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金纪:闪光兑换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1306   最后更新:2019/01/03 10:42:33 by babyqueen
[楼主] 点蚊香 2019-01-03 10:42:33

来源:Hi艺术  孙策


前几天看朋友圈,有一条挺有意思,一位朋友说:“将来我的画会比爱马仕贵”。初听起来挺雄心壮志的,好像我以前也说过大致意思的话。不知怎的,现在听来突然觉得好别扭。


我上大学时有一部日剧非常火,“梦中情人”松岛菜菜子主演的《魔女的条件》,讲的是一位高中男生与自己的漂亮女老师之间的爱情。有一天闲着没事,翻出来重看,看到大结局突然觉得十分别扭:男生毕业了,与女老师一年未见,自己学着独立生活;而女老师辞去了教师工作,在男孩不知情的情况下诞下两人的爱情结晶。后来两人相见,相拥,全剧终。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是:一段特别的爱情需要一个孩子来证明吗?一部反抗世俗伦理的纯爱剧还是对世俗伦理屈从了,来了个美满大结局。在我看来,所有需要被证明的事物都是脆弱的,当然这些事物里也包括艺术家工作的热情和雄心。

《魔女的条件》截帧


除了这种台词,不止一个批评家朋友很认真地和我讲:“孙策,你做艺术就一定按照艺术史的逻辑去做,你要看艺术史的下一步是什么,就把它做出来,你就成了。”每当我听到这些话时基本都是一头雾水。也是前几天在朋友圈看到一条微信,题目大意是:“在艺术史逻辑之外工作的艺术家的工作几乎都没有意义。”我想说的是,这位作者所说的“意义”实在是太没有意义了。


前面想说的是两点:

一、艺术家对自身创作(工作)的价值用作品价格来发誓肯定是一种虚妄的狂想;

二、让对艺术家应该以艺术史为工作的核心价值也是一种虚妄的狂想。

好像你喜欢一个女孩,然后鼓起勇气对她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太美了!”然后深情的望着她,多半你会得到一个香吻;而如果你说的是:“我想要你,你是美女!”(如果不是在“天上人间”或“霄云路八号”)多半你会得到一个嘴巴!因为“你很美”是个体的赞誉,潜台词是:你是唯一的,你是你;而“你是一个美女”,不是因为你是你,是因为你是一类中的一个而已。几乎所有适龄女孩听得懂的问题,似乎艺术圈却不明白。

《十分钟速成课:哲学》截帧


前几天看了好几个绘画展,感觉都是不错的画家,现场布置、作品本身的制作都很有一定水平,只是有一些共同的特质,笔触比较克制,形象比较概括,内容比较日常化,又让人有点意外,看不太懂画家想画什么。似乎作者的情绪都有点收着,或是故意掩盖掉了什么,好像是秘密的表面暗示着一个神秘的动机。说实话,我不喜欢这样的绘画,它太像是某种审美共识,是一种阶级意识,或是:这种审美的阶级肯定了它,同时脱离了这种肯定它又没有自我,小集体也还是集体。我喜欢李铁夫画的大鱼尾巴,那么粗壮,那么鲜活,好像刚用快刀子切下来的,还冒着热气,鲜红鲜红的,似乎柔弱一点的绿茶婊看到会哭出来似的,真他奶奶的好!

北京画院“人中奇逸——李铁夫艺术精品展”展览现场

李铁夫 《鱼尾》63.2×76cm 布面油彩 1930-1940年代 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藏


说回台词,《美国往事》中,当最小的伙伴被仇家所杀,和Noodles说的最后一句台词是:“I slipped.(我滑倒了)”而1980年代的港剧这句台词一定是:“替我报仇!”或是:“我一定替你报仇!”

《美国往事》截帧,多米尼克躺在面条怀里说“Noodles, I slipped.”


博尔赫斯有一首诗,有两句对我打击很大:“你怯懦地祈助的别人的著作救不了你”,击碎了从外部获取能量的向往。还有一句更狠:“你手写的文字,口出的言辞,都像尘埃一般一文不值”,击碎了对意义结果的向往。后来一想,意义没有必要去回应动机。再说尘埃很好,从量子力学的角度上看,世界没有高山,甚至世界也没有世界;只有尘埃,世界就是尘埃。存在主义最根本的信条是:这个世界本没有意义;人的存在就是要赋予世界一个属己的意义。


时至今日,一位画家积聚他所有的热情、能力、时间在绘画这件事上,他(她)是为什么呢?我想这不需要一个理由,因为这是一种生理反应,他就是需要。需要就是需求,需求不需要意义,需求本身就是意义。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答案只提供解释,不提供缘由。还是这几天,读一个微信文章,谈“新水墨”,一位业内资深人士侃侃而谈到:“那些没有画廊的艺术家面对未来的市场时前景堪忧。”我看这位专家实在太小看艺术家了。巴尔蒂斯在接受日本记者采访时被问到“如何面对艺术界多年的冷遇,坚持自己的绘画理念和如今的掌声和追捧”时说过一句话:“那些看不起我的艺术权威和专业机构都在我之前离场了。”


这几日在济南市博物馆看汉代雕刻十分震撼,和朋友聊起,我一直觉得奇怪的问题:“为何我们都说那时的作者不是‘艺术家’,只是‘工匠’‘高级工匠’?”我一直不大相信。现代主义理论有一个基本的共识:现代国家一定和自由意识是一对双生概念。我不相信,一个奴隶、一个卑微服从者能做出有趣的东西。温度、幽默、自信说到底都和自由有关。

济南市博物馆的汉代雕刻


说到绘画,扯一点学术:中世纪的绘画大多是二维的,通常我们认为到了文艺复兴发明了透视法,把绘画提升到可以表达三维幻觉的高度,是一种进步。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并非如此,中世纪二维的绘画不是人在看,而是上帝在看,上帝看到的是“全部”,而二维的平面恰恰吻合对“全部”的解释。三维固然“真实”,但也是人看到的真实,只有一个面,同时永远缺失另一个面。所以毕加索说“我要画世界的全部”,我想他发现了二维世界的高贵之处。据说高一级的生物看低一级的生物就是能看到它的全部,而低一级的生物不能看到对方的全部。奥古斯丁在解释“人会犯罪,而上帝又同时是全能全善”时用的就是这个讲法,同时还有后来的三体降维攻击。我想说,绘画在二维上表现的问题,不是平不平面的技术性问题,而是关于绘画达到永恒和神圣的大问题。


鸟儿高飞,不只因它强壮的翅膀,更因它轻盈的身体。


好吧,我承认,巴尔蒂斯并没有说过那句话,是我杜撰的,但我相信他应该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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