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普利兹克建筑奖公布,88岁矶崎新获奖
发起人:号外号外  回复数:0   浏览数:1720   最后更新:2019/03/06 10:06:23 by 号外号外
[楼主] 之乎者也 2019-03-06 10:06:23

来源:Conversazione


从“刻板印象”到“中国化”的坏图像


提引人:蔡星洋

整理:姜郁雯


讨论内容:


1. 观察微博上 “共同意向”tag的相关图像,这些图像是否存在同样存在的刻板影响?


2. 图像中还有哪些文中没有提及的情绪?


3.  如果我们意识到这些意向的产生原因,我们是否可以去改善或重建一个新的 “意向”?艺术家可以用什么方法介入这一行为当中?


本期线上讨论受到发起人蔡星洋构思的一次微博活动#共同意向#的启发。基于当今社会高速高压的生活状态,网络文化逐渐形成了一套筛选机制,提高了人们获取信息的效率。“有煽动性的、所见即得的、 符合即成价值观的”的内容,划分和隔离了人们的网络空间。这样的信息传播方式辅助了“刻板印象”的形成。#共同意向#也是在这样的文化趋势之下,尝试探索人们形成的“中国”印象。


活动参考“冰桶挑战”等通过“点名”传播的网络活动,由发起人开始选出最能代表中国的九张图,被点名者需要从九张图片中选出他/她觉得不符合条件(或者不够准确)的三张图片,撤下,并换成自己觉得合适的三张图,然后继续点名他们的朋友。几天后,我们收集到了大量的图像。

#共同意向#活动图片


有意思的是,被多次转发的图像呈现了很多对于当下社会的调侃,社会问题的呈现和无奈的情绪。有相当数量是对于主流宣传(比如大量的红色条幅)的直接讽刺。在官方一直试图塑造一种刻板的”正能量“意向之时,互联网上这一种“反主流宣传”也因为其反抗的性质不得不成为了另外一种“刻板印象”。


#共同意向#活动图片


而伴随这一现象的,是Hito Steyerl在《为坏图像辩护》所提出的“坏图像(poor image)”的概念:


“坏图像”(the poor image)是流动的副本。它们质量差、像素低。并随着传播速度的加快而折损。...... 坏图像是图像碎片,是AVI(多媒体文件格式)或JPEG(压缩的图片文件),在这个按像素高低分级和估价的表像阶级社会中,坏图像是落魄的无产者。它们被大量地上传、下载、分享、修改和编辑。它们舍弃图像质量换取可及性,将图像的展示价值变成了膜拜价值(cult value),将电影变成了视频片段,将沉思变成了消遣。由此,图像被从电影院和档案馆的穹顶中解放出来,并以其自身的物质性为代价涌进了数字化的不确定性之中。坏图像趋近于抽象,是一种形成于自身的视觉概念。”


当图片从原始情景中被剥离出来,在一次次传播中不断被重新定义,并在过程中像素折损——其形成过程框定了其视觉特征的意义,同时反映了网络文化的特点:具有这样视觉特征的图像,标志了它们易于被大规模改造利用所带来的廉价的不确定性,及意义叠加带来的的虚无与荒诞


这种荒诞感在#共同意向#中也得以体现。一方面政治宣传所塑造的景观旨在对意识形态潜移默化的控制,而剥离于原始景观、被置入网络空间中的图像则从两层数字转化过程中显示了这种造景的徒劳: 图像对于现实空间意义的冷漠,及快速传播对图像的冷漠,都构成了对于官方政治语言的戏谑,而新的“坏图像”则成为另一套视觉印象。这种始自民众的的图像收集因此不断的解构着官方定义的“中国形象”的中心位置。


1



观察微博上 “共同意向”tag的相关图像,这些图像是否存在同样存在的刻板影响?


Kevin:


我一直对“图像”作为媒介很感兴趣,但以前想的更多的是“图像”和“绘画”之间的关系。我觉得这次讨论给了我一个去思考“图像”的社会维度的契机。


我认为 “网络图像作为’集体性/集合性(collectivity)’的载体” 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但 “集体性” 是个很抽象的概念,起码有两种理解方法:1 “集体性”是高于“个体性”individuality的,甚至是压制“个体性”的一股力量,它事关(用于定义一个群体的)“共性”,而无视(用于分辨人和人之间区别的)“个性”(以前聊过的“集体潜意识”就是基于这种理解之上的。Jung认为个体无法驾驭高于个体,甚至高于文化的一种人类的共性);2 “集体性”是“个体性”的叠加 (collectivity as accumulation of inviduality, not sth. opposed to it)。这二种理解最根本的不同就是后者没有异化“个体性”的概念。


以前的艺术一直是能够表现第一种“集体性”的。历史中有多少艺评人和文化学者试图去通过艺术(西方油画也好,部落木雕也好)寻找一个国家/地域的“民族性”。我们可以批评他们以偏概全或将一个民族刻板印象化,但不能否认他们确实是能够归纳出一些比较可靠的规律的,因为同一个国家/地域的艺术家确实往往有视觉语言上的共性。而网络图像我更倾向于认为是第二种“集体性”的载体,其最独特的地方不是它可以用于表现集体意识(绝不是说它不能),而是它改变了“个体性”叠加的方式,让我们看到了一种新的“集体性”


艺术在根本上就是个体主观性叠加所产生的现象,艺术是可以有不同解释方式的表达 —— 艺术家表达出自己的主观性,观者再通过解读作品将自己的主观性也叠加上去,形成一个美味的主观性三明治,一个独特的“艺术现象”(我认为这些被个体化(personalize)的艺术现象比客观存在的艺术物品更有趣)


但对于传统媒介来说,这个“艺术现象”往往会被“内化”(internalize)。观者吸收掉了属于自己的“艺术现象”,从此它只存在于她/他的脑中,别人也很难与其互动。相比之下,图像一定程度上挑战了这种艺术现象的局限。观者可以将下载的图像复制,PS,  重新定义图像的用途, 改变它的语境 ……再上传。 我把这个过程理解为观者主观性的一种“外化”。然后这个已被观者改造过一次的图像,其他人可以再次改造。主观性三明治由此变成突破天际的主观性摩天大楼。这种主观性的反复叠加在我看来是图像媒介最大的优势,因为这是其他媒介难以做到的,因为图像是液态的,复数的,超越物理限制的。


競飛:


貌似被解释地有些复杂了,感觉“个体性叠加”与“主观性叠加”,这些时下图像所能够承载的集体性产生的根本原因无法避开,“图像生产方式”的迭代;很如同Baudrillard对于“拟像”作出的三历史阶段的生产方式分类一样;由曾经阶级、技术的隔断而来的图像生产的主导性,在当下摄影技术和网络媒介中几近分崩离析;图像不再具有被要求被制作被阐述的垄断,手机随拍与社交平台上极大速率增加的图像的生产与传播,极度个人化的生产图像在转发点赞、修整拼接中无限被其它观者叠加与放大原有意涵;


而几乎都是由大量个人图像堆积而凸显的“网红展”与“坏图像”却反映图像所承载的集体性中近乎背道而驰的出发点;“网红展”始终在重复着经验的复制,趋之若鹜大同小异精琢细磨的selfie,和旅游景点熙熙攘攘在埃菲尔铁塔下v字手自挥自舞游客几乎没有区别,诚实而僵硬;而“坏图像”中饱含着对于某种体制性下的压迫而抗拒性的意图传播方式,极度囿于个人情绪的意涵表达,戏谑而放纵。


虽然二者最终都归于基于集体而现象性呈现的图像形式,但我觉得“坏图像”除了“刻板印象”本就几乎其它没有出路,社会根于“主体间性”,生产以传播为目的,传播又必然基于共识,有共识自然就会有所谓“刻板印象”,感觉得以使“坏图像”传播的社会基础会是核心。而“刻板”并无可指摘,虽然可能误会原文并没有这种倾向。


Kevin: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没有必要隔离这两种对集体性的理解,毕竟它们并不冲突 (通过观察一个群体内的个体性叠加我们总能获取一些“刻板印象”),而连接两种理解的粘合剂就是“intersubjectivity”的概念。


就你的评论,我想说两点:你认为“刻板印象”无可指摘,我却一直以来将它作为一个贬义词,我觉得这是因为我过度信奉个人主义,已经到了试图否定共性的程度,这是需要反思的。但我这种对个人主义的信奉是一个愈发广泛的现象,尤其在艺术界中,由于艺术家越来越需要创建一个个人品牌,不得不放大自己的个性,甚至否定和社会群体的联系(玩“反文化”)。在这种语境下,该如何替“刻板印象”做辩护,我没有答案…. 不知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对于“传播基于共识”的想法,我一定程度上同意。这确实能解释为什么广泛传播的图像必然能反映刻板印象。但是传播背后还有其他逻辑,我们也不该轻视。图像传播的速度和广度是可以被权威控制的,网络世界没有完全摆脱现实世界的权力架构,很多机构有控制图像可视度的力量(要是net neutrality被驳回了,这些机构在网络上的权势还会继续升级)所以说有的时候一个图像广为流传,并不代表它必然能反映大众“共识”,它可能反映的是统治阶级/精英阶级的口味。我们也可以谈谈 “社交软件上的礼节(social media courtesy)”,你关注我,我就要关注回去, 你给我点赞,我就要回赞,你转发我的东西,我也转发你的东西,还有点赞狂人点赞任何内容,为的是别人也点赞他的内容。通过这种相当普遍的行为传播的图像,也不一定是反映“共识”的,我觉得它更多反映的是个体“渴望认同”的欲望(而为了满足这种欲望,需要先满足别人的这个欲望)。


王竹馨:


“认为“坏图像”除了“刻板印象”本就几乎其它没有出路”这个观点,我有些许质疑。像Kevin所指的:每一次发生主观性叠加和更新,既有的图像都经历了一轮轻微挑战。就比如,有一类表情包是一个图当中的配字被多轮划掉改成其他文本而不是剪裁之后重新配字,让人看到一连串被颠覆的文本。这个连续的【观看-理解-再解读并划掉-增加新的主观性】之后,内容累积的结果就是一栋Kevin所说的大厦,而非常顺应数字时代流动性的另一个体现就是,该图片质量会在这一轮一轮下载和修改再上传过程中一再下降(.jpg的自我消解性)。也就是说,讨论这一类坏图像的传播的时候,也要讨论它们对某些既有事物/概念的颠覆。这样说来,看新诞生或者说新触发的共识是对另一种共识的戏谑,甚至以及“斗图”这种较量——再退远一些看整个网络沟通的景象,是否可以说表情包现象是不断更迭、相互博弈因此始终在流动的,也就是它们自身中就存在着反刻板印象的有机机制。


2



图像中还有哪些文中没有提及的情绪?


蔡艺璇:


Hito关于坏图像的文章探讨了Poor image在传播和再利用中的很多问题,也是在世界各地有网络的地方都会存在的问题。我想这个专题讨论是想讨论这个问题在中国的特殊表达。比如说你提到的这种调侃戏谑主流红条幅的图片,是不是中国人特有的一种“黑色幽默”?在面对主流意识形态(强权)压迫的时候,并不直接反抗,而有一些得过且过、调侃幽默、自我打趣的作风。这种抵抗,也发展出了一些迂回的策略,比如说暗语(encoded language)


张啸晗:


坏图像从蔡的表述当中以微博调研作为观点的基础,有没考虑过微博这一个传播媒介,以及它所附带的人群对于我们收集和观察国内对于“何以代表中国”图像的印象呢? 电视,广播,电影,网络微博……从厉害了我的国开始,一种宣传口吻的大国印象似乎在国内人群中不断被强制传播,精准脱贫,生二胎等红色条幅和宣传标语在农村被不断刷新宣传墙面,现在有一个疑问是这种看似集体主义的图像刻板印象会不会因为微博网络的坏图像现象而影响到人们的现实生活?


就好像我们在八十年代的对于计划生育“只生一个好”、“一人结扎,全家光荣”的类似恐怖标语,他们的图像印象会因此伴随人们对时代的恐惧被列入坏图像清单吗?


我觉得农村和城市是两种不一样的反映,尤其是当这种图像到了农村,会以一种类似于革命的情绪带入图像宣传所引发的事件当中,农村不管是谁,都会不自觉被卷入当中,不管是后来被改造的地主,还是已经存在于体制当中的公务员,从三大改造,计划生育,再到家庭联产,到今天的精准扶贫,生二胎,国家的政策生产与图像在其展现方式上似乎没什么变化,比如生二胎的宣传图像还是用的以前计划生育时期的图像形式,只是标语由只生一个好变成了“一人当兵,全家光荣”或者“一儿一女组成一个好字”


在观察这些图像的过程中,坏图像反而成了农村了解时事,紧随时代,并融入时代潮流的最重要的方式,这其实是最有意思的。


农村政策宣传条幅


金雨:


我觉得啸晗提的很有意思。网络是坏图像得以迅速传播的很重要的因素,而使用微博的人虽然基数很大,但并不是大多数在中国生活的人。相信很多在新疆农地里耕地的人没法使用微博的人或许会对这个议题有不同的反馈吧。


CAI:


对,这些图像是一种无力的发泄,还是一种真正能够促成问题产生的机制?因为很有意思的是,其实我最初在计划这个方案的时候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一边倒的结果的,但是我看了一遍大家的参与以后发现全是“调侃,发泄,冷幽默”


你们觉得是不是红色标语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具备“正能量”影响力的呢?就好比这样的景观在城市里,恐怕没有多少人是觉得荒诞的


金雨:


我觉得对我来说那些红色标语更像是一种景观。它就在那里。


张啸晗:


有时候觉得不太像一种景观,就好像城市景点一样,被参观,又被遗忘


CAI:


对,我也觉得其实政府在思考这种宣传美学的时候,它可能并不是想要彰显一种更吸引人的方式。它就是某种强迫和自信的方式


KEVIN:


我觉得很荒诞。荒诞的不是“红色”本身,这是“上色”的过程——统治阶级将一种现实强加于公众,强行达成一种集体性,覆盖压制其他任何颜色。


张寓言:


我觉得第一张就是典型的政府美学,和在农村刷在墙上的标语一样,简单直接高效,文字内容已经失去意义 完全是氛围的营造


CAI:


对,就是这套视觉系统其实构建的特别成功。很容易带入到某种情绪当中。我6,7年前刚到美国的时候,其实对中国城那套视觉系统是挺陌生的,没有共识。但是有一年国庆节,开始挂国旗了,我突然有一种回国的感觉。这套视觉系统是从小重复出现的,其实包含了很多记忆在里面


其实也可以联系到很多城市在搞的统一标牌。也可以联系到文丘里的建筑理论。城市转化成为一种图像景观,城市的表皮变成一种宣传,在美国是商业,在中国是政治。


红色标语构成的城市景观


吴月:


我觉得政府的初衷可能就是美和壮观吧。对于这一类景观,“观者是谁”这个问题也很值得玩味。如果想要目睹完整的像之前大家发的照片里的效果,只有航拍才能达到,从高楼底下走过的路人是很难获得完整观赏体验的。所以我质疑这种景观的受众。它更像是一个符号,通过航拍被加入纪录片或宣传片中,从而化身为更加抽象的符号。那对于一个符号来说,大红色+大面积 目的就达到了

我算是目睹过杭州这类“灯光秀”从无到有的过程。要在高楼上集体增加LED板不是小工程,不是几个房地产商一合计的事,而是需要政府下达任务的。几年前杭州政府为了迎接G20会议(一个比较随意的国际会议)特意修建LED灯光秀,会议开始前还试验了好几次,为的就是在会议直播前航拍直播的宣传片里能让城市显得具有现代感(大屏幕和现代感的关联应该是被很多科幻影视作品强化了,从银翼杀手到攻壳总动员)。另外很有趣的一点是,因为走在路上的人根本看不全,还有人特意到钱塘江上游船观赏—这个算是回应“这个是否具有美感”的问题了,古人乘舟赏月,现代人乘舟看板。所以之前CAI问,有多少人会觉得荒诞,我觉得可能大部分人从来没看全过 也就发现不了其荒诞之处,但是当这些航拍图在网络广泛流传之后人们才意识到其中的“坏”


KEVIN:


Hito所说的“坏图像”是非官方,易于挪用,低质量,易于传播的数码图像,是一个很具体的概念。我们在不在用她的定义?还是有必要重新定义下?


吴月:


我感觉讨论到现在Hito原始的定义(低像素图像)已经发生改变了。我来尝试重新总结一下我们现在使用时的意思,有不同意的话请大家提出!我们现在说的“坏图像”更像是一种通过互联网上流传的图片将某些原本没有成为“现象”的但是重复性高、具有特点的形象归类与刻板化的过程。就是之前CAI说的 “坏图像”从图像本身演变为一种关于传播的概念


CAI:


我觉得其实现在很多新媒体艺术家和摄影师都在可以制造这种坏图像。相关的关键词可能包括“土酷”,“后网络”,“蒸汽波”。切入点有的是传播,有的是利用视觉熟悉感,有的是制造某种后现代的美学混杂性。“坏图像”有意思的地方可能对我来说是一种特别能够反应当下美学,情绪和传播方式的形式


张寓言:


可能还包括快手文化?


KEVIN:


我感觉对于政府来说,打造图像(比如我们刚刚看到的城市图像)比打造个人在现实中的感官体验更加重要,这是因为感官体验被观者内化,之后只能用无力的语言去表述,缺失宣传功能,而图像能够直观地再现场景,在网络世界中更是很容易流传开来。另一方面,制造“好”的图像也比制造“好”的个人感官体验要难得多,这是因为一个现实世界中的景观(spectacle),很容易一时间淹没个人的感官,让其感到震撼,而图像产生距离感,鼓励相对冷静客观的观看方式,而且可以反复观看,不断消磨它一开始所能带来的震撼。我认为“好图像”变成“坏图像”--被流行化(popularized)和常规化(normalized)的图像--只是时间问题


我觉得需要指出Hito的用词是"poor image"而不是"bad image”


张寓言:


低质量生产(poor production)我觉得是关键,图像生产的机制现在完全改变了。以往图像生产和发布还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现在是人人都可以生产图像。


KEVIN:


同意!是我没说清楚,像素高低不是个有趣的话题,有趣的是新的生产机制 -- 制造者给予自己的创造物更多自由,制造者和观者之间界限的模糊,再制造....低质量更多指的是对真实存在(authenticity)的抛弃,对灵光(aura)的不屑,对所有权(ownership)的无兴趣。“坏图像”在挑战从前艺术家的道德观念moral-code,是一种叛逆。比如说以前艺术家的一大美德是原创,这种原创的责任在挪用成为常态的图像世界中支离破碎。


#共同意向# 中分享的一些图像,一开始有政宣用途,但是通过改变语境和用途反而变成了民众表达不满,用于讽刺的媒介。这种“好图像”变成“坏图像”的过程是有政治意味的,“正常化”,“民间化”的另一面就是“去神秘化”,“去官方化” -- 对权威所制造的神话的解构,对权威本身的叛逆。我认为“挪用”手段本应是主动的,强硬的,是一种力量的表达。民众挪用官方的图像,就是民间力量的表达。


张寓言:


对!这一区域就像法外之地,版权自由,美学自由,图像的阶层自由(高像素和低像素都得到同等尊重)。坏图像我认为最重要的意义就是解构权威,“正常化民间化”,我认为可以合并为“民主化”——图像生产的民主化。


张啸晗:


其实想想,坏图像不仅仅是现在在城市才有的景观,之所以通过图像的形式筛选出来,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现代人对于廉价图像生产过程中的情感宣泄。不知道能不能这么理解


CAI:


对,这个其实是我很想讨论的,就是这些图像的功能性,除了表达情绪以外,是否具有其他价值。可能一方面是创造出共同情感,创造一些吐槽的勇气。


张啸晗:


坏图像的廉价宣传与人们对它的时间记忆会不会伴随社会一次次事件的发生而变成经典而被永远铭记呢?我觉得在城市当中除了一种情绪意外,还可以从比如官方对城市遗产的建立(观念的遗产和外在形式的遗产)。坏图像的生成和生产,图像符号的输入与输出,在国内一个星期内或许会成为网络及公共讨论的热点。一周之后,当公众情绪减弱以后,官方发布权威信息之后,坏图像会逐渐被网络及公共空间埋葬。坏图像和刻板印象也会随着时间而被遗忘,消失。重建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引起话题。甚至成为一种图像遗产。


3



如果我们意识到这些意向的产生原因,我们是否可以去改善或重建一个新的 “意向”?艺术家可以用什么方法介入这一行为当中?


CAI:


到目前为止我们讨论了坏图像的定义,中国政府美学,城市景观,传播性质,我想稍微讨论一下坏图像作为一种社会问题的呈现媒介。我整理了一下图片涉及到的关键词:

中国梦、跟党走、官方口吻、国家机器、“中国互联网”、文化自信、土,嫌弃、怀旧、网红/网络身份、民族主义、景观、无奈、阶层固化、压力、生育政策、农村、广场舞、碰瓷/耍赖、教育/中国式父母、基建狂魔、多灾多难、财富观扭曲、拆、环境污染、粗制滥造/山寨、过度开发、支付技术、共享单车、特殊美学、高房价、消费狂欢


我们讨论一下,可以用这些坏图像做些什么吧?虽然这个很难在很快时间内产生想法。或者能够想到相关的一些艺术作品,可以呈现一下。或者说,面对这种民主化的生猛图像和表达,学院里的艺术家可以做些什么是编码复杂化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比如说快手,你怎么理解这个东西?


张寓言:


我觉得快手非常贴合今天讨论的所有话题 他们自己生产图像 形成与主流文化完全平行的一种文化。最基本的大众对快手都是low、低俗的印象。实际上恰好反应出主流阶级一直掌握在话语权,主流产生的话语权一直在塑造大众的观念。社会阶级的固化,反应在图像生产的阶级里,当我注意到坏图像的时候,反思了一下什么群体才是真正所谓的大众主流。


ADAMY:


这个印象是被当年的一篇爆款文给塑造的,快手试图挽回品牌形象,回不来了。那个文章好像叫《残酷底层物语》。那篇文章的震撼性(有造作的成分)是中国真实大众与所谓主流媒体所言相距甚远。


CAI:


快手播客的逻辑其实和当代艺术家很多逻辑很像。其实也是制造一个出口,形成一种观看和被观看的关系。


武子杨:


刚刚看了一下大家讨论的,很受启发,特别是对poor image的转移。poor image现在早已不适用了,Hito自己也说,因为现在都是高像素手机了。 但我觉得除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政治文化意义,即使是重新关注到poor image本身,基于大颗粒像素,或者打上码的美学,依然很有社会意义。2018年继续去讨论poor image的意义,或者是基于最初的构建去讨论,好像还可以继续去关注poor image最大的视觉特点,即像素化(pixelation)和它的的应用


比如今年Thomas Hirshorn在Gladstone Gallery 的展览上,使用pixelation对于不同imegery的嫁接,以弱图像重新构建画面(imagery)和内容(content)。或者说比如在瑞士如果有人犯罪,在电视上被爆出的时候,罪犯都是打马的。然后如果你是一个有色人种,会使用白色的马赛克,所以看以来就会是一个“白人”以常规化这个“个体“。我认为在2018年对于弱图像的使用,更多的是对于content的模糊,复杂,或者是内容转移


KEVIN:


徐冰的《蜻蜓之眼》也利用了监视视频的pixelation, 我认为表现的是身份的模糊,个体溶解于集体,个体经验的可转移性


吴月:


《蜻蜓之眼》表现身份模糊这一解读很有趣!电影是通过近一万小时的监控footage剪辑而成的有情节的故事片,不可能使用同一个人作主角,监控的低像素这个特点才使得不同的人可以被当成一个人来满足电影叙事。对于这个电影来说确实是你提到的个体dissolve于整体,不过这和监控本身的目的背道而驰——在人群中拍摄足够清晰的图像以分辨和找到罪犯/目标


KEVIN:


蜻蜓之眼算是一种都市神话/魔幻现实主义作品吧,用荒诞魔幻的叙事来演绎现实,反而使现实感觉更加真实

徐冰于2017年完成拍摄的《蜻蜓之眼》,通过对上万小时的监控录像进行剪辑制作而成,通过监控录像中像素画的影像达到了叙事中人物角色的连续性。


吴月:


蜻蜓之眼算是对电影这一媒介中的现实主义的创新吧。传统来说,即使是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也是由演员重新演绎的,所以影片是假的。但是蜻蜓之眼的电影脚本本身都是真实发生的,而故事是假的。两者谁更真实就变成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了。

佐仆拉:


对于蜻蜓之眼的视觉上的模糊带来的同一个身份在不同的个体在游移,以及现实主义 这两个点非常赞同。这种技术层面的“身份的游移”最后在叙事上也体现出来了(通过整容成为他人)。另一方面,“现实主义”我感受颇深,尤其是其中大量的灾难场景(火山爆发、龙卷风、车祸之类的)“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一点非常沉重(不是说情感上的沉重,而是说一种“巨大的真实时间“的压迫感,至少对我个人而言。


KEVIN:


挪用是力量的表达。讲故事的人能够挪用现实,说明虚构的故事比现实在某些方面更有力量。但这种挪用的目的并不一定是异化或神秘化现实,有的时候,它能让我们更好的去理解和适应现实。比如说很多古代的神话从自然现象中获取灵感,但最后还是回到自然现象,去解释现象,起到“原始科学”的作用。我相信魔幻现实主义作为一个创作类别genre也是基于这个前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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