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artnet

艾默格林与德拉塞特站在柏林汉堡邦霍夫博物馆外的《自由雕塑》前。图片：© 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 Nationalgalerie / Mathias Völzke. © Elmgreen & Dragset

在冷战末期的柏林，东德人只要跨过边界来到西德，就会得到“欢迎奖金”。然后，在1989年，当东德公民踏过柏林墙的废墟时，他们能够以1:1的比例，短暂地将共产主义货币兑换成更坚挺的西德马克（deutsche mark，译者注：是德国在2002年欧元使用前的法定货币）。隔离时期和统一后的柏林墙政治具有多重维度，但自由在很大程度上是具有交易性的。

几周前，柏林最新的公共雕塑由艺术家双人组艾默格林与德拉塞特（Elmgreen & Dragset）在柏林汉堡车站美术馆（Hamburger Bahnhof）揭幕。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它让人想起了历史上根深蒂固的金融象征，以及德国统一后的希望和失望。它也是一座反对怀念前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生活的纪念碑，这样的情结通常被称为“东德情结”（德语：Ostalgie）。

这对来自柏林的艺术组合弄到了一小块混凝土屏障，里面还安装了一台自动取款机。这件名为《自由雕塑》（Statue of Liberty，英文名与自由女神同名）的作品将在美术馆的庭院里永久展出（这里曾是火车站，现在是德国最著名的美术馆之一）。艾默格林与德拉塞特的雕塑距离前东西德边境只需一段短短的步行距离。当地人不会忘记这一点，尽管这可能会让一些想取现金的游客有点困惑。

迈克尔·艾默格林（Michael Elmgreen）和英格·德拉塞特（Ingar Dragse）在展览揭幕前告诉artnet 新闻：“大多数来自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人都对统一后更好的生活水平抱有很高的期望，但相反，很多人没工作，没尊严。在柏林，那个时期的几个地标也被拆除，就像历史上从未发生过一样。”他们补充说。汉堡车站美术馆正式并入西柏林之前，曾经在两国边境之间的无人区荒废了数十年。

在去年的巴塞尔艺术展上，德国著名藏家海纳·威默纳（Heiner Wemhoner）从科尼格画廊（Konig Galerie）购买了这件作品。现在威默纳已经把它捐赠给车站美术馆——这对艺术家对于这件作品能够在德国首都公开展出也很高兴。

艾默格林与德拉塞特，《自由雕塑》，2018。图片：Copyright the artists, courtesy of the 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 Nationalgalerie, 2019 Donation by Heiner Wemhöner, Herford to the Foundation of the Verein der Freunde der Nationalgalerie / Mathias Völzke.

总的来说，他们对东西德分裂时期的过分简单化持怀疑态度。他们表示：“我们发现谈论对东德的怀念，即所谓的‘东德情结’，有点自大。谈到这一点，涉及到很多人们的成长经历、他们的过去与骄傲，以及几代人所能接受的整个价值体系。”

从当地的角度来看，这件新作品似乎特别应景，因为政府正在讨论将房租价格冻结五年，以应对柏林飞涨的生活成本。自上世纪90年代末以来，这对来自北欧的艺术双人组一直居住在柏林，他们依稀还记得柏林墙倒塌后的柏林。“这是一个美丽的烂摊子，没有人知道不同属性的社区该如何发展，哪些地区会变得豪华、富有，哪些地区将会避免最糟糕的中产阶级化。”

他们还记得当时的艺术界，以及它是如何不受商业利益的支配。“由于艺术市场并不存在，但大家精力充沛、租金也很低，你会体验到这样一种氛围：画廊主、策展人和艺术家之间的晚餐谈话从来都不是关于房地产或艺术品价格的。这也是一个‘人口动荡’的时期，在这一时期，许多前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公民搬出了他们的旧社区，新居民搬进来了，这不一定是因为租金上涨，更多的是因为搬迁的可能性。”

他们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一段没有任何涂鸦的柏林墙。这面墙的大部分都是明信片，看起来更像是充满旅游气息的东边画廊（East Side Gallery），到处都是充满活力的壁画，随时可以在Instagram上看到。但他们指出，其中大部分是1989年以后新增的。这是艺术家们所称的前东德“篡改历史”的一个例子。

《自由雕塑》并不是他们在柏林建立的第一个纪念这座城市历史复杂性的公共纪念碑。他们在2008年纪念在国家社会主义政权下受到迫害的同性恋者，就藏在Tiergarten公园的一群树后面。这是对纳粹时期LGTBQ人群受难的一种刻骨铭心的悼念。透过倾斜的水泥块上的一扇小窗户，你可以看到两名男子接吻的视频。

纪念在纳粹主义下受到迫害的同性恋者。图片：by Popow/ullstein bild via Getty Images

与此同时，上世纪90年代著名的科技舞曲夜店Tresor的大门被安装在洪堡论坛（Humboldt Forum）内。洪堡论坛是一座颇具争议的新博物馆，正在建设中，位于民主德国地标建筑共和国宫（德语：Palast der Republik）的旧址上。2006年，前东德议会被推倒，为前普鲁士宫殿柏林旧宫（Schloss）的复制品让路——此举引起了严重的分歧。

但是，与Tresor的遗物不同，作为一件艺术品，《自由雕塑》具有深刻的讽刺意味。相反，它讲述了东柏林的文化遗产被金钱、怀旧和拜物教（fetishization，宗教信仰的原始形式之一，与“拜神教”相对）所消亡。

他们表示：“长期以来，这种做法一直是一颗定时炸弹，现在不幸导致右翼民粹主义的抬头。” 《自由雕塑》这个名字可能会回避这样一个问题：“我们获得了什么样的自由？在经济上，一些国家似乎比其他国家更为自由。但这个标题也说明了我们的自由观念在当今时代不仅受到了当地的威胁，还深受全球的威胁。”

文 | Kate Brown

译 | Weixin J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