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伟个人项目《我们相信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是肤浅而又毫无道理的》
发起人:展览预告  回复数:0   浏览数:1708   最后更新:2019/01/09 11:02:17 by 展览预告
[楼主] 蜜蜂窝 2019-01-09 11:02:17

来源:不周山  文:王鹏杰


我们日常生活中总要面对垃圾,物理意义上的垃圾,精神意义上的垃圾。物理意义上的垃圾所引起的反感,有时未必大于精神垃圾所引起的厌恶感。我们生活在网络时代中,精神废料、文化垃圾随处可见,防不胜防,无法躲闪,如何面对这些垃圾呢?因为不愿意看而躲着不看,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在朋友圈中将讨厌的人(或公众号)屏蔽其实也没有必要,垃圾有垃圾的症候学价值,可以做观察、分析、思考的素材,有时垃圾也会激发你的正义感,有时你的愤怒就是垃圾给逼出来的,我觉得我自己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以前对垃圾展讯、文章、抒情图文消息、广告或神经病写作都很受不了,看的多了觉得其实也可以当作理解时代特征的数据和材料。

我不是针对谁,只是随便在朋友圈中的图文消息中抓取了几个来表征一下,你看到这些题目还会点开看吗?(疑问句)


精神垃圾内容的生产不仅仅是信息式或文本式的,有时也是生命式的,即用生命来恶心人。今天许多已经成为既得利益者的著名艺术工作、文化人们,除了极少一部分人(我的一位朋友认为根本就不存在这一部分例外的人)以外,绝大部分的这类明星文艺工作者已经成了被惯性驱使的机器,对生活与艺术的感受能力甚至不如一个菜市场大妈,艺术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幌子或噱头,对名利的追求及吝啬是赤裸裸的,他们与大部分他们曾经看不起的腐败者没有本质差别,而且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在创作能力已经丧失的时段仍冒充伟大的创造者,理直气壮地做着他们的尴尬展览,并大言不惭地继续讲述着自己“东方不败”式的丰功伟绩。当然这类行径不是中国独有的现象,在世界各地的艺术圈都存在。如果我们以最为温和的目光去审视他们,除却指责、讽刺与批评之外,我们会发觉这些人在艺术方面的共性就是丧失了基本的能力,说的再温情一点,他们都老了,老得已经不堪入目了。当然,这个“老”并不是指生理上的,而是指一个人的整体状态,特别是他对世界还有没有好奇心,有更新自己还有没有兴趣。在这个意义上,很多年纪很轻的艺术家、作家、导演、策展人也已经老了。

五四运动


老朽对应的是青春,我喜欢青春,它的哲学意味着纯粹、勇敢、不屈并憎恨腐败,意味着不允许自己成为附庸者和骑墙者,不允许自己鸡贼般的“左右逢源”,立场是独立而坚定的,要打破任何形式的惯性与教条,意味着要永远保持还“活着”的生命状态,将自己和历史推进更有活力和可能性的境地,同时保持着健康的伦理、高远的目标和务实的行动。其实在今天这个到处弥散暮气的环境中,我们特别需要青春的哲学来帮助我们获得更多生活的斗志和力气。

无论如何,陈独秀也是五四时期真正有青春人格的人物


今天还常常被提起的五四运动,它曾经被看作中国真正走向现代历史的开端。今天,史学界已经有诸多研究五四成果、遗产及问题的文章,从多个方面来讨论五四带给中国的历史后果。五四期间摧枯拉朽的社会运动造就了中国全新的历史结构和发展轨迹,激进的文化政治被开启,革命的世纪巨浪被奠基,传统文化体系被砸塌了脊骨,改造现实、拥抱现代化成了未来无法撼动的发展主轴。这一系列的后果曾经被推崇备至,今天的研究让我们获得了更多的视野,有时会发觉有些后果也造成了不可低估的危机和隐患,因此我对五四的认知不可能一边倒,不可能简单的歌颂与肯定。但即便如此,我对于五四期间放射的青春魅力无比欣赏,欣赏中也带着敬佩。之所以说五四缔造了一种现代中国的青春哲学,就是因为这种关于青春的捍卫与锻造成为一个时代的信念,是一个可以被当时“年轻着”的人们共享的思想资源。这些造时势、谋将来、强介入、真冲锋的人们在当时也未必是青年,但他们身上的青春哲学具有了思想史上的标杆意义,激励了此后生活在现代中国的渴望活力的人们。他们也不像后来一些运动中的激进人士那般不计代价地以一种整齐划一的方式追寻他们脑中的理想(这样的追寻,有时动机越美丽,后果越严重)。五四的青春哲学是多元的,无政府主义、社会主义、改良主义、新儒家、实用主义、启蒙主义、理性主义、非理性主义百舸争流,形成了彼此互动的、有机的思想与行动生态,创造了一种值得期待的且有多种探索可能性的现实空间。五四让我印象最深的,不是斗争,不是事件,不是成果,也不是问题,而是其中饱含的青春的哲学。今天或许不是一个剧烈变革的时代(或许不如五四时代那样剧烈),我们可以退而求其次,我们先寻觅青春的朝气和活力吧。

赵大钧先生


我喜欢跟有青春气息的人交往,因为能够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新鲜的东西,能激发我的潜能。有青春气息的人与年龄无关,2017年我结识居住在沈阳的鲁迅美术学院退休教授赵大钧先生,此时我知道他已经有差不多二十年了。在几次交往和深谈中,我不禁佩服赵先生,80岁的老人比很多今天的“新锐艺术家”还有开放性与朝气。我心里暗想,自己到了晚年如果也能够有赵先生的悟性与胸襟,我这辈子就算值了。赵先生是我身边的例子,这样的例子数不完。拉斯·冯·提尔拍摄《白痴》这样革命性的“反电影”时已过不惑,乔伊斯写《尤利西斯》这样在当时注定自寻死路的作品时也老大不小了,赫尔佐格到了晚年拍片子仍然能够经常涉险而且乐在其中,这些人物在整个创作生涯中都持续保持着怀疑、好奇与突破自身历史脉络的念头,他们不下定论,不封闭感知与思考,而是大胆去向未知领域笃定地迈进。这种探求无法用功利主义的成功与失败来评价,他们是探求者中的成功者,但成功者在探求者中注定是极少的。《白痴》这部影片以极为纯粹、准确、动人的方式告诉我们,实践青春哲学的沉重代价与巨大困境,青春的代价是昂贵的,但这种代价有时又恰恰是青春的明证,否则我们很难确定我曾经拥有过青春这种东西。

拉斯·冯·提尔


当然,按照我们一般性的认识,有青春气息的人大多是年轻人。在我所知道的青年中确实有真正的青春拥有者,而且并不少。昨天我看到了艺术家李维伊(她比我还年轻)写的短文,我看到一种青春的气质。我与她不算认识,她留给我的第一个印象与绘画艺术坏蛋店邸特绿发的一组内容有关。内容是她与某国内炙手可热的策展人的对话微信纪录。该策展人策划了一个展览,李维伊是其中参展的艺术家,她以非常纯粹的态度询问策展人一些关于该展览的专业问题,而策展人的回答既让人惊讶(我并不惊讶,这种状况对于他及他们已经是常态)又十分的顺理成章。他又明白无误地告诉她这个展览他只是想应付一下,展览阐释文章就是从参展艺术家提交的自述、文案中摘录、拼凑一下而来,他并没有怎么看艺术家的作品(更别谈理解),希望她不要再纠缠他讨论这类专业性话题。这位策展人这几年来素以“很学术”、“很专业”、“很国际化”著称(不错,他在国内业界已经算比较爱读书、爱思考、注重专业性的策展人了,这个必须要承认),但他的实际工作伦理也就是“混生活”。那些比较大型的展览,他则视之为获得行业话语权的主要工具(这对于职业策展人们无可厚非),因此比较投入一些,不能说他做的展览都没有价值,但要说有多大意义也是瞎掰,如果说他的艺术工作产生了很大的意义,那也主要是针对他自身的收获而言的。

乔伊斯


几天前,李维伊在一篇短文中谈到她对今天艺术行业内部景观的一些观察,重点讨论的话题是艺术批评,我觉得谈得很敏锐。她写到:“首先要问的应该是为什么艺术家要用语言来批评艺术家。既然我们已经处于这样一种境地:任何新创作的作品都会被视为是对已存在的作品的评价或回应,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也有可能是真的,唯有作品才能批评作品。”她言下之意,吃艺术批评这碗饭的职业批评家们(当然这并非全部批评家,因为真正的批评家其实也是艺术家,而不会是被认定为职业批评家的写手)对于作品的批评其实既无聊,也不具备资格和作用,真正的批评是由艺术家们用作品的交战来完成的。我补充一点,如果我们将真正能够提出问题并以有效的审美方式将其呈现的批评家也包含进来,那就更加准确一些,李维伊在短文中认为语言(评论式的陈词滥调)在今天已彻底失效,这固然是有道理的,但多少有些武断。我的看法是,语言虽然与事实之间有着不算太远却无法接近的距离,但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与更生能力,它与艺术家手里的媒介没有两样,主要看谁在运用。所以,她的批评态度,我将其理解为对真正批评家(文字艺术家与思想家)匮乏的失望。事实上,不仅是批评界(更不要说评论界),整个艺术行业(或许不分国内与国外)在整个肌体上都已经病入膏肓却还惯性式运转着。这样的机器,我们再进去玩能玩出什么有意思的花样呢?即使玩出了一些花样,那又有多大趣味呢?

赫尔佐格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艺术本身失去了价值,艺术永远会活着,只是未必在艺术行业内部,有时将其行业化就是消灭艺术。那些砸了很多钱做画廊、美术馆的人就是有活力的人吗?未必,既然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精力,为什么做那么烂的展览?为什么要邀请那么腐败的老油条来做策展人?为什么总要有事没事弄一篇虚假的评论文章?既然卖不出去画为什么不去试试那些你认为不可能成功的奇特艺术家?既然经营不善,为什么不试试你尚未深思就抛弃了的运作方案?既然知道现在的职业化策划与批评已经成了一门生意,为什么艺术家开个展总要邀请很多所谓专业人士来开研讨会?既然知道陈旧的作品已经属于过去的世界,为什么总要以旧的标准来衡量和评价新的作品?有些艺术活动主办者对于别人的批评也缺乏理解的胸怀和智力,不能因为花了钱、费了力,就真的觉得自己为艺术界做贡献了,艺术的贡献如果这么好做,估计天下有钱的人全都去做艺术了。更有趣的是,这些组织者还真的认为他们在推动当代艺术的发展,这种想法如果不是来自资深文艺病患就是自大综合症了吧?你真的相信艺术史(不是某某某书写的那一本一本的艺术史书籍中的艺术史)是靠“推动”来推动的吗?真的认为热爱艺术就会做出对艺术有益的事吗?这样的追问,如果我愿意,我至少可以再问一百个,因为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所以就算了吧。

电影《白痴》的海报


这样僵化的教条意识在艺术家的头脑里也是满满登登的,很多艺术家天天苦思冥想创新,却不肯去把眼光真正地看看现实发生了什么,如果真的认真去看了就会发现现实比所谓的艺术作品劲爆、强烈、深刻、奇特。不少艺术家硬要拿艺术史上的正确逻辑来衡量今天艺术的价值,还要拿着已经知识化、经典化的经验当尺子来探测艺术的未来发展趋势,这些想法真的太疯狂了。中国当代艺术最大的本钱不就是眼前这些无法用西方现当代艺术理论和历史框架加以完全解释、消化的复杂现实吗?这样丰厚的现实资源不去开掘,而去玩命在艺术史的范式残渣里淘金,还有比这更没劲的艺术实践吗?其实无论艺术机构的从业者,还是艺术家,本来被期许为充满创造性思维的工作者,但事实上却比艺术圈外的很多行业更加保守与顽固,当然,这与从业者的普遍素养偏低有关,但也不能以此来放弃自身应该承担的文化责任。

王老师这句评论说得挺好的


说到底,关键还是更多人并不留恋青春的哲学,“活下去就行”的哲学比较受用。更多的人选择做一个精神的老朽,尽管他的身体与官能可能还很强健。毕竟,这样的选择会带来安全,安全且能享受艺术所带来的乐趣和收益就是目标。大量涌现的绿茶式文艺青年和群体性堕落的明星艺术家,其实共享着这同一种精神坐标。邸特绿在今晚的朋友圈中发了这么一条信息:“晚上喝酒聊了一个问题:老年艺术家应不应该保留点节操?为什么老年艺术家只推跟它混的年轻艺术家?如果这样,老年艺术家是不是压根就没有节操?艺术家到底算不算一个应该有节操的人?”我想试着回答一下这些看似不太正经的问题。我想,老艺术家不应该留有节操,因为他们已经真的老了,不只是年纪,而是头脑与精神;老艺术家推跟它(原文里用了这个“它”)混的艺术家,也是老人之常情;老了的艺术家当然不会有节操嘛;当然不算一个应该有节操的人嘛。我比较惊讶于这一点:我们还期待老了的艺术家还需要(能够)保持着节操。已经彻底老朽的艺术家除了少生产些垃圾,还能做多少有益于人类的事情呢?我们不得不承认,他们能够持续地制造文化的垃圾,关键在于他们身边有一个稳定的运行体制来帮助其生产与生活,而且那么多年轻的人也急于向光辉的前辈表白、求助,年轻人当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那就是会被垃圾污染。

读读《浮士德》,似乎对生活意义的理解会深刻一些


垃圾很可怕吗?我觉得也不可怕,面对垃圾首先要冷静,有些垃圾其实在世俗层面是非常成功的,甚至被推崇,但不要迷信其成功。有了一个不暧昧不投机的立场之后,我们可以有两种有效的方法来面对垃圾:如果你觉得自己有能力拒绝并给予垃圾一击,就请你不必客气,尽量不要客气;如果你没有兴趣去“踩屎”,就完全藐视它吧,无视垃圾有时比批判垃圾更有意义,批判这种花精力的工作还是放在比较有价值的问题上吧。垃圾总是有想被传播的愿望,在网络时代,骂它也是帮它,至少也是在帮助它做宣传,直接无视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在操作层面,其实也挺简单,那些你真的感到厌恶的展讯、文章就不要转发了,如果一定要转发也可以尽量少发一点。刚开始,你会发现老朽者的心灵非常脆弱,但时间长了,你会发现他对于别人的无视其实也会逐渐习惯的,这是人的本性,你不必为他的身心健康过分担忧。我不是一个决绝的人,我也不极端,但我基本上在朋友圈中尽量只发我认为有价值的内容,不认同的内容一般不会转发,转发也会带一些批评性的文字。很多艺术家朋友也会给我发一些他们的展讯和文章,但我常常不会转发,我没有尽到一个朋友似乎应尽的责任。我的师兄尹丹先生在不久前的一篇谈网络与艺术关系的发言文章中谈到朋友圈问题,他说:“美术圈是个小圈子,更不要说微信朋友圈这样的空间里了。我转了你的帖子,你回头必须转我的帖子;我给你点了赞,你有机会必须给我赞。如果你总是享受到他人的馈赠,自己却无动于衷,别人很快就会终止对你的礼物馈赠。”他的这种分析可能对于很多人是很适用的,我也很理解。不过,就我自己的情况而言,被人转发或点赞与我相关的内容(或者对我有利的内容),我是不会怀着报恩、还礼的心态来回馈的。我也常发一些陌生人或陌路人(关系很一般,或者比较坏)的内容,只是因为觉得内容好。我对作品的评价也遵照这一原则,喜好尽量与价值判断分开,虽然未必能彻底做到,但尽量去努力。虽然我未必在转发、点赞上支持你,但这丝毫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和友谊,我仍然视你为朋友,但可能没有将你看作一个能生产有益(对我而言)文本的作者而已。我爱我的朋友,但我更尊重我的生活。


我是一个非常卑微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在现实中践行青春的哲学,但我至少不想彻底关闭这种可能性,因为如果这种青春的力量我再也无法获得,我真的不知道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去活。愿大家的青春期再长一点。

王鹏杰

2019年1月8日

[沙发:1楼] guest 2019-01-11 15:04:38
这年轻人不错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