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英玮:太阳照亮堕落动物的短暂快乐
发起人:毛边本  回复数:0   浏览数:1637   最后更新:2019/07/03 10:32:39 by 毛边本
[楼主] 陆小果 2019-07-03 10:32:39

来源:典藏Artcoco  王凯梅


郑文昕在上海的亚洲当代艺术空间( A+ Contemporary)新近开幕的展览“局外人”以一种颇为戏剧化的布展方式展开。画廊的光线如同剧场的布光,在空间长廊状的入口处首先照亮一幅以黄色背景占据主体的作品。画面是似乎呈现出两个倚坐在铺满白纸的桌子旁边的两个人,至于他们是谁、在做什么,模糊的图像就如同密码一般的画的题目《96713240107102mx》,引起观众的疑惑和思考。图像的结构似乎隐约对应塞尚著名的《玩纸牌的人》,但我们无从分辨出郑文昕的画中人物的面孔或眼神,因而也无法对人物的身份和内心的状态作出画面外的解读和想象。那个艺术家的工作中必须面对的“画什么?”的话题,就以她留在画面上的光亮与深沉的色彩比差成为抛给我们的一个未知的悬念。

郑文昕,《96713240107102mx》 , 布面丙烯, 100×150 cm,2018


进入展览的主展厅,布展中刻意追求的舞台效果更加明显:长方形的大厅里灯光幽暗,一面墙上只挂着一幅画,同样被从高挑的天花板上打出来的方形布光照亮。画面依旧是难以辨认清晰的室内情景:桌子、椅子、模糊不清的人像,画中央的一抹明黄色,呼应着入口处的画,同样地,一串数字和两个字母组合构成了作品的题目。在阅读了鲁明军撰写的展览论文后,我们方了解到这些数字以逆向排列的方式,记录了作品取材的艺术家微信朋友圈中一个特定的时间点传到网络上的图像,而字母代表着发图像的人所在的城市。展览空间中对面墙的角落处堆放着几幅画,有一幅还背对着观众,像是艺术家工作室里不经心的随意摆放,只是缺席了画画的主人,也如一台等待主人公出场的剧场舞台。大厅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从天花板上吊挂下来的圆环,这个仿佛是一件放大了若干倍的如同走马灯一般的装置,环绕其框架的是一幅近10米长的画卷。

“局外人”展览现场


该怎样走近这件占据了大半个展览空间的画作呢?画家布莱斯・马尔顿(Brice Marden) 在讲到该怎样去看一幅画时这样说:“最好的看画点是从一个距离画的远近和高低等长的点出发,然后再把这个距离放大一倍退后,之后再回到原点。如此反复,如同舞蹈,看画是一种牵动身体的仪式。” 在郑文昕这里,我们需要找到这个观看的点,之后围绕着画卷走一圈,身体不自觉地跟随着圆圈舞动。我们可以在画面上辨识出不同场景中的许多人的形象,他们纷纷沉浸在各自的小世界里,从事着对各自都仿佛很重要的营生:行走、奔跑、躺卧………普通日常的平凡趣味。画的形式感自然让我们联想到中国古画的长卷,而郑文昕的长卷以一种绘画装置的形式,在一个具有舞台效果的场景中被陈列出来。迈克尔・弗雷德(Michael Fried)在他1967年的著名论文《艺术与客体性》中提出的极简主义艺术在呈现中的戏剧性(theatricality), 强调了艺术作品在空间的存在性,带来观众在观赏艺术品时身体与作品之间的感知,提出“唯戏剧让艺术成为艺术”。无疑,郑文昕的画有意在表现这种日常景观中的戏剧性。画面中线条粗细混搭,形象叠加颤动,让我们感觉到艺术家急促地下笔,就如我们不断加速的日子,各种事件接踵而至。从强调身体体验的极简主义艺术出发,当代绘画以装置和在地创作(site specific)的方式呈现,连同作品不断扩张的体量,成为展现戏剧性的聚力点。长卷的环形展示给观众带来全景式的体验,但郑文昕的长卷脱离了古代画卷中“卷”的私密性和隐藏性,成为一个钢铁骨架和有机玻璃搭建起来的工业化装置。走马灯的比喻只是笔者缺少类比的择词,它与传统工艺并无关联,也搭不上后现代语境中对传统的创新挪用。在这个展览上,郑文昕呈现了一种新的展示绘画的方式。

郑文昕长卷装置画作局部

郑文昕长卷装置画作局部

郑文昕长卷装置画作局部


至此,我们差不多已经观赏完大厅的全部作品,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看到了什么?自2017年起,郑文昕开始收集她自己手机微信群里朋友圈里的图像,这些包含着声音、文字、图像等多媒体信息,经过她“客观地、有次序地摘取之后,转换成为画布中的一抹印记”。在完成了两年前的个展“介质标本”之后,本次展览继续延续了她对社交媒体作为信息载体的研究,以长卷的创作和呈现,试图在突破图像的单一视角上做出创新。依着这样的一个思路,郑文昕画面的模糊性似乎找到了一种证词。今天的手机刷屏时代里,每一分钟社交媒体发布的图像可能都已经超过了照相技术初始的年代里一年的总和,这已经是不足为奇的事实。而在这些瞬间即逝的图像流中,能为今后留下记忆的又能有多少呢?面对潮水一般的图像涌入,郑文昕所做的,大有一种同西西弗斯推滚石头一样的徒劳与无意义,就如石头被推上山顶就是为了滚入山涧一样,社交网站的图像在嘶喊着冲入我们的视野之际,在朋友圈的点赞积累得到瞬间肯定的满足感涌上心头的同时,就注定着被转目遗忘;但就像加缪的荒诞性并不是虚无性的表达一样,西西弗斯在滚动石头的过程中体验到了生命的意义,生活在社交媒体中的现代人,也在“我刷故我在”中,体验到了存在感。

“局外人”展览现场

“局外人”展览现场


发生在郑文昕画面中的共时性——画面上人物的叠加、影线的重叠,看得出艺术家对绘画如何记录时间的兴趣更高过探索像毕加索那样创作画面立体感的兴趣。毕竟,社交网络体现的就是人在一天中随时随地的生活状态,尽管,太多时候,这些状态可以是观察自家猫咪无聊地打哈欠的九宫格,或是记录朋友聚餐的酒席上颜值最高的拼盘。郑文昕用色彩和形象的累积体现这种瞬息万变的世界,她将展览命名为“局外人”,取决于她想以一个局外人的状态,从日常的荒诞中抽离出来,将绘画融入到日常生活。在加缪的小说《局外人》中,当主人公莫尔索站在法庭,听着陪审团议论他的生活、他对母亲的冷漠、他持枪杀人的冷酷,他竟然听得津津有味,甚至都想投入到陪审团的议论中去的时候,我们依然感觉到,这个与生活割离的局外人依旧怀着介入的热情,只是生活早已将他抛弃。在我们和社交网络的关系中,又何尝不是这样若即若离的矛盾关系呢?就像我们在观看郑文昕的绘画展览后,每一幅画里到底看到了什么,我们可能无法回忆起来,但是对那个直径三米的走马灯一般的长卷装置,定会留下深刻印迹。在社交网络的世界里,这样的印迹叫网红打卡。因为我们都关注朋友圈,都关注多少个留言点赞,郑文昕的绘画写照了一群彼此心知肚明的积极介入的局外人。

郑文昕, 《61103141507102zh》, 2019, 布面丙烯, 60x60cm


A+ Contemporary 亚洲当代艺术空间

郑文昕个展:局外人

2019.5.25 - 7.6

上海市普陀区莫干山路50号7楼106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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