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辛夷:外交公寓里的“中国领事馆”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0   浏览数:1511   最后更新:2019/06/12 09:37:41 by 陆小果
[楼主] clclcl 2019-06-12 09:37:41

来源:ArtAsiaPacific  文:ANIDA YOEU ALI


李文,《Strange Fruit》,2003年,彩色数码印刷,尺寸可变。影像由新加坡艺术博物馆提供。


「Anida,漂亮的虫子不会咬人而是敢于梦想。」当我2015年第一次见到李文时,他在我拥有的他的专著《Lucid Dreams in the Reverie of the Real》上潦草地写下了这些话。那时候,他已经因为我的「佛虫」(The Buddhist Bug)系列而认识我,称呼我为「虫女」。我觉得自己那时既是谦卑的又仿如一个追星族。李文对表演有一种绝不妥协的忠诚──表演作为一种语言,以混合形式为连接生活和艺术提供了可能性──他的作品因从身体延伸的诗意产生共鸣,理直气壮地对抗着社会的边缘化。


在九十年代末,李文已经是一个先锋人物,他是新加坡艺术家村(The Artists Village)和黑市国际(Black Market International)的一员。在新加坡的表演艺术被忽视的时候,他在《Ghost Stories》(1992-2003)中谈论社会控制问题;而他持续二十四小时的作品《Nychthemer》(1996/97)则挑战了生活的自然秩序。在同一时期,他出演了关注社会现实的作品,如《Neo-Baba》(1995),以及后来充满讽刺意味的《I Am Not a Performance Artist, This Is Not a Work of Art》(1998)。


我要惭愧地承认,我在2009年之前并不知道李文。我对亚洲人所创作的、基于身份的行为艺术的概念一直局限在美国的亚洲人上。这是因为「亚洲亚洲人」和「亚裔美国人」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区别。儘管如此,我的观点随着我开始在亚洲演出并与东南亚的新兴艺术圈连繫而改变。李文,一位完全不是在美国长大的艺术家,比任何其他表演艺术家都教会了我更多作为一个亚裔美籍的艺术家意味着甚麽。


我第一次认识到李文的作品是在芝加哥艺术学院由Nora Taylor教授的课堂中,而这些作品巩固了我对一个更具流动性、更流散的亚洲身份的理解。在《黄人》(Journey of a Yellow Man)系列中,他用黄色油漆完全覆盖自己,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在美国以外的亚洲人以身体对抗与我有关的文化定型问题。他的作品揭示了我身份形成的一个关键部分──因为如果我和亚洲没有关係,我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并且欣然接受生存中的变化和中间状态,这对于治癒我的创伤至关重要。而最终,是艺术创作,把我从表现手法的负担中释放出来。


Taylor还向我们展示了《Strange Fruit》(2003),这是「黄人」系列的延伸,你会看到当李文走过新加坡的街道、公园和海滩时,整个人都被红灯笼遮住了。这个作品标题引用了一首关于私刑的歌曲,由美籍非裔蓝调歌手Billie Holiday演唱;这为我提供了一个关于跨界框架的观点,这些框架能清晰地表达历史互联的複杂交流。我内心中作为社运人士的一面看到了一个强而有力的提醒,即艺术能够在暴力的历史表现和本质化差异的残暴之间取得团结。他的整个「黄人」系列为我提供了一条思考表演中的超视觉和勇于通过艺术寻求自由的途径。


正因为如此,我花了一年时间在傅尔布莱特计画(Fulbright)中研究柬埔寨的当代表演。我个人的实践则在我驻留的五年间蓬勃发展。基于某种我无法描述的同时代的集体归属感,我被创作的自由感动了。李文和其他艺术家,如Arahmaiani和Tran Luong等,儘管经常被严厉的专制政权打压,也没有制度和文化上的支持,但他们在前卫和实验性作品的创造上为我们这些后来者开拓了一条新的道路。这就是为甚麽一些艺术中心转向东南亚以及抵製商品化的原因──我们希望重新建立社区,并承担起批判性思维和存在的集体责任。


李文生活、呼吸、甚至梦想在艺术之中。他是一个充满乐趣和热情的鼓舞者,以一种我甚至完全无法意识到的方式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我在职业生涯中遇到李文的时候实在太晚了,但他刚好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进入我的艺术世界。在2019年一月二十四日,我收到了一位刚去过医院拜访李文的艺术家朋友的讯息:「亲爱的Anida,我昨天去探访了李文,他问你最近过得怎样。他最初把我误认为你了,还问我是否有一个日本丈夫。他好像挺想念你的。」


想到他的笑声、欢乐和充满讽刺的艺术创作方式,这似乎很符合我收到的最后一个关于他的消息──一个身份被误会了的信息。我从来没有机会告诉他他的作品如何影响我的人生轨迹。李文把我们作为艺术家所需要的一切都留给了我们──联繫世界中那些持续地抵制权威的人、对抗所谓的惯例、推动社会控制的界限、以及始终是他作品核心的──做一个敢于梦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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