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摇摆60年代”与YBA世代而来,玛吉·汉布林与马克·奎恩将英伦风带入北京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1687   最后更新:2019/03/15 13:02:55 by babyqueen
[楼主] 天花板 2019-03-15 13:02:55

来源:Ocula艺术之眼  蒂安娜·迪安伯格


马修·戴·杰克逊。 图片提供:豪瑟沃斯画廊。 图片拍摄: JJYPHOTO。


上海乔空间入口处赫然可见一个焦黑、有反射特质的后启示录场景。刻在镜面上的是一个锥形建筑结构,指涉了老勃鲁盖尔(Pieter Bruegel the Elder)的画作《巴别塔》(1563),又像是从灰烬焦土中拔地而起的“桃花源”乌托邦一般。这张画作中如同黑色乐高模块拼接在一起的,其实是由焦木构成的村庄小屋,而以拼贴方式出现在画面前景中的,是老勃鲁盖尔同一幅画作中的众人:他们不顾村庄的毁灭,忙于上演一出出世俗闹剧——不停劳作,以严苛的阶级制度过日子,尽管身边已无文明可言。这件作品谈及人类活动的徒劳及自大,观者如同在作品中反观自身,被尺度、光鲜及毁灭所吸引。


这一件引用了艺术史中风景绘画及具象绘画悠久传统的寓言式绘画《巴别塔》(2013),是美国艺术家马修·戴·杰克逊(Matthew Day Jackson)在中国首次个展“新风景画”(2018年11月7日—2019年1月21日)中的核心作品。展览展出了其2013年至2018年间创作的11件综合媒介绘画作品,强调了艺术家对风景画的传统及历史的强烈兴趣,也探索了神话、历史及当代城市景观等主题。细密编织入作品中的,还有当代政治及社会议题、环境问题、日渐抬头的民粹主义乃至美国文化等纷杂主题。

马修·戴·杰克逊,《巴别塔》(2013)。面板,丝网印刷,焦木,纱,线,木材胶,铅,镜像树脂玻璃,不锈钢框架。309.2 x 416.6 x 11.4 cm。展览现场:马修·戴·杰克逊,“新风景画”,乔空间,上海(2018年11月7日—2019年1月21日)。图片提供:豪瑟沃斯画廊。 图片拍摄: JJYPHOTO。


戴·杰克逊的长期实践非常多样而多元,涵盖雕塑、绘画、版画、拼贴、摄影、影像、装置及行为表演作品;他的作品往往横跨不同历史阶段,并重新定义美国文化中的诸多符号,如迪士尼人物、原子弹及《生活》杂志封面等。戴·杰克逊2001年毕业于罗格斯大学Mason Gross艺术学院,获得艺术硕士学位;这位出生于加州、生活于纽约的艺术家在将近二十年中不断致力于探索美国梦的迷思及其充满暴力的文化特征。他的创作往往以不同的创作材料为基础同时表达美与恐怖,如2017年的“Gunshot Plywood Bronze”系列雕塑便是通过浇铸处理胶合板和青铜制成的:胶合板一般是室内装修使用的功能性材料,而青铜则是纪念碑或雕塑的常见材料。这一系列雕塑作品讨论了美国的枪支暴力问题。在豪瑟沃斯画廊伦敦空间展览(2018年2月28日–4月28日)中展出的青铜雕塑作品《Odalisque (with Thistles) I》、《Odalisque (with Thistles) II》和《Odalisque (with Thistles) IV》(均创作于2018年)则以破败树枝及其他回收废材为基础浇筑而成,在将人类形象投射至自然的同时,以物质形式检视身份概念的建构与重构过程。

马修·戴·杰克逊,《生活,1971年10月15日(铁锈)》(2013)。耐候钢面,丝网印刷,焦木,锈。88.9 x 68.6 3.8 cm,《生活,1957年6月3日(铁锈)》(2013)。耐候钢面,丝网印刷,焦木,锈。88.9 x 68.6 3.8 cm(从左至右)。展览现场:马修·戴·杰克逊,“新风景画”,乔空间,上海(2018年11月7日—2019年1月21日)。图片提供:豪瑟沃斯画廊。 图片拍摄: JJYPHOTO。


戴·杰克逊以多层次手法创作的作品表面布满了拼贴肌理,展示了多元创作材质的聚合,以及引用自新闻、流行文化到历史的过量视觉信息,最终形成一种复杂的视觉语言,邀请着观众去诘问并创造意义。戴·杰克逊在乔空间展览中展出的几件“绘画”作品的雕塑性丝毫不逊于其绘画性:这是一些使用了丝网印刷技术以及制造业材料(福米加材料、胶合板、上铅木材及环氧树脂等)的色彩明艳的花卉绘画作品。这些作品引用了16及17世纪佛兰德地区巴洛克画家老扬·勃鲁盖尔及其子小扬·勃鲁盖尔的著名绘画作品:在他们的画面中,鲜切花以精美的方式安置于花瓶中,这种技艺诞生于荷兰共和国殖民扩张的鼎盛时期,在歌颂生命的同时提醒人们死亡的紧迫性。生长在温室之中,由铅(一种与中毒和死亡有关的材料)和胶板等工业材料组成,杰克逊的当代花卉作品讲述了如何利用技术促进和解构自然与环境,在花瓣中还嵌入了核试验现场的视觉参考。


在以下的访谈中,戴·杰克逊讨论了“新风景画”展览及其中探索的创造性力量、毁灭性力量以及控制性力量,也谈及其自身对当今 政治的失望态度。

展览现场:马修·戴·杰克逊,“新风景画”,乔空间,上海(2018年11月7日—2019年1月21日)。图片提供:豪瑟沃斯画廊。 图片拍摄: JJYPHOTO。


你的作品似乎是存在于毁灭与重生的交界处的。它们带着某种转化的特征,许多作品表达了禁止,但又充满希望。


谢谢你,这是很高的评价。我认为,当我在美国进行展览时,我的作品似乎仅被片面地解读,作品的内涵似乎变得很狭隘。而在美国之外时,人们似乎更加开放——这些作品不再被简单地解读为:眼前全是黑暗,所有事情都搞砸了,我们马上要灭亡了——尽管我们的确马上要灭亡了。我持有这样一种政治倾向:我相信所有事物都是新的;前人没有为我们建立任何事物。这样一种信念改变了“原创性”这个概念,原创与原创之间的距离变得非常微弱,而我的工作职责就是要尽可能敏感并开放地去关注那些细微的不同。


我想,一个艺术家的核心任务就是要将一个我们看过一百万次的事物变成新事物:无论是老套的爱情故事,或是憎恶情感,或是任何人类一生中不断要进行的活动。至于黑暗与光明的对立:我的创作中经常会出现这种二元对立关系。我感兴趣的,是两者的碰撞。我不想创建二元对立的理念模型,我希望观者能够自行构建这些模型,去塑造属于其自身的意义。

展览现场:马修·戴·杰克逊,“新风景画”,乔空间,上海(2018年11月7日—2019年1月21日)。图片提供:豪瑟沃斯画廊。 图片拍摄: JJYPHOTO。


碰撞在《巴别塔》这件作品中有所体现。反乌托邦与乌托邦、毁灭与重生,这些对立的力量在此相遇。


其实,在此之前我从未展出过这件作品。我在2013年创作了这件作品,而因为这作品的大小和尺度,我唯一的一次将它挂起来,是为了拍作品照。在陌生的上海展出这件作品,有这么多人前来观看,这真是太棒了。从远处看,这作品邀请你靠近它;在靠近之后,作品中纷繁的材料逐渐显现,而与此同时出现的,是一种耸动的、熟悉而又陌生的空间。


有的观众不了解我在创作时参考的历史作品,这没关系。但是在创作时,我觉得我有责任去参考艺术史。从了解西方绘画的,到从未看过那些历史作品的观众,他们形成了一道与作品交流的光谱。而我热爱这种将知识交付给观众的潜在可能。


这是你在中国的首个展览。


也是我头一遭来中国。在我的成长时期,我们家没有钱去长途旅行。在我29岁的时候,我的伴侣Laura强迫我去办了护照。搬去纽约生活的时候,我几乎像是那种穷滑雪迷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我是穷艺术迷。我当时一穷二白,也从未有机会出远门。


马修·戴·杰克逊,《默塞得河,约塞米蒂谷》(2017)。焦木,环氧树脂上丙烯画,面板,不锈钢框架。156.5 x 218.1 x 7.6 cm。《1945年8月6日》(2017)。面板,焦木,铅,不锈钢框架。191.8 x 154.3 x 7.6 cm。展览现场:马修·戴·杰克逊,“新风景画”,乔空间,上海(2018年11月7日—2019年1月21日)。图片提供:豪瑟沃斯画廊。 图片拍摄: JJYPHOTO。


你的创作中充斥着艺术史的内容,从勃鲁盖尔的作品到虚空画(memento mori)等等,也充斥着美国文化的符号。观众可以从中读到丰富的内容和政治信息。你有意识地在作品中作批判性表述,但这些作品也可以单纯地作为美丽的绘画被欣赏。


我希望作品最终是一个能与观众交流的物件。这是我的目的。从儿时起,我便只想要把事情做好。早期,我想要以自己熟悉的方式创造艺术,也就是为了我的家庭进行创作。我的祖父是一名木匠,自学成才的摄影师,也是一名警员,而我的母亲能做所有缝纫活。她为我和父亲手工制作衬衫,而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也会缝制特别漂亮的被子等等。事实上,我们曾经合作创作过不少作品。


在艺术学院进修,我逐渐倾向于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幸运的是,我从中获得了自由,并开始意识到:在创作真正有意义的作品的时候,我便能某种程度上避免讽刺。在年轻的时候,我曾故作姿态地想成为自己并不擅长成为的艺术家。那时,我并非真正明白作品的意义是什么。我知道不想要什么样的作品,却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作品。那对于年轻的我来说是很困难的问题。成长于一个颇为虔诚的家庭中,这些问题也一并构筑了我的自我身份认同。

马修·戴·杰克逊,《挑战者》(2016)。亚麻布,太空毯,丝网印刷。224.8 x 150.5 cm。《生命,1971年10月15日(铁锈)》(2013)。耐候钢面,丝网印刷,焦木,锈。88.9 x 68.6 3.8 cm,《生命,1957年6月3日(铁锈)》(2013)。耐候钢面,丝网印刷,焦木,锈。88.9 x 68.6 3.8 cm(从左至右)。展览现场:马修·戴·杰克逊,“新风景画”,乔空间,上海(2018年11月7日—2019年1月21日)。图片提供:豪瑟沃斯画廊。 图片拍摄: JJYPHOTO。


你将艺术作为一种能够把控叙事的空间,在其中你可以决定叙事的走向。


回到一个非常“美国”的问题——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充满希望的、基于个人的力量的感悟。我认为,世界是由富有创造力的人们及艺术家所造就的,我认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也许它不存在于单单一幅画中,或是存在于很多画中——这就像是博伊斯的理念一样:每个人都是艺术家。


对于我来说,成为艺术家意味着重新寻回我的教育背景对我的馈赠。而成为艺术家的美妙之处在于,你可以去探索许多不同而开放的方向、知识及旨趣,将这些纷杂的内容融合。我对于美国南北战争的终结点的理解是:美国根深蒂固的种族斗争历史正于当下支持特朗普的人们中不断被重新阐释。对于某些人来说,支持特朗普与这个人没有多大关系,而是与一种更高的权力有关。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这是一个平台,一个能够释放这些混蛋种族观念的空间。同时,有的人将特朗普视作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以不至于永远活在社会最底层——他们认为这个政府意味着明天能比今天好百分之零点五,或是别的诸如此类的希望。脱离了进步与发展,人们如今已经不再对明天抱有那样的希望。

马修·戴·杰克逊,《1945年8月6日》(2017)。面板,焦木,铅,不锈钢框架。191.8 x 154.3 x 7.6 cm。《花瓶里的花、珠宝、硬币和贝壳(米兰)》(2018)。胶木,丝网,环氧树脂,丙烯酸,玻璃纤维布,面板铅,不锈钢框架。247.7 x 168.6 x 5.1 cm,《大理石罐子里的花》(2018)。胶木,丝网,环氧树脂,丙烯酸,玻璃纤维布,面板铅,不锈钢框架。186.7 x 137.7 x 5.1 cm(从左至右)。展览现场:马修·戴·杰克逊,“新风景画”,乔空间,上海(2018年11月7日—2019年1月21日)。图片提供:豪瑟沃斯画廊。 图片拍摄: JJYPHOTO。


而与之相对的是,在今天,尤其是在美国,人们广泛地在民权层面与政治进程相联系。这也是一个用艺术表达自我的关键时刻。


我从来都认为成为艺术家是一种政治性姿态。人们可能对这种身份有某种幻想,但是这的确跟想象中的艺术家的职责不同。成为一名美国艺术家——我们的文化不在乎你是不是艺术家。只有在你腐烂尸体臭味熏天的时候他们才会在乎。


你觉得成为一名艺术家是没有价值的吗?


更多的是市场价值,而市场价值只不过是以金钱来衡量作品意义的糟糕办法罢了。但是,是的,艺术从来就是政治性的。我在2002年于Skowhegan绘画雕塑学院进修的时候,Amy Goodman曾在9/11事件后与我们交流,那时小布什是美国总统。我们当时想要弄明白该去做些什么。去画画,似乎是错误的行为。Goodman当时说:你要不然该做些什么呢?去成为一名政客吗?不,你去削尖笔头,去创作更好的画。


你的作品中也有一种创作过程与材料的有趣关系。如在“Gunshot Plywood Bronze”(2017)系列雕塑中,你用胶合板这种联系着家庭与居所的家装材料进行创作,随后用猎枪去“雕刻”作品并以此批判美国文化中的暴力的时候,这种关系非常明显。


创作你提及的这些作品的过程几乎是灾难性的。这些作品中有公共和私密空间的互动关系,也有微观和宏观的互动关系。那些用猎枪创作的作品也与Amy Goodman有关,与尝试去确认自己的职责有关。在那时,我在怀俄明州生活,我意识到我必须去用那些我持批判态度的事物去进行艺术性陈述。在打出了850轮射击之后,我的身体(因枪的后坐力)淤青了一大块,后来还结痂了。一次次地如此进行创作,这几乎是一种苦修实践。我不是苦行僧,但是这样做的确有点冥想的意味。

马修·戴·杰克逊,《花瓶里的花》(2018)。胶木,丝网,环氧树脂,丙烯酸,玻璃纤维布,面板铅,不锈钢框架。95.3 x 71.8 x 5.1 cm,《陶罐里的花束》(2018)。胶木,丝网,环氧树脂,丙烯酸,玻璃纤维布,面板铅,不锈钢框架。195.8 x 153.6 x 5.1 cm(从左至右)。展览现场:马修·戴·杰克逊,“新风景画”,乔空间,上海(2018年11月7日—2019年1月21日)。图片提供:豪瑟沃斯画廊。 图片拍摄: JJYPHOTO。


你的创作也常常与自然产生联系,通过科技手段去控制、塑造或毁坏自然。科技既可推动社会发展,也可毁掉人类社会。


我想,许多人都忽视了这个事实:我们所有的吃喝穿戴都来自于大气层之下的地球——唯一不是来自于此的可能是什么天外飞来的陨石。《巴别塔》这件作品包含了展览中所有其他作品中的创作过程及材料。如果你仔细观察《花瓶里的花》(2018),那画面中的花卉将不再是花。在这一小花瓣内的,其实是三位一体核试验场方圆四分之一英里的鸟瞰图景。而观众可在此看到的基本上都是玻璃:在核爆时,那炸弹将整整一层沙漠烧成了被称作“托里尼提物质”的结晶体。我认为,在那个历史时刻,当被引爆的武器在大气层中创造出了一种从未存在的同位素的时候,一个新的时代就诞生了。考虑到《巴别塔》这幅作品也使用了同样的材料,“启示录”式灾难或惩戒这种原属于神祗的职责,在20世纪时可能已变成了人类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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