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硕:两个梦
发起人:毛边本  回复数:0   浏览数:1730   最后更新:2018/12/21 09:55:30 by 毛边本
[楼主] 开平方根 2018-12-21 09:55:30

来源:典藏Artcoco  刘化童


艺术家张慧又转向了——以一种更加减速的方式,拐向了同一条路的起点。如果校验张慧创作中每一次转变的发生过程,似乎可以测出准确的时间刻度。首先,2006年的展览“局部地区”中发生的媒介转向,从原本注重剧场性的行为和装置变为当时那种展现平面性的绘画;其次,2009年的展览“二十一层半”发生的主题学转向,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以表现性的“创造一种存在”替代原先他所采用的再现性的“表达已存在着的东西”。从那时的三年两变,再到如今的九年一变,张慧不仅减缓了变局发生的节奏,而且在长征空间的新展上也几乎把这种变化推及它在逻辑上可能抵达的尽头。此次展览共展出张慧过去两年内创作的14幅绘画作品。就如同展览名称“张慧2018”被减缩至最小的表意单位那样,一个艺术家在某个年份展出的作品,无法更为精简了。作品也是如此,相比旧作,这些新作既放弃了宣示不同媒介之间差异性的独特意义,也不再拘泥于表现与再现等不同属性的图像学意义。一切都退守到绘画得以成其为绘画的源头与底线:如何恰如其分的用图像语言来表达视觉经验。就在退无可退的最后阵线上,张慧驻扎在此,展开了他的创作。

张慧,《无题(绘画)1》,2018,布面油画,225×181.5cm


那些画作中的空乘小姐、医院护士、家庭主妇、保洁女工、布展工人以及海边的度假者,不管从身份来说,还是就形象而言,并不指向任何独特的意义,而只不过是积淀在张慧视觉经验里的众多记忆碎片。其中的某个动作、姿势与体态,以及它们与所处环境及其他参照物之间构成的空间关系,这几乎就是艺术家所在意的全部的视觉事实。基于这些感受,张慧在创作过程中,既没有注入任何的意义添加剂,也不曾额外强调外在于它的文化语境,只是把图像交还给图像。至于在作品的技法层面,无论是绘画中被刻意平面化处理的空间感,还是在某个独特的视角下所形成的透视变形,或者将一个场景绘入一张画作中再截取出画作中的那个场景继而形成另一幅画作,抑或是把这幅作品中的某些元素换喻成其他元素而构成另一幅作品。可以说,这些暗存于细节处的微妙变化几乎就是积攒了九年之久的转变,并且它们都只在张慧谨慎的笔触中被含蓄地表达着。不过,对于一般观众来说,如此变化的确太过细微。倘若稍不注意,甚至都无从捕捉。

张慧,《无题(绘画)2》,2018,布面油画,120×80cm


当然,如果见微知著地审视这种深藏不露的隐性变化,也能勘探出张慧在创作中所面临的重大变局——他的“中年气质”几乎是在淡然处之中暴露无遗。谈及“中年气质”的概念,它的原产地并不是当代艺术领域,而是1980年代末的当代诗歌圈。1989年,诗人萧开愚在某诗刊上发表题为《抑制、减速、开阔的中年》的诗学短论,文中提出“中年写作”一说。事实上,它与创作者的实际年龄并无太大关系,而是指称某种创作心态:它从青年对于“有或无”这般本体论的“质”的执念中解脱出来,遁入中年对于“多或少”“轻或重”的“量”的玩味。青春期痴迷于“当下”与“永恒”之间纠缠不清的线性时间关系,在中年被减退成敢于直面短暂、易逝的碎片化时间,并且从中保持适度的自控。它本质上是在为过去创作,在怀旧中感伤,也在记忆中重复,用不断的重复来迷恋某些细节,也强调不同细节间的差异。质言之,它是一种气质,把创作推向更为中性的、非风格化的,试图摆脱技法、修辞、意义等诸多约束的气质。它内敛含蓄,也暧昧游移。

张慧,《无题(绘画)3》,2018,布面油画,100×80cm


尽管该词原意仅指诗歌写作,不过触类旁通地来看,它何尝不能用以阐释架上绘画的创作?就以此次展示的作品而言,在年龄上早已步入中年多时的张慧,时至今日才真正彰显出“中年气质”的特征。这些作品中的背景(客体的集合)与面孔(主体的表征)倾向于模糊,人物行为的趋势、意图和价值也颇为朦胧,透过明晰的笔触所见的皆为似是而非的图像。具体而言,譬如在《对劳动的模仿》的三幅作品中,清洁女工拖地的身姿与家庭主妇用棍子逗猫的动作享有同构的形态,两者的差异就此显得含混不清了;而到了第三幅中,画面焦点又被凝聚到踩在水桶上的那双脚足,它的形态与前两幅别无二致,而它的涵义却极不明朗。通过这三重演变,绘画在视觉上的意义模式被消解殆尽,而徒留图像本身。无独有偶,四件一组的《无题(绘画)》也同样如是。前两幅分别为一次布展事件的前景与后景,两者可共同构成一幅全景。到了第三幅,后景中那位面目模糊的工人跻身视线焦点,突然浮现出清晰的脸部表情;而在第四幅里,焦点又闪转到了前景中那位工人的双脚,除此之外,画面中再无其他内容。

三幅作品《对劳动的模仿》的展览现场


可以说,当完整的事件被割裂成多个细节场景,整体意义也就因细节之间过于疏离而彼此抵消了,只有将它们重新并置在一起时,方可恍然大悟这组作品究竟表现了什么。当然,一旦这么看,张慧新作的整体特征也随之变得鲜明:整体被碎裂而细节被凸显,图像被聚焦而意义被悬置,情境、身份或是行为,画中之物都被抛向悬而未决的境地。在此过程中,艺术家显然只愿充当图像的赋形者,而观者也未必就能如期成为图像的释义者。这种结果倒是颇为符合绝大多数人到中年后才慢慢习得的那种气质——没有什么意义是不可接受的,正如也没有什么意义非接受不可。明晰也好,模糊也罢,已经无须急于评判了,在视觉经验里减速地呈现其本来的样子才是他们更乐于去做的事。

张慧,《无题(绘画)4》,2018,布面油画,50×70cm


长征空间

张慧2018

2018.12.11—2019.1.20

北京市朝阳区酒仙桥路4号798艺术区

(近大山子桥)


文 | 刘化童

图 | 长征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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