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艺术界LEAP 李棋
威尼斯街头阿塞拜疆国家馆的户外广告牌
在威尼斯无论走路还是乘船，从市中心圣马可广场去往双年展主会场的路上都会看到阿塞拜疆国家馆巨大的户外广告，它的规模与气势超过了城中任何其他展览和活动的招贴。阿塞拜疆自2007年起在这个欧洲最重要的艺术双年展上设立国家馆，2015年起投放大型户外广告。同样在2015年，只有国土东北方探入欧亚地理交界地带一角的西亚国家阿塞拜疆，在首都巴库举办了首届欧洲运动会，努力向欧洲拓进。
阿塞拜疆国家馆占据的是威尼斯最为昂贵的广告位之一，位于斯拉夫堤岸上的圣玛利亚痛苦之母堂南立面，双年展展期之外，它常年被钟表、珠宝等奢侈品和商业品牌买下。这笔广告的费用，以及阿塞拜疆国家馆的全部经费，都来自盖达尔·阿利耶夫基金会（Heydar Aliyev Foundation），它完全依附于自1993年独立以来统治阿塞拜疆的阿利耶夫家族。
“虚拟现实”，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阿塞拜疆国家馆展览现场，2019年
简洁的广告上只传达了两个主要的信息：阿塞拜疆国家馆，以及展览的主题“虚拟现实”（Virtual Reality）。在远离双年展主会场的展厅里，五位阿塞拜疆艺术家用结合民族符号和当代艺术辞藻的雕塑、装置和录像，娴熟地探讨了假新闻及其对于民主制度的危害，检视了“后真相”时代的生存危机。这些艺术家及其作品的解读者熟练地将该国的当代艺术汇编到西方主流的社会政治与文化话语体系中去，似乎这些命题在这个由世袭家族统治的国家里就如同它们在当下的美国一样迫切。
这五位艺术家是谁呢？他们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那张巨大的广告招贴上。
“所有乌克兰艺术家”
《梦的阴影映在双年展的绿城花园上》（The Shadow of Dream cast upon Giardini della Biennale）
策展人：开放小组（Open Group，成员：Yurii Biley，Pavlo Kovach，Stanislav Turina，Anton Varga）
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乌克兰国家馆展览现场，2019年
乌克兰是一个东欧大国，但是乌克兰的艺术家认为他们被冷落了，认为他们的光芒被隐没在欧洲巨大的阴影之下。“或许因为个体信念、政治、历史环境，或日常琐碎，他们被排挤在全球当代艺术上下文之外，”乌克兰国家馆的宣言中这样写道。
于是，乌克兰国家馆为威尼斯双年展带来了“梦想”。一架安东诺夫安-225“梦想式”超大型军用运输机将在双年展开幕当日从基辅起飞进入意大利境内，正午时分飞过威尼斯，把它的影子投在绿园主会场。这架全世界承重量最大的运输机将装载一块硬盘，这块硬盘上记录了通过公开征选来的“所有在世的乌克兰艺术家”的名单。
《梦的阴影映在双年展的绿城花园上》，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乌克兰国家馆展览现场，2019年
在展厅现场，表演者们扮演着这一项目中出现的各类参与者，包括策划者“开放小组”（Open Group），乌克兰文化部官员，以及对该项目持反对意见的艺术家。他们如诵经般不断朗读着项目介绍与来龙去脉，回答观众提出的任何问题。
然而，“梦想式”运输机最终未能起航。这一结局使得乌克兰国家馆的项目成为了介于计划与虚构之间的观念项目，但它仍足以实现对少有乌克兰艺术家入选的双年展体制的批判，或者，带有民族情绪的埋怨。
《梦的阴影映在双年展的绿城花园上》，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乌克兰国家馆展览现场，2019年
无论如何，乌克兰国家馆宣告参与本次展览的艺术家为“所有乌克兰艺术家”，名单上的艺术家今后均可在自己的个人介绍中郑重写上“曾代表乌克兰参与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
《日与海（船坞）》
创作者：Lina Lapelyte，Vaiva Grainyte和Rugile Barzdziukaite
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立陶宛国家馆展览现场，2019年
摄影：Andrea Avezzù
立陶宛国家馆展出了一件题为《日与海（船坞）》的作品。在人造海滩上，演唱者、表演者坐卧游憩，这些“度假中”的角色包括富太太、工作狂、新婚夫妇、姐妹，还有哲学家。这是一出循环往复的歌剧，每个角色用歌词讲述自己的故事：太过强烈的阳光，涂抹防晒霜，文明古国如今成了世界工厂；豪华酒店的服务，因为抽筋而溺亡在东南亚海中的出轨的前夫；因火山爆发而遇难的航班，淹没焦虑的岩浆。这些松散的片段最终成为了一条清晰的信息：以“度假”为代表的消费主义逻辑所带来的焦虑与负担，以及寓言式的灾难后果。从形式到内容，它无可挑剔。
《日与海（船坞）》，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立陶宛国家馆展览现场，2019
然而，它是一件艺术作品吗？它获得了金狮奖。
它是一件艺术作品吗？它的三位创作者分别是剧场导演、编剧和作曲家。
它是一件艺术作品吗？取决于你如何定义艺术，如何定义艺术家。
《日与海（船坞）》，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立陶宛国家馆展览现场，2019
威尼斯双年展由两个屡有交叉的艺术支系构成，一个是由国家级的文化部、基金会等认定和选送的国家馆，代表了民族国家社会文化价值的取向；一个是由依靠策展人、画廊和美术馆系统生存和创作的艺术家构成的主题展，反映的是由全球艺术话语权与市场链条主导的判断。
哈里斯·埃帕米诺达（Haris Epaminonda）
《VOL. XXVII》，2019年
多媒体装置
在90个国家馆的簇拥下，由79组在世艺术家的近作组成的主题展更显示了这一支系的属性。拉尔夫·鲁戈夫策划的主题展最大的成就是其对当下的艺术创作和我们这一时代的艺术家的信任，这场展览试图将近年由画廊巨头引领的，埋首于故纸堆里的主流艺术界拉回到正在发生和涌现的潮流中。接下来，这些参加主题展的大多数艺术家和他们的作品，将伴随数量众多的中型画廊，涌现于主流艺术博览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