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军 说:
恩，他在。还有就是你刚才说的我们有关社会调查的事没做。我觉的我们只不过是把一些具体的小事来分析了，也不是没做。
老郭正当年 说:
我们根本就没做进去。导致后果就是调查工作没给我们代来什么。你想想我们的作品，大部分是制作经验和视觉经验撑起来的
立军 说:
但是内容还是总体的，就是制作和视觉的可能是形式的东西。作品总得有这些部分

立军 说:
我觉得用总体艺术做的更容易出来那种冰山型的作品，但靠制作经验和视觉就容易是游戏性很强的
老郭正当年 说:
对呀，这没错
老郭正当年 说:
内容总体，是显得总体，其实根本没把总体转化成优势。到现在为止我们最接近总体的一次，还就是西藏。你在回过头看看老邱 的南京，他的调查才真真算用在作品里了
立军 说:
是的
立军 说:
我们应该整体上看一下老邱那个展的东西，是那种有一堆东西支撑的感觉。

立军 说:
http://www.art218.com/projects/QiuZJ_1/index.html
立军 说:
和你聊天之前我正看老邱证大的那个展呢
老郭正当年 说:
你看，我不是说他的档案观，就说考古坑，考古坑使用的煤，还有最后没有实施出来的敲击声，和惊起的乌鸦。这都是在大桥上得到的东西，这种细节的小东西有很多，最后真正出意境的还就是这些
立军 说:
但是煤和考古坑是他之前就一直有的一个形式，这是他说过的

立军 说:
只不过是这些东西放在整个情景中使得合理，合理是因为黑的东西本身和死亡，考古和记忆的关系都是对的，是大桥的关系
老郭正当年 说:
考古坑式他早有的东西，他说过他有考古癖么。我市说那些细节的东西，
老郭正当年 说:
现在这些小的东西当然也可以不用在考古坑上，用在别的上也可以
老郭正当年 说:
只是他迷恋考古坑而已
老郭正当年 说:
再说用上也说的过去，也算合适
立军 说:
对的，就是因为他的这个形式和他南京的整体感觉合了起来，而且效果为整个内容服务了使得那种感觉更强了。所以这次是好的
立军 说:
细节是说乌鸦是吧？

老郭正当年 说:
不是，乌鸦也是他一直以来迷连的东西。这种东西都是惯性过来的。我举的例子就是工人藏在里面敲击考古坑惊起活乌鸦。就是说这种东西，虽然他没实施出来，那时因为客观原因，可我感觉这种东西是好东西
立军 说:
这都是因为有了整个大的框架产生的
老郭正当年 说:
这种东西，在看作品的时侯有的也不是那么明显的就能指出是哪一点，
立军 说:
就像是用了纸就想到了把它烧了，用了冰就的融化了
老郭正当年 说:
那就没意思了
立军 说:
但老邱他确实是这么弄出来的，乌鸦活的东西肯定是让他来回飞，有了那些架子所以有了响声，只是这种感觉和大桥上的声响有了关系，使得他能够自圆其说。

老郭正当年 说: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细节都是推出来的
立军 说:
我觉的他很多时候是这样操作的，比如那天他给我们演示他的广三方案时，其实有些东西是先于他的推导的
和调查关系不大
老郭正当年 说:
你举的例子有问题，广州那次推近，使为了和广州拉上关系，可作品真正好的地方还在于我们做的无知者计划那些工作，还有曾他的南京大桥
立军 说:
这不是。我只是觉得，他似乎是先储存了很多东西，然后把它拿出来和调查的东西结合起来，这个时候关键就是要找出调查中的关键词和自身的东西的连接

立军 说:
你看你说了俩次他的迷恋，那么剩下的就是敲击了是吧？

立军 说:
那么这个敲击是从他最出彩的地方是吧？但是没了这些他还是成立的

老郭正当年 说:
如果你这样说，那是每什么错的。我也不否认平时积累形式的工作。我的意思就是调查作的不够深入，根本和我们的作品连接不上，给不了作品什么
立军 说:
对，这是我们的问题，我也不否认调查，它是使整个东西拢到一起的促发器

老郭正当年 说:
YE，
老郭正当年 说:
我就说这个呢
立军 说:
呵呵，那咋办呢
立军 说:
还是都得修炼

立军 说:
我觉得我们聊到了赖声川那本书的精髓了。
立军 说:
就是一个生活和一个方法

立军 说:
方法就是社会调查，老邱教给我们的总体艺术概论。
老郭正当年 说:
你看，我刚才之所以提西藏，使因为你回想一下调查作的最深的还就是那一次，而且那次其实是比较被动的调查，完全是老邱领着走的，可就算那样最后呈现的作品也的确感受到总体的味道，那么我们每人盯住一个问题主动的深入去作，我想肯定是能上一个台阶的。 我个人认为比坐那里想几个点子方案要有价值
老郭正当年 说:
其实可以这样。就接着你们那个想法。不是要出策展方案么，那好，我们就可以想两个关于社会调查的闻听性策展方案。大家一起进入调查。可是这个前提是，大家一定要对这个主题都有兴趣，否则又是没意义。可问题时很难有一个让大家都愿意赴汤蹈火的问题
立军 说:
你这样做我说不上来对不对，我现在个人的感觉就是我们缺少多方面的去看一个事物，而且做到这样很难。在我感觉老邱牛在他无论对什么东西他都能马上作出和我们不一样的反应。我觉得这是不容易的，可能就是破我执的部分。
立军 说:
你这样说不上来对不对
立军 说:
我觉得找个赴汤蹈火的问题应该能找的出来，毕竟大家没什么年龄隔阂，又这么投机
老郭正当年 说:
其实之所以是不一样的反应，是和他的调查由关系的，不断的深入，不端的调查他从不看表面，因为它训练出了一种进入深处的能力（有点色情）。这种东西一旦积累起来他就会相通的。破我执，其实就是不看表面阿，就是要往实质上看
立军 说:
可能是的
老郭正当年 说:
反正总而言之，我就是说，我们的调查工作太有问题了，太不深刻了。起码急需经历哪怕一次中东的深入调查
老郭正当年 说:
主动，不是中东
立军 说:
我说呢 。去中东可不容易

立军 说:
呵呵
立军 说:
我觉得可以的
老郭正当年 说:
主动我们肯定做不了最好，要做就作最拿手的，就是我们做起来绝对比别人有利
立军 说:
我们可以穿插进行几次这样的玩法。而且这样的东西本来就是我们提倡的要为天下着想的目标
老郭正当年 说:
对
立军 说:
对别人有利很好。
老郭正当年 说:
当然平时累计形式，点子，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可是我感觉那是绝对不够的，如果整天坐那样的工作我们这些高干子弟就根本享受不到高干待遇了，
立军 说:
从这样想我就能找到我们关注的东西，比如是对那些人有利的。
立军 说:
那是肯定的
老郭正当年 说:
你想想，就我们之间，有谁能拿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点子方案？连自己都从没有说服过，别说让大家认同你。当然我们标准都高，但这太应该了
立军 说:
恩，是的。但也得做我觉的也是很磨练自己的，要先说服手就好了
老郭正当年 说:
恩，那时肯定
老郭正当年 说:
写字，总得先临笔画的。不能以上来就搞神来之笔
立军 说:
做的过程总是有很多东西出来，包括我这次在上海做的时候，白空间的字贴上白色的不干胶隐不起来，没办法我只能在它上面涂一遍白涂料，效果比原来好多了，而且还是另外的一种感觉。以外的东西会有惊喜
老郭正当年 说:
现在这些都不用说，就是说我们该要去探究神来之笔了，反正这是有不怕早。我们现在对自己对彼此要求都那么高，还不开时练黯然销魂那能对得起我们吗？
老郭正当年 说:
对，制作经验当然也是很可贵的东西。我们那些照片完全就是靠制作经验顺出来的
立军 说:
这次上海展览看了一圈展览总体都挺差的，要不就是玩玄，玩秀，玩无聊的就没其它得了。
老郭正当年 说:
其实，现在也不用看了。也就那么点小把戏。真的不用看他们。

俩郭：
看完了你们的对话。谢谢你们的表扬。还有什么比得到自己的师弟们的表扬更让人幸福的事啊！
回到话题。
第一个核心在于要不要深入调查。调查也不是我一直用的方法。我在九十年代中早期的观念艺术工作，也是那种典型的想方案。人一旦开始构想“作品方案”，就开始用艺术家的身份来想问题，开始以艺术界的整个既定的架构来想问题。这个时候你所用的标准，你所用的材料，其实都已经被暗中设置了前提。这样的想方案，貌似自由，其实经常只是阅读经验的一种反刍。
当然，会有个人的痕迹渗透进来，比如，我的书写一千遍兰亭序，当然有我小时候学书法的时候看见老先生们用水在红砖上炼字的个人经验，但是基本上还是对于过程艺术的阅读经验。虽然艺术史称之为名作，但在今天的我看来就显得学生气。它的艺术史价值也仅仅因为在全球的过程艺术中有了中国文化的地域色彩，在中国艺术史中有了过程艺术的时代色彩。当年观念艺术在中国还刚出现，靠点子和方案和青春期的无知者无畏，就能够抢到一种艺术史地位，当到更长久的历史和世界中，现在不易了。
想方案的时候，你既然已经开始参照艺术界来思考，所思考的东西就已经小了。想象力就开始萎缩了。伟大的艺术总要回到人的立场上来。人的想象力需要，管他是不是艺术，要有了这种超越艺术的理由，才是好的作为。要做一个富于想象力的人所需要做的事情，而不是做一件今天的艺术界所期待的事情。这是所谓功夫在诗外。调查是一种修炼。除了调查还有别的办法，像王阳明盯着一片竹叶死磕，也是一种修炼。但是调查确实是一种很有效的方法。

想方案模式的第二个问题是，它貌似自我，其实几次想下来，暴露的只是个人想象力的贫乏。你的意象很快就闭合在一些习惯之中。调查的目的正在于走出自我的习惯。不可思议的现实，改变我们的成见。新的现实，也锤打思维惯性，催生出新的想问题的角度。
我在做南京大桥调查的时候，一开始的想象是集中在共产主义废墟这个意象上的。也就是极权主义遗产的残留恶果这个意象。其实这个工作，也政治波普以来的中国艺术中的大多数人差别不大，更是属于中国古已有之的吊古和追忆的传统的一部分。随着调查的进行，转成了对于当代价值的批判。注意力转到“成败之辩”，开始思考追求硬性的成功指标的当代意识形态的杀伤力。这时候就开始进入了一个比较无依靠的领域。我自己也经历了你们在西藏调查中的“本来以为……现在发现”的转换过程。
这种转换，不但在艺术技巧的层面，更主要的是意识形态，是人生观。通过坐着构想方案我相信是不可能达到的。坐着讨论作品方案，只能是推敲手艺。手艺不是不重要，我给你们上装置课和摄影课，都是用形式主义的办法，就是教手艺。但是重要的是胸怀。老郭懂得用手电筒的光慢慢地显影黑暗中的静物了，这只是手艺。而且还不算是有专利权的手艺。懂得为什么要去拍刻公章的和修钟表的人的桌面了，这需要胸怀。
调查和别的修炼方式，都是为了扩大胸怀。人能够忘我，才能超越。调查的至Hi境界，正是忘我。

你们的讨论的第二个核心是先行的准备和先行的意象和调查的关系。调查者总有先行的东西。但是调查并不只是给出出彩的细节而已。考古坑是我很早就感兴趣的东西。调查并不是给出了乌鸦和躲在考古坑里面的弄出响声的表演者。在南京的调查直接给了我--煤--这个核心要素。煤的考古坑和考古坑的差别很大。有了煤，乌鸦、翻铸乌鸦雕塑的表演者的出现都是顺理成章的，其实变成了手艺问题了。
极端地说，也可以说煤这个东西也是我事先的储存，虽然我是在大桥下面的船上看到它，是在运煤的火车经过大桥的时候把它吸进鼻孔。但是事先储存的考古坑和事先储存的煤的记忆，需要一个机缘被编织为一体。假设我参观考古遗迹，会想到煤吗？我自己觉得肯定不会。那么又假设我参观煤矿，会想到考古坑吗？也许很有可能。煤矿的挖掘和考古是有相似之处的。
但是，对我来说神来之笔的部分其实不是煤的考古坑或乌鸦，而是考古坑和磨墨机和葫芦中的墨和葫芦中的蝴蝶，和墙上煤粉做的字之间的关系。磨墨机是一个引擎，把整个展厅的气场带动起来，推动意象不断地循环转换。调查在这里规定了墨的造型，煤粉做的字的内容，蝴蝶的颜色。这样，所有的先行意象都变成了一摊摊的水坑，因为印照着同一轮月亮而成为一个世界。意境生焉。
其实甚至于我让雕塑系的学生复制浮雕的过程也平不是调查结束之后的作品制作。而是调查的过程，结果是翻铸煤粉乌鸦的行为取代了敲声音的行为。
逻辑上，有了先行准备，无非还只是一个点子库，别人也有他的不错的点子库。调查提供一个机遇，把所有的点子熔铸成为整体。调查是进入事件，进入具体时空，把平时练的套路变成散打实战。
实践操作的便利性上，你们现在的状态，还没到我现在这样展览邀请很多的时候，又不需要随时生出新点子来应付展览。点子库积累的太多，反而会阻碍新点子入住的。也正好有时间深入调查一些东西，作为自己一生艺术生涯的基础。再说，作为年轻艺术家，每次以一个不同的点子出面，反而让人记不住。有了一类调查范围作基础，反而能够循序渐进。这样既不是商业画家式的符号化重复，又能够渐渐建立自己的系统感。等到了像我这样展览机会很多的时候，就更不能凭点子工作了。你非得有一个枢纽的工作基础才能应付得过来。今年做大桥调查，我参加的群展也都是大桥计划的一部分，包括广三的失败者之车其实也是。自己就觉得工作起来主动多了。
累了，先讲这些。继续交流。
老邱


来源：邱志杰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