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力、张培力、段建宇、刘韡、鲁明军谈2018华宇青年奖20位入围艺术家
发起人:聚光灯  回复数:0   浏览数:1944   最后更新:2018/12/18 11:15:08 by 聚光灯
[楼主] 陆小果 2018-12-18 11:15:08

来源:打边炉DBL  黄紫枫


余国庆女士在介绍镜花园,左一为镜花园项目协调人余国庆,左二为“城市艺向”公共项目负责人宋琛,左三为“城市艺向”总策划杨青,右三为广州设计周联合创始人、“城市艺向”出品人张卫平©️广州设计周供图


关于珠三角的艺术切片,总能一再引起讨论。12月12日-14日,DBL参与了由2018广州设计周发起的独立艺术项目“城市艺向”最后一个板块大湾区艺术行,三天时间内暴走广州、深圳、香港三地18家艺术机构,并写下这篇随行观察。


撰文:黄紫枫


广州不需要沸点


都说广州务实,广州的艺术机构却是在做的是一件算不上务实的事情,从镜花园的艺术生态自治,到广州画廊艺术家亲自涉足画廊事务、本来画廊试图在广州建立一个国际标准的当代艺术平台、5Art希望做出一个以自我趣味,甚至是主流市场倾向的三域汇,他们选择了落地广州,在这样一个所谓艺术生态,特别是艺术品收藏生态很差的地方推广艺术,这些都和精明的老广相悖。


只是他们的方法确实相当的广州,无论外界怎么说,还是埋头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吧。外部人好奇又很难理解,为什么广州作为一个1990年代到2000年初在当代艺术领域如此活跃的先锋城市,现在却沉寂了。


活跃的、沉寂的、先锋的、保守的,这些形容词说的都不是广州,是外人对它的观感。他们的工作方式并没有非常大的变化,内敛表面之下的艺术行动,一直在涌动,每个画廊都在以各自独特的工作方式持续进行着工作。


交流中,镜花园项目协调人余国庆女士说到,近来很多人都在看全国各地的城市,说哪里哪里沸腾了,看回广州又是这样的不温不火,但是他们并不需要这种沸腾和喧嚣。


确实,广州需要温度但不需要沸点,更重要的不是热烈,而是保温。

本来画廊展览:“劳丽丽 - 欲壑难填”现场©️本来画廊官网


深圳还没有支撑点


从设计互联、艺术家周力和薛峰的工作室、到蜂巢当代艺术中心,一路下来很难找到像广州一样的明确的脉络,但仔细想一想,深圳的逻辑或许就是“不清楚”呢,大家对下一步会是怎样都没有非常明确的概念,同时又抱着一个算是乐观积极的态度,这还蛮奇特的。


这次艺术行挑选的地点,共性上是“开放”的,不论是在机构性质还是艺术家的气质,都保持着对外界特别开放亦友好的一个态度,也在媒介公共性的表达上有着自己的思考。同时,对比在广州听到的沉寂生态下的自我生长方式,深圳似乎还没对自我生长如此的迫切,更多在强调“支撑点”的问题。


设计互联的出发点,是向公众推行一种对设计的背后作为支撑的人文思考;周力说绘画是一件非常个人的事情,她只能通过做公共项目来让自己更接“地气”;蜂巢当代艺术中心的馆长夏季风聊到了在深圳在摆脱了传统制度束缚下的动态景象以及如何在此自立的问题;薛峰的讲座传达艺术和公共空间之间的关系,更提出艺术在公共空间的进入,是需要创作背后的思考作为支撑点的。


广州的画廊说到在艺博会上遇到的深圳藏家,购买力和购买欲都足够强,可能还会有些“粗鲁”。夏季风承认了这种粗鲁,除了购买时的豪气,在深圳艺博会上需要特别小心参观者,他们可能会直接上手触摸作品。不过他对“粗鲁”的态度足够坦然,他说这种举动同时意味着他们对艺术作品的兴趣、热情,有好奇心,需要的是艺术教育的过程。深圳有着临近香港国际化艺术市场的地缘优势,和正在形成规模的本土艺术机构,更重要的是深圳的人口构成中高学历、高收入、高品位的人群占据突出的位置,相对容易普及和引导他们的艺术感知能力。在这样发展的城市环境中和艺术市场的熏陶下,深圳当代艺术成长的加速度是不可小觑的。

薛峰在工作室©️广州设计周供图


香港:这是一盘生意


Art Basel的出现,对香港的当代艺术生态形成了自上而下的全城联动。大馆、M+等当代艺术馆的相继成立,学术上有大学院校的支持,再加上零税率的优势,2013年以后国际大画廊纷纷在香港开设分支,看中的不仅是依托香港的泛亚市场,还有这背后完整的艺术生态。


国际画廊在进入香港以前,早已具备成熟的工作模式,少了广州、深圳的某种野生性,也就少了这种状态下迸发的活力,井然有序的运作和强烈的商业气质,无不在告诉到来的人,这是一盘生意。他们在对自己的描述上没有那么多自我定位的挣扎,也不需要开拓的决绝,更关心如何才能在一个良性循环的艺术生态里面操作。这和整个行业本身的成熟有关,也和香港社会周转顺畅的机制有关,在这座城市中工作的人都清楚的明白,一个稳定的大环境对个体发展何其重要。


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各家画廊的气质更多表现在艺术家的选择和作品陈列上,不像广州的画廊一样融入街区,空间和环境亦能成为画廊整体气质的一部分。近年来大部分画廊在黄竹坑成立或是从中环搬迁,相对低廉的租金和宽敞的空间是最大的吸引力。但即便是在展陈空间和参观时间的双重限制下,画廊的专业度足以在让他们写字楼的间隙中最高效地把艺术品的厚度呈现给观者。主理人在介绍自家艺术家和作品时,无不选取了非常聪明的讲述方式,用一个更能被听众接受的逻辑来编排,由浅入深,抽丝剥茧,穿插着对艺术史和社会背景的介绍,让观众准确接收艺术家创作态度的同时,也在整个艺术史的框架中构建了观众对艺术家的直观认知。

香港白石画廊“具体人在香港“展览现场©️广州设计周供图


“画廊版本”的公教


意外的是,在广深港三地的画廊都在反复提起作为画廊的公众性责任,从对在地艺术生态的推进,对艺术家的学术性回顾,再到公众艺术审美的培养和教育,无不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2016年陈侗在广州创办的本来画廊被业内戏称为“著名亏损机构”,但因为它在对广州本土艺术实践的探索与推动,本来画廊成为了广州当代艺术不可或缺的标杆。从陈侗做博尔赫斯书店开始,为画廊累积下了深厚的文献整理和研究出版基础,而经营的部分,在艺术总监全容花参与其中后变得更加有意思。全荣花说到做当代艺术应该是一件非常专业的事情,也提到了自己和陈侗是两个极端不同的个体,本来画廊的工作是在她和陈侗的不断沟通和磨合中形成的,陈侗有他个人的取向,但她过去在阿拉里奥画廊的经验也形成了她的思路和严格标准。只有把本来画廊的运营提升至国际性水平,才能真正地给艺术家提供向外的舞台和养分,帮助他们在艺术生态中生存、扎根。


深圳蜂巢当代艺术中心馆长夏季风同时担任着北京画廊协会的会长,说到中国的当代艺术,他认为画廊的功能甚至超越了美术馆,承担起主要的公众教育责任。中国当代美术馆的系统尚未成熟,对中国当代艺术史的研究也在发展阶段,难以用学术权威从美术馆的立场上支撑当代艺术市场,因此对艺术家的文献梳理、回顾的责任就主要落在了画廊身上,“所以中国的画廊有时候会很累,既要做学术研究、又要做商业推广”。公众教育层面,画廊在展陈编排上的主动性和专业度,即便是无意间闯入的观众,在这样的一个展览环境中感知当代艺术,也是潜移默化的教育。


香港Art Statement画廊的创始人Dominique明确提到了画廊的社会角色,近年来香港像大馆、M+这样当代艺术美术馆的出现,确实给了大众更好的当代艺术教育机会,只是要形成观看艺术的习惯,画廊更应该参与其中。在这样的想法下,他牵头集结19所当代艺术画廊及工作室,成立了南港岛艺术区(SCID),全年度推行南港岛区精选的优质文化艺术活动,引导大众“品尝艺术”。被问到做这样的公众艺术活动,是否会对画廊本身形成某种回馈时,Dominique表示其实95%的观众来到画廊,都不会成为他们的潜在买家,但参观画廊的过程,丰富了大众接触艺术的渠道,无形中也提高了他们对当代艺术的接受能力。他们的买家分散在香港以外的各地,买卖的进行更多是在展厅的背后,除了销售艺术作品之外,尽可能多方位地展示代理的艺术家同样是画廊的职责所在。

周力在工作室©️广州设计周供图


画廊如何定位?


运营艺术机构是一个开放式的命题,各个机构之间的趣味各不相同,就会形成多样且鲜明的工作模式。诸如香港的国际性画廊、广州的镜花园、本来画廊、深圳的蜂巢当代艺术中心等,非常注重对艺术家的学术性研究和梳理,甚至是花好几年去研究一位艺术家,做采访,出版画册图录,没到把艺术家吃透的程度不会轻易推出。也有像逵园、5Art,希望褪去诸多框架的限制,专注在情感上链接艺术家和观众,带来一种日常接触艺术的审美趣味。只是无论怎么样的工作方式,画廊必须具备前瞻性,不能过分追逐、受困于当下潮流之中,还需要形成稳健的自我生长模式。


广州和深圳的画廊都能感受到浓厚的在地性,城市的气质和画廊的调性相互交织,工作方式也做出了契合在地的向外调适。广州画廊这次的展览中,艺术家钟云舒带来了具有“南方气质”的作品,更轻盈的形态和纯粹性,撇去了宏大的历史叙述和沉重的社会哲学议题,适合广州画廊不大的空间,也适应观看受众的心理舒适程度。

广州画廊展览“有点意思”现场©️广州设计周供图


蜂巢当代艺术中心夏季风提到,深圳蜂巢在工作上是有明确独立性的,并针对珠三角地区的受众和艺术环境做出调整。和北京蜂巢相比,深圳蜂巢抽象艺术占更大的比重,这和深圳的在地性密不可分。作为一个移民城市,深圳的人口构成上还比较年轻,抽象艺术在这里似乎更容易被冲击力强的视觉图像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接受。同时,在深圳的产业结构下,以从事设计、科技行业的脑力劳动者为主,他们可能更希望在抽象的图像中得到交流,而非在特定社会背景下产生的图像语言。

蜂巢当代艺术中心馆长夏季风在和观众交流©️广州设计周供图


在社会大环境中生长之余,也要形成自我的建立,这始终贯穿于镜花园自发而有趣的工作方式中。团队不大,亦相当的年轻,但在对艺术的理解和执行力上来讲,未必就是稚嫩的。可以看到镜花园的团队中,包括实习生在内,都对项目和其中的作品做了相当翔实的研究,对作品的概念、载体、背景,甚至是和镜花园整个空间的联系,都有很好的理解。项目协调人余国庆女士也乐于把机会让给他们,由研究者讲述作品,更好地表现作品的脉络。


每年三到四个展览,暑假会休息两个月做调适的工作,这样的频率在画廊里算是不太急迫的。余女士说:“我们有很多的展览,不是不能做,但这之间需要一个呼吸的空间”,她不希望团队钝化在流于形式的展览中,“做艺术,还是得保留一丝敏锐度”。


特地问了问休整期的安排,只是大概说了有学术项目,有考察旅行,有展厅的常规更新维护,但再具体深究,就问不出什么流程化的细节了。这和镜花园其他事务的方式很一致:大家知道目标在哪,但又没有完全确定的规划,朝着目标去做,做的过程伴随着不断的思考、讨论、调整,就这样一呼一吸之间成立了高质的完成度。


镜花园的所有展厅都靠团队亲自负责维护,若较早抵达镜花园,还能看到他们扫地的身影,由此开始一天的工作。不禁联想到镜花园的建筑设计师藤本和维他命空间的创始人胡昉在《对话禅园》中的一段:


胡昉:这种日常功课不仅是为着维护庭园的良好状态,更是让意识保持敏锐的途径。

藤本:是的,如果将打扫当作日常实践,你将会对人生的改变特别敏感。

镜花园现场©️镜花园官网


市场在哪里?


都在说市场,但这真的是一个很虚的概念,市场到底在哪里?怎样才算是市场?参与艺术行走遍广深港三地,综合看到了艺术市场自下到上、自内到外的完整度。


香港业内占据主导的国际性画廊,长期经营中已经形成了各自的价格体系,在中国大陆艺术市场尚不稳定的状态下,贸然的进入只会导致混乱和失序。相较而言,香港成熟稳定的金融体系提供了更加安全、透明的环境,和适宜西方市场的水土。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画廊们希望通过有步骤的增长和升值,实现艺术生态内部的良性循环和资源共享。德萨画廊五年前开始代理在展艺术家马思博的时候定价在一万五美金左右,每一次销售的完成之后,他们会在合理的范围内向上有所调整,现在价格已慢慢攀升到两万美金。但画廊也明确表示,他们并不会因为某一次画作的销售成功,或是艺术家一时的热度,就急于把价格推到虚高,年轻艺术家的画作在价格市场中有其恰当的位置,把他捧得太高,这样不利于整个艺术生态系统的发展。


但买艺术品真的一个大事吗?大资本的力量就能代表市场吗?在广州深圳能看到更加丰富的市场取向,这同样是维系一个健康的生态不可缺少的部分。包括薛峰和周力在内的成名艺术家,都切身力行收藏、推动年轻艺术家作品的进入。周力做盒子美术馆,最初就是为了展示她学生的毕业作品而做,席间她不断提出要多支持年轻艺术家,买画的钱对中产阶级而言并非很大的负担,但或许就能解决新人一时的燃眉之急,在喘息过后更好地激发创作,进入到艺术生态的又一循环。薛峰作为艺术家也大量收藏了新晋艺术家的作品,他笑说自己是以画鬻画,也一直在强调的也是生态问题,“就算再年轻的艺术家,和艺术家再熟,我也会去到代理画廊买他的作品,这样才利于生态的发展。”这应该是一个完整的链条,期间的每一个环节都不应该被跳过,参与者都自觉又严格地遵守着这一原则。


广州的画廊的主理不约而同地谈到了近几年广州在收藏市场的状况逐渐变好,但还不成气候。所谓不成气候,也是在说广州的收藏市场,传统书画依旧占据着不可撼动的市场地位。但当代艺术,比较少藏家会专门地去形成自己的收藏脉络,对藏品价值的期待上也趋于保守,依赖名气和牌子,当代艺术作品的购买上有很大的随机性,目的也是装饰性为主。5Art的主理吴洁提到广州的藏家(用买家形容或许更为恰当),很难形成长期的合作,通常都是数次后就中断了,所以她也毋需费过大的精力去拓展,坚持做着自己欣赏的艺术,慢慢地也就能吸引到“合气场的人”。三域汇希望在沙龙式的空间气质中做出多功能的艺术交流平台,在社交的氛围里感受艺术,或许也意在持续的沟通中积累意气相合的群体。


在这样的背景下,逵园尝试做“负担得起的”大众艺术,给大众提供一个艺术的日常生活方式选择,初期的时候需要去找藏家维持生存,持续做下来也形成了一批有事没事就来转转的观众/藏家,这不失为一条更加温和的路线。广州画廊自身成立时间不长,以合作珠三角的新晋艺术家为主,方式出乎意料地灵活:和上海的画廊交换空间展陈作品,相互开拓艺术家的异地市场;也借助过咖啡馆一隅作为画廊的另一个切面,虽然笑称其为“短命的空间”(后因咖啡馆店方原因停止了租借),但他们也说有机会的话还是会去尝试多样化的经营模式和空间。

Kader Attia在香港立木画廊的展览“Héroes Heridos”现场©️黄紫枫


像画廊主一样讲故事


此次艺术行的参与者以设计师为主体,室内设计、软装设计、再到商业空间的设计各方向兼有之。前往艺术行的出发点,大多源自个人对艺术的兴趣,也因设计与艺术在美学上的互通,让他们在观看艺术行业的过程中,能和自己的工作产生对照。


从设计师的角度来看艺术,有很多独到之处。他们对空间的构造和材质有着天然的敏感度,能在直觉下精准地捕捉细微,并将这些问题迅速实用化,比如问到画廊空间中的特殊材质如何处理消防的问题,比如会追究一扇门的的用途,仿佛在看到成品的同时,整个搭建的过程已经清晰地在他们脑海中呈现。


商业、住宅空间的设计、应用势必和艺术空间有着一定的差异,同行者在镜花园中问到是否有开设民宿、咖啡厅、开放活动场地租用的计划时,余女士坚决地说:“我们没有做,我们也不会做,我们还是在做一个艺术的空间”。虽然镜花园打造了一个蕴含巧思的舒适空间,但深究其本质,这种舒适是一直玄着的,整个场域不会做到彻底的精致,甚至会刻意留存艺术的粗粝并时刻保持着对享乐型生活方式的警惕。


对设计工作室经营者而言,从此次艺术行受益最大的是从艺术机构的经营中获得了“讲故事”的思路,艺术作品买卖和设计一样,都需要通过讲述理念来支撑。画廊阐释艺术家和作品的思路,设计师同样需要对自己的设计思路有着清晰的表达,以此来建立自身设计的品牌价值。同时,业主对设计美学上的要求越来越高,艺术和设计在现实层面的相互交叉范围在不断扩大。画廊如蜂巢当代艺术中心也有小部分和设计公司共同配置房产的业务,从设计师的立场来说,协同有口碑的画廊工作,很好的保障了出品;从画廊的角度而言,也希望能通过艺术装置实现对空间的改造,和创作一起形成价值的空间,而不仅是作为空间的附属部分存在。

“大湾区艺术行”成员在香港Art Statements画廊合影©️广州设计周供图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