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陵,从冷漠开始,到“ 瞌充梦东 ”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0   浏览数:1719   最后更新:2019/06/14 10:44:38 by 陆小果
[楼主] 蜜蜂窝 2019-06-14 10:44:38

来源:Ocula艺术之眼  黄半衣


Nicole Eisenman,《Museum Piece con Gas》(2019)。石膏,羊毛,蜂蜡,环氧树脂,树脂,烟雾机,及综合媒介,2.43x3.04x1.82m。图片提供:艺术家,Vielmetter Los Angeles,及Anton Kern Gallery。摄影:Object Studies。


作为历史最为悠久的美国艺术展览,第79届惠特尼双年展(2019年5月17日至9月22日)受社会政治意识的集体情绪推动而成。惠特尼博物馆策展人Jane Panetta及Rujeko Hockley担任此次双年展策展人,邀请了75位/组在美国境内活跃的艺术家及艺术团体参展。众多作品以亲近、富有情感或抵抗性的方式探索和解、伤痛、反抗统治阶级等议题,而自特朗普当选以来,这些主题均与民族主义、排外心态以及白人至上的暴力现实联系起来。


为此次双年展提供观念性框架的,是一系列在展览开幕前便开始、针对惠特尼美术馆副主席沃伦·B·坎德斯展开的抗议活动。坎德斯是国防设备制造公司Safariland的CEO,该公司生产防暴装备及催泪瓦斯等设备,并在美国-墨西哥边境广泛使用,弗格森、奥克兰及巴尔的摩警察等也常使用由该公司生产的设备。 在2018年11月,艺术媒体Hyperallergic发表了一篇报告强调了这层关系,随后惠特尼美术馆职员发表了一封公开信,要求马上将坎德斯从博物馆董事会中除名。同年12月,参展艺术家Michael Rakowitz宣布退出此届双年展。社会活动组织Decolonize This Place随后进行了一系列名为“九周艺术与抗议”的行动,最后一次行动即是5月17日星期五在双年展开幕之时于博物馆大门口前进行。

Iman Issa,《Heritage Studies #27》(2017);Milano Chow,《Night Exterior III》 (2019),Milano Chow,《Night Exterior II》(2019); Iman Issa,Heritage Studies #34 (2019);Milano Chow,Night Exterior I (2019);Iman Issa,Heritage Studies #20 (2016);Pat Phillips,Untitled (Don't Tread On Me) (2019)(从左往右)。展览现场图片:2019年惠特尼双年展,惠特尼美术馆,纽约(2019年5月17日至9月22日)。图片提供:惠特尼美术馆。摄影:Ron Amstutz。


另一个在争议中出现的重要问题是:坚持认为某一机构应负起责任,其意义何在?近年来,占有优越地位的机构整体愈发因其不透明地复制阴暗权力结构的行径而遭受抨击。惠特尼美术馆不是特例,而其举办的双年展也日益成为局面激烈对峙的重要发生场所。2017年惠特尼双年展上的《Open Casket》(2016)画作就带来了争议:Dana Schutz绘制了非裔美国男孩Emmett Till的抽象肖像,而后者曾因不实骚扰指控(他被认为对一名白人女性图谋不轨)被残忍杀害,这画作因此掀起了关于种族及艺术再现实践议题的轩然大波。

Kota Ezawa,《National Anthem (Denver Broncos)》(2018)。纸上水彩。21.6x48.3cm。艺术家私人收藏。图片提供:Haines Gallery。


对盘踞统治地位的体制结构发起的反抗运动是此次双年展的主旋律。展览的头一件作品、在美术馆五楼展出的数码动画作品《National Anthem》(2018)就讨论了这个议题。这件由Kota Ezawa创作的动画作品,其每一帧都是纯手工绘制,画面扁平,风格简约,其中的图像引述了NFL橄榄球运动员在球赛开场前演奏国歌期间以下跪的方式表达抗议的行为——他们以此抗议美国的警察暴力以及种族不公的状况。这动画作品配有缓慢而伤感的音乐,不仅是美国境内高度种族分化、政治化及大众媒体化景观多变性的见证,也以一种诗意的手法描绘了人们在强权面前所体现的韧性。


在距此作品不远处的是Jeffrey Gibson的悬挂装置作品,这作品在双年展开幕之时成为了一个抗议现场, Indigenous Womxn's Collective组织在此进行了一次干预行动。在Gibson带有多彩珠子、流苏及锡铁声响的华丽衣物作品下(这作品吸收了美国印第安人传统创作材料及手工技法),Indigenous Womxn's Collective强调了Gibson雕塑作品的反殖民意义,跳起了Ghost Dance舞蹈——这种有救赎意味的印第安舞蹈传统代表了面对侵略性的殖民措施而表现出的和平主义式的抵抗行为。美术馆声称其与原住民艺术站在一边,而Indigenous Womxn's Collective则控诉美术馆是白人至上主义的恶毒同伙,因为它以沉默的方式支持坎德斯——Safariland公司生产的催泪瓦斯曾在Standing Rock地区Dakota输油管抗议事件中对原住民使用。

Jeffrey Gibson,《PEOPLE LIKE US》(2019);Elle Pérez,《Bloom》 (2019);《Sable》(2019);《Jane》(2019);Jeffrey Gibson,《STAND YOUR GROUND》(2019)(从左往右)。展览现场图片:2019年惠特尼双年展,惠特尼美术馆,纽约(2019年5月17日至9月22日)。图片提供:惠特尼美术馆。摄影:Ron Amstutz。


“法政建筑”(Forensic Architecture)的《Triple-Chaser》(2019)悉数吸收了这些抗议活动。这件作品备受期待,是由此届双年展委托创作的。这件影像作品结合了调研新闻手段及机器学习技术,以在网上图片及影像片段中指认Safariland生产的Triple-Chaser催泪瓦斯在14个国家内——包括美国-墨西哥的圣地亚哥-提华纳边境、巴勒斯坦加沙地区等——的应用。为了让电脑算法识别Triple-Chaser的罐子,“法政建筑”花费大量精力创造了催泪瓦斯罐子的数码模型,将这模型放置在许多超真实环境或“人工合成”环境中。作品不仅控诉了此类机构展览的双重标准问题,也旨在从体制内部去抵抗这种双重标准现象。

“法政建筑”(Forensic Architecture)及Praxis Films,《Triple-Chaser》(2019)。有声彩色影像。10分钟24秒。Triple-Chaser手榴弹的3-D模型,以及使用过的催泪瓦斯罐的图像被散布在数码空间中,以训练电脑视觉分类器更好地辨认Triple-Chaser催泪瓦斯。图片提供:“法政建筑”


或许正是机构展览实践中时过境迁的程度,导致了这种双重标准虽然艺术家被准许在机构展览中通过艺术作品隐晦地讨论历史上的殖民者种族清洗暴政,但文化艺术机构不愿直接提及它们在当下事件中的同流合污。


Tiona Nekkia McClodden的多通道影像装置《 I prayed to the wrong god for you》(2019)探讨了时间流逝与伤痛痊愈的错综复杂关系。这作品的影像部分以一种三角形阵列的方式投射在一系列雕塑物件上方。McClodden的三部曲影像向Shango致敬:后者是尼日利亚西南地区Yoruba部族崇拜的神祗,此部族后因奴隶人口贩卖原因迁徙至加勒比地区及南美洲地区。此影像作品是一次自发的朝圣之旅,探索了外部施加的信仰教条及内部情感的关系;我们能够在作品中看到McClodden砍倒一棵杉树,雕刻木质工具,并进行自行发明的宗教仪式,包括洗木船仪式及捆绑木材仪式等。萧伯纳讲述年轻非裔女性宗教之旅的著作《黑姑娘寻神历险记》(1932)也出现在这作品之中。

Ilana Harris-Babou,《 Reparation Hardware》(2018)(静帧截图)。图片提供:艺术家。


通过与祖先、仪式以及特殊物件建立的联系,McClodden将剥削与压迫的遗产视为一种持续的抗争,一种不能仅被埋藏在过去历史中的记忆。Ilana Harris-Babou的影像作品《Reparation Hardware》以类似的形式强调了“修复”的概念,通过使用高端室内装潢的市场营销手法讨论“品位”、“手工艺”以及“无时间感”。Harris-Babou在影像中摩挲经年累月使用的木板,在笔记本内画图,并滑稽地用陶土锤子敲钉子。家居设计中对怀旧的期许,以及对老旧材料的重新利用在此被逆转:艺术家强调了“正确”的重要性。也就是说,强调内在于国家体制之中的不平等及盲目自满心态,并强调社会对于黑人群体的持续奴役和压迫。陶土锤子的破碎也就不可避免地指向了美国梦的崩塌。

Christine Sun Kim,《Degrees of Deaf Rage within Educational Settings》(2018);《Degrees of Deaf Rage Concerning Interpreters (terps) 》(2018);Degrees of My Deaf Rage in the Art World(2018); Jeffrey Gibson,《PEOPLE LIKE US》(2019);Alexandra Bell,《 Friday, April 21, 1989 – Front Page》(2019);《 Friday, April 21, 1989 – Page 2》(2019);《 Friday, April 21, 1989 – Page 3》(2019);《Saturday, April 22, 1989 – Front Page》(2019);Elle Pérez,《Bloom》(2019); 《Sable》(2019);《Jane》(2019)(从左往右)。展览现场图片:2019年惠特尼双年展,惠特尼美术馆,纽约(2019年5月17日至9月22日)。图片提供:惠特尼美术馆。摄影:Ron Amstutz。


Christine Sun Kim的纸上炭笔作品也同样有力地讨论了系统性不公正状况。这一系列作品捕捉了不同程度的“聋哑愤怒”,有的作品名为《 Degrees of Deaf Rage within Educational Settings》(“教育环境内的聋哑愤怒程度”),或《Degrees of My Deaf Rage in the Art World》(“我在艺术世界中的聋哑愤怒程度”,两件作品均创作于2018年)——这些作品以视觉形式强调了在日常生活、文化机构体制以及艺术世界中对于聋哑人的歧视行为。多个饼状图描绘了不同层级的愤怒:“严重”、“不剧烈”、“全方位”等——另配有来自艺术家自身经验的诙谐文字。Kim揭示了聋哑人的需求被不同方式消音或压制,她将愤怒视作是一种抗拒情感压制或同化的抗拒模式。


与Kim的讽刺幽默相映的是同一个展厅中Elle Pérez温柔而充满希望的LGBTQ群体肖像作品。这些作品呈现了处在转变期人们的模样:有的被拍摄者当时正要接受性别重整手术。脆弱的场景否定了顽固的身份认定及刻板的身份标签。《Dahlia and David (fag with a scar that says dyke)》(2019)并置了腿上手术刀的冰冷及血书“DYKE”的温暖,而《Wilding and Charles》(2019)展现了两人拥抱的景象,其中一人带着手套的手抚摸着另一人被保鲜膜包裹的胸部(这暗示了这人刚刚纹身)。

Carissa Rodriguez,《The Maid》(2018)(静帧截图)。有声4K录像。12分22秒。图片提供:艺术家及Karma International。


双年展中的其他作品也批判了西方艺术传统,尤其是那些使用了现代主义语言与艺术形式以及男性艺术大师的相关艺术实践。Carissa Rodriguez通过《Maid》(2018)探讨了现代主义对于“起始点”和“纯洁性”的迷思。这个大尺幅影像作品记录了Sherrie Levine对布朗库西经典雕塑《Newborn》(1915)的多次挪用艺术实践。布朗库西的大理石雕塑作品首次创作于1915年,因其作品完美的椭圆形态而备受赞誉。布朗库西认为这种椭圆形代表了新生儿的脆弱,以及生命的精髓所在。因其挪用艺术手法而知名的Levine用水晶和黑玻璃重塑了这作品,质询了20世纪现代主义歌颂的艺术自主性和原创性原则。Rodriguez在影片作品中再度挪用Levine的创作,记录了Levine光鲜、反射性强的卵状作品在不同私宅、画廊、美术馆环境中的状况,随后用无人机拍摄曼哈顿区高档住宅的奢华外部装潢。Rodriguez的另一件摄影作品《 All the Best Memories are Hers》(2018)捕捉了往往与试管授精相联系的冷冻胚胎,通过先进繁殖生物科技将人类起源这个概念进一步复杂化。


Rodriguez的创作将Levine——以及布朗库西——的作品与复制行为,生物繁殖以及家庭领域等主题相连,而这种对人类起源及艺术原创性的质疑也在Heji Shin的作品中得到呼应。后者中尺幅的摄影作品毫不遮掩地记录了人类生产过程。母亲张开的双腿让人想起库尔贝不敬的名画《世界起源》(1866),而血淋淋、满是褶皱的婴儿头颅又与库尔贝充满性意味的幻想相距甚远。

Korakrit Arunanondchai,《with history in a room filled with people with funny names 4》(2017)(静帧截图)。高清视频。23分钟32秒。图片提供:艺术家,CLEARING, 纽约/布鲁塞尔。


Korakrit Arunanondchai长达23分钟的录像作品《with history in a room filled with people with funny names 4》延续讨论了生物及技术再繁殖理念及其对自然及科技领域的影响。这一件作品结合了影像论文(video essay)和行为表演,以一种幻想的方式考虑了宇宙重生循环,并质询了记忆超越人类身体的潜能,以及噩梦般的当下状况。 作品多层次的蒙太奇叙事包括:Arunanondchai与一台操着一口优雅法语的无人机Chantri的神交经历;艺术家的祖母因痴呆而逐渐改变了其与身边物件的关系;2017年1月份在美国华盛顿的女性游行活动,以及一只貌似存在于平行宇宙的肮脏人形硕鼠。


与此次双年展的整体基调一致,Arunanondchai的作品展现了关于政治极端主义、社会不公以及生态退化的复杂情绪。这情绪似乎在Nicole Eisenman的户外动态雕塑《Procession》(2019)中得到极大的凝聚。在美术馆六楼天台上,许多大型石膏人像及废弃物件被组合成一个象征运动的舞台:这些人物蹒跚前进,拖着大型的物件——包括一个四肢着地,或在祈祷、或在哀求的人物形象。

Nicole Eisenman,《Procession》(2019)。展览现场图片:2019年惠特尼双年展,惠特尼美术馆,纽约(2019年5月17日至9月22日)。图片提供:艺术家,Vielmetter Gallery,及Anton Kern Gallery。摄影:Object Studies。


作品细节如此丰富:人物屁股处有气体喷出,脚下粘有口香糖——作品《Procession》模拟了双年展各处可见的抗议场面,也询问:“他们”与“我们”的争斗、“主流”和“他者”的争斗在当下如此显著,而中立就意味着有意识地选择成为其中的一派;那么,成为一个群体的一员,在当下意味着什么?在展览中,这种分隔以多种形式出现——从有组织的反双年展抗议活动,到艺术家在双年展中探究其本质、踏上自我探索的旅程。


在Eisenman纷杂的雕塑中,有一个形象尤其引人注意。一只小鸟倒在一个盒子里,鸟爪抓着盒子边缘,似乎因挣扎生存而精疲力尽。是的,我们需要休息,但是纷乱和批判性介入必须不能停止,永不能停止。


翻译:庄菱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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