对室内摄影的想法萌发。我意识到自己热爱色彩丰富的空间。

对色彩的热衷在你的“孟菲斯,田纳西”(2006-2008)系列中显而易见。反观现在的作品,你也在回溯自己在孟菲斯的种种经验吗?


在孟菲斯,我对彩色摄影的热爱渐渐生长。光线永远是充足的,阳光明媚,使得图像拥有丰富的色彩,也帮助我树立了自己最爱的风格。我在“孟菲斯,田纳西”系列之后仍在延续这种明亮鲜艳的风格。

廖逸君,《迪斯科》(2008)。图片提供:艺术家。


“实验性关系”系列是如何开始的?


我和我的伴侣Moro从大学二年级开始约会,在一起一年后,也就是2007年,我开始创作“实验性关系”。起初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我以给Moro照相为借口来更加了解他。他成为我的男友后,我总是在摄影作业中以他为模特。我察觉到自己是在将他当作我的摄影道具,那对我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他也总是答应。随后他人注意到,一般而言作为男友,不会同意被当作照片里的道具被拍摄,我也发觉或许这段关系本身更加有意思。于是,我开始拍下我们两人的合照。

我读到有关这个项目的文字,谈及它如何推翻了异性恋正统主义。这是否是有意为之?


最初我并没有这样思考,因为我感觉我们的关系只是自然形成的。对我而言,这一项目更多是阐释我们之间如此自然,而不是试图支撑某种刻板的思维。我只是在尽力阐述我正在经历的伴侣关系。

廖逸君,《摄影师和她的缪斯》(2014)。图片提供:艺术家。


你的作品接受度如何?


就我所见,接受是需要时间的。开始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很难理解我在试图做的事情,因为我们作为一对亚洲情侣,在美国是少数人群。但是越来越多的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开始注意到我的创作。就是这些人支持着我的作品,以不同的方式谈论它们,于是我的作品慢慢被认可,尤其是在有女性大游行(Women’s March)和“#MeToo”运动的美国,这里的人总体而言更加关注女性艺术家。我近年来感受到,比起之前,我的作品有了更多的曝光度,也许是因为我们的社会在变化。

你认为在你实践的这些年中,时代已经变了吗?


噢是的,绝对如此。

你谈到“实验性关系”的接受度和作为生活在美国的亚裔情侣之间的关联。你认为在这些对关系的感知理解中,有种族的成分吗?


这取决于观看照片的人,也取决于他们对作品的个人接受。假如观者不是亚裔,且想要拉开作品与他们真实生活的距离,他们会说“哦这是亚洲的东西”。但我认为人们不会在我的作品中过度思考种族的问题。对我自己而言,我们关系中的中日文化视角对此有很大的影响。

廖逸君,《抱着》(2014)。图片提供:艺术家。


你认为你的摄影作品成为了一种分享个人经历的方式吗?


我觉得他们更多表达了我作为女性的普遍经验。

纵观整个“实验性关系”系列,你的伴侣常常掌握着相机的快门线。这一决定是出于什么原因?


一开始是因为我的力气不够,按不动触发快门的球状按钮,也就是物理上无法做到。于是我把快门线交给我的伴侣,因为他有“人力”。我很早就意识到,实际上这是某种控制权的延伸。在一张照片中,他按下按钮,快门线伸出画面外,让我感觉自己像用遥控器操纵着他一般。


通过快门延长线,观者和图像之间建立了某种关联。它提供了线索,能够了解我们是如何创作的,因为所有的照片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他也在创作图像中拥有部分控制权,决定拍摄的确切时刻。它像一种联结,一条贯穿我们的线。

廖逸君,《如何建立多层次的关系》(2008)。图片提供:艺术家。


每一张照片的构图都迥然不同。你是怎样决定图片结构的?


我受电影的影响很大,因为当时我也在研究生期间学习电影制作。我对所有种类的图像都很感兴趣,所以许多照片中有我曾经见过的图像的痕迹,有时可能是古典绘画,有时可能是大众媒体中的流行图像。


我的构图与我早期的平面设计经历有关。构图相当重要,有一些特定的结构,包含许多几何形状,是我很喜欢的。

你的作品是否受到某些特定艺术家和文化理论的影响?


我喜欢从自己生活出发进行创作的艺术家。有两位这样创作的女性艺术家,对我影响很深:索菲·卡尔(Sophie Calle)是其中之一,另一位是摄影师Elina Brotherus。看着她们的作品,我感觉自己认识了艺术家本人,作为人类与她们紧紧相邻啊。她们的作品触动了我内心的东西。

你的艺术实践为什么从摄影开始?


我认为它会带来不错的工作,换来不错的生活。在安东尼奥尼的电影《放大》中,主人公是时尚摄影师,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我着实喜欢他那种生活方式,似乎十分自由,又收入不菲,所以我决定也从事摄影。那时没有多想。

你仍然这么认为吗?


不了(笑)。那只是电影而已,实际上我没从中赚到很多钱。

廖逸君,《金鼠》(2014)。图片提供:艺术家。


我生活在澳大利亚,很难想象美国的艺术光景。如今在美国当艺术家,是怎样的一种经历?


我住在纽约,那里的艺术家太多了,艺术行业竞争很激烈。我想如今在美国要获得赞助资金更难了,也许是因为特朗普执政的缘故;但这同时也将人们团结在一起,艺术家组成的社群努力去做更多事情,人们更有力量了。

你的实践与中国,你的祖国,有怎样的关联?在这两个国家之间是否有某种对话?


我与Moro的关系与这两国的关系有相似之处。我们如此相像,但同时思维又如此不同。有时我们之间很亲密,有时又相互争执。


我在摄影作品中试图做的,是学会如何共处,我希望这对其它国家也是同样的:只是和平地共同相处下去。

廖逸君,《亲吻检查》(2015)。图片提供:艺术家。


我猜想这就是关系的关键——总有些东西是你不会一直认同的。


关系总是在变化。有时这样很好,有时却不是如此。

艺术与你和伴侣之间的关系如何衔接?


非常紧密。对我们而言,一起创作艺术是作为情侣很特别的事情——我们将艺术创作视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它和一起做饭很像,都是我们经常做的事情。

你为什么选择在作品中使用身体?


我对用图像叙述很感兴趣,当我开始摄影,最初学习了风光摄影后,我总是觉得好像空间中缺失了人物。人体在取景中是至关重要的元素。在我看来,当看见图像中有人时,会比看见桌上有水果更激发观者的感受。这二者很不同,我一直感兴趣的是,如何在摄影或其它艺术形式中表现人体。它总是更多地激发我作为观者的情绪。

你在开展其它项目吗?


我在考虑从自己的女性视角出发,做一件更加观念的作品,不以亲密关系为中心。我开始做“恶女教”计划,是在我意识到全球历史中有许多强大的女皇,但她们却因是无情残酷的女人而背负恶名之后。我很晚才意识到这一点,真希望我一早就将她们当作行为榜样。所以,我想将这个项目献给这些女性,为历史上的所有女性领袖创立一种宗教。

廖逸君,《她的庙宇》(2019)。展览现场:“她的庙宇”,Flyweight,纽约(2019年1月20日至3月1日)。图片提供:艺术家与Flyweight。


那是你希望未来所看到的吗?为了更多女人和女孩能同样向她们看齐?


是的,回想青少年时期,我无法接受这些强大的女性作为榜样,因为她们被看作是恶毒的。我希望以后的女孩们会知道这些女性是谁,她们做了什么,又拥有多么大的力量。我认为许多女性都这样想。是时候改变了。


九月,我会和Moro一起,在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做一个表演讲座,是关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三个邪恶女人。

你的作品在中国的接受度如何?


取决于谁在观看,但我不觉得在中国获得的反应与在西方的有多少不同。


当我有机会在公共场合展示作品时,比如在一个摄影节上,年轻的观众(尤其是女性)表示出相当的兴趣。对年长的一代而言,则取决于他们的想法有多么开放。有时他们会质疑我的作品,或者不理解,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有时还感到被冒犯。这和观者有关。

廖逸君,《家庭寿司》(2011)。图片提供:艺术家。


你的家人对你的作品作何感受?


我的父母如今真的非常支持我。一开始不是这样,他们很不解,也担心我如果把作品给别人看会受到偏见对待。他们一直鼓励我做些其它事,但到如今我已经做了十多年,他们的想法改变了,慢慢开始接受我的作品。现在,我觉得我的父亲实际上是我的摄影的粉丝,有时他会让我给他发几张照片,分享给他的朋友们看。他们用了不少时间去接受,但现在他们真诚地支持我。

可以想见你的伴侣也非常支持你。


哦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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