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兰在中国大芬村:“我从复制品中学了到什么?”
发起人:聚光灯  回复数:0   浏览数:1563   最后更新:2018/10/07 16:37:57 by 聚光灯
[楼主] clclcl 2018-10-07 16:37:57

来源:南山社  照夜白


此次对话是在南山社举办的“天色:郭海强、闫冰绘画展”与照夜白艺术影院“持续行为:刘成瑞”行为录像放映开幕前夕,策展人戴卓群与艺术家郭海强、闫冰三人关于绘画的谈话。


时间:2018年8月28日

地点:西安,南山社

谈话:戴卓群、郭海强、闫冰

编辑:袁可

“天色:郭海强、闫冰绘画展”开幕合影,南山社


戴:我这次把闫冰和海强约在了一起,不是说生拉硬拽两个人做个展,我觉得你两绘画里面的那个味儿,或者气息,很多地方是相通、是可以回应的。闫冰、海强,你俩对彼此的画也都是非常欣赏的,我想先听一下,你们各自怎么看待对方。


闫:海强就是我羡慕的画家状态。


郭:你说的是那种工作状态吗?


闫:工作状态当然很羡慕。就画画的这些事儿上,他很纯粹。


戴:主要人的状态,还是作品的状态?


闫:从作品的状态,到人的状态。我没法像他这么紧凑的,他不抽烟、不喝酒、生活规律又骑车。我是比较散,抽烟喝酒。


戴:这个我也羡慕,包括情绪状态,我和你这方面都是要向海强学习,我感觉我们俩这个生活规律不好,作息也不好,运动也不好,睡眠也不好,但我每次见到海强的时候,他都红光满面,感觉就是精神饱满,这个差别很大。


闫:是啊,很难做到。他的画我特别欣赏,山只是一个题材,其实你画什么山都可以,秦岭作为一座山脉的文化属性其实不是你所侧重的。山,这么一个自然造物,这个形体,包括光影、光色。在自然中的物象,当然山会有大的体量、苍茫,有某种气质在,而且以不动的方式一直在变化。这可能是你不会选择一些别的东西去画的原因。但是你的处理方式,又是纯绘画语言的一种处理方式。

郭海强,2018.8.15,木板油画,40cmx50cm


戴:最早的我也看过海强的纸本小画,油画棒在纸上的,从刚出来到现在,那个变化还是很明显。如果隔开看,看他最早画里头那个山的处理,还有挺具体的倾向,见山见树。现在就越来越抽离,感觉他要拼命抓住那个感受、混沌的感觉。


郭:因为早期我可以画的很具体,就是那个山啊树,我都能画出来,包括那个石头我都能画出来。视觉眼睛看到的那个东西,我都能画出来。但是你那样画着画着到一定阶段,你就觉得那个东西毕竟还是更多偏向视觉上来的,真正感受性的东西好像还不够,然后慢慢的,就去加强感受性的东西。到最后,感受性的东西越来越强的时候,可能细节上的东西就越来越弱。另外一个就是我也加入了一些自己的处理空间的办法,还是有一些造型观。因为我是学雕塑的,也慢慢融入一些雕塑的处理方法,不一样的看待空间的方式。我画秦岭,很少找那种风景点去画,特殊的景点我从来不画,我的画上没有特殊的东西。就是最普通的,哪怕两个山上有折叠或者遮挡,我就觉得有点像画静物一样。我在山里穿行的时候,山的那种错落,然后一年四季的变化,一个是颜色特别丰富,因为秦岭,一年四季从绿起来到干枯掉,包括下雨下雪,颜色特别丰富。我是很重视绘画语言的,我很喜欢这样的东西,一个画我在画不下去的时候,不断回到绘画语言的考量当中,再往进画。有时候就是,把它当成一个静物。这样一年一年画下来,也能比以前画的深入,还是在绘画语言这儿下功夫。


戴:这个状态挺像是莫兰迪画静物画,因为他这个景象不是很特殊,不是大形胜的一种东西,不是个奇观,他都是那种很普通、很平常,我们没有身临其境的人,觉得样子都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一个山坡、山头。


郭:作为绘画来说,画山的话,中国传统毕竟在山这块的系统太庞大了。如果我把这个趣味完全隔离不开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吃掉。所以我尽量还是在处理绘画里面的一些基本道理,摆正一些道理,然后用这些道理来讲述我的那种感受。感觉比较简单,但实际上表达出来挺难的。因为你的元素是比较简单的,所以必须要能够挖进去,然后让简单的东西去产生真正的生命力。这点我觉得挺难的。所以说,我好多画画的时间比较久,反复在上面琢磨。

天色,布面油画,125×80cm,2012


戴:就像你这次展出的新画,越来越明显地偏向抽象一点了。但是我看闫冰的画,最早画的《天色》是很具体的,到后来像那幅《褐色的影子》,感觉到这中间是一个节点,慢慢就开始在尝试,是不是可以走更抽象的形,或是这种方向。但是之后似乎你又返回来了,我感觉你非常确定自身很实在的那种感受,就是你有没有纠缠的一个过程?


闫:我的实践不是一个单线的过程,我跟海强不太一样,海强画山,其实不停地在处理你看到、或是你感受到的那个关系,是把它简约化,几块颜色,或是几个山的形状,结构关系。海强在这个里面,就是不停地确认你说的那个状态,我是一直没有脱离开我的生活,而且我觉得我也不愿意把这个东西剥离开,所以我做的所有的作品,装置也好、绘画也好,面貌也还是比较多,但感觉一致的,都跟我的生活有关。


戴:因为如果是只看到不一样的题材,可能就觉得,你一会画了这个题材,一会画了那个题材,其实应该看到题材都是一个在同一的生活的人的基础之上。


闫:对,前几年一直是这么实践过来的,每个作品我都觉得落实到自己的一个具体的感受上、生活上。包括我跟家乡的关系,我跟我的成长所经历的一些事情,土地上的一些事情,一直没有把他分离开。当然我在画的时候,我还试图处理的让它不要太形而下,就是让他更接近我的个人感受上的东西,不是客观的再现我的生活经历或是生活感受,我把它理解为一个回声。就比如说,二十年前我从一个悬崖上丢下一个石子,二十年后我听到了它落地的声音,但二十年前我没有听到,或者说这些年我都没有听到,二十年后我才突然听到了。而这张画就像这个声音,它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石子了,我觉得这中间有个很抽象的时空关系。


戴:往往世事都是这样,就是二十年前我们绝对听不到这个声音。


闫:所以说就是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面貌,我中间也会有纠结,哎呀怎么会这么杂,但是我就这么做了。比如说《天色》是相对具体的一个,《褐色的影子》又是一个非常平面、抽象化一些的。

闫冰,深褐色的影子,布面油画,400×150cm,2015


戴:但是我不把它理解为个别现象,因为我当时感觉,你那个可能有一个方向的倾向性,是不是有一个倾向性?就是想要往那个方面去尝试,重点是在语言层面上的尝试,还不是题材层面的变化。


闫:也不是很完全地去尝试那种方向,而是就有那么一个东西出现了,而且可能就是跟多年前的一个东西,深埋在你心里的一个感受,出来了、发酵了、产生回音了,我就画那个东西。而且我不太想让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一致的,就比如说我画土豆也好,画别的任何一个东西,我都能确定,就画这个东西,想画什么就画什么。而且我要保证一点,我依据的感受是非常具体的,不是舶来品,也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外界的刺激什么的。这么看来我还是跟随了自己的一个个具体的感受去画,然后让相应的语言再跟上来。


戴:就是绝对你个人的真实生活经验而不是别人的经验。


闫:是的,我心里要确保这一点,我再下手画这张画,心里就踏实了。哪怕它出来一张很不一样的。就这样画了几年下来,五年、十年的下来之后,它自己会合一,合到一块去,只是合的不是那么明显。像《蘑菇》,我新画的,为什么要画蘑菇,我也很难说。在蘑菇上面,其实是有画土豆的一些东西延续过来,画牛皮的一些东西也进来了。


郭:闫冰的画,我是觉得整体还是很一致的。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两点:一点就是他对质感的这种迷恋,不管是拿泥巴做一些装置性的东西,或者画的那种毛皮的东西,或者是土豆。他整个把颜料作为一种物质,呈现出的一种质感,这种质感跟真实物质的一个关系。就比如说画牛皮的那种质感跟真实的关系,把颜料当成一种物质去用,我觉得这是他非常明显的一个特征。不管是做东西还是画画,都比较像,实际上,颜料它不光是一个颜色,也是一个物质,闫冰是当作一个物质来用。然后第二点就是,他整个东西那种实在感,这个实在感,因为我自己学雕塑,能做到那个份上,是非常难的,一个东西能画的这么实在,那么厚重,这个给我的感触非常深。我自己画画,也有一点点这个感觉,我是不过重的去加强这个东西,实际上更重要的就是这个道理对,就可以了,不会在这上面下太多功夫。


戴:海强说这两方面,其实是你们的一个共同的底色。就像我刚才问闫冰,他绘画对象还是有很多元的面貌,不同的变换。喜欢他画的人看他的画,都会很清楚,因为很容易能让人接收到,这就是闫冰,这就是他的生活,或是说他的情感、他的东西,绝对是一个非常个人化的,而且都是一个整体。


郭:还有一个就是闫冰他对土地的这种迷恋,对地域生长的土壤的迷恋。比如说这么多年,会听到这么一个石头落地的声音,实际上是对时光的一种迷恋或回忆吧,这种东西都穿插在里面。


闫:嗯,这些我实际上是没有拒绝的,包括我画的厨房,在石节子的这些画。但凡有具体的形象,这个形象就必然会携带他自身的自然属性以及人所留下的痕迹,这个东西我实际上是要确定的,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写生,不是我被动的让这个东西确定,而是我要进入它,让它笼罩在我的目光之内。


戴:要带着你的虚心去,首先你得尊重它,尊重它,你才能进入它,打开它也打开你的感知。我觉得这也是你们两个身上共通的,都是有一个很确定的东西,就是它必须是让你觉得非常实在的,非常踏实,只要这点一直存在,所有的工作就很确信。


闫:对,确信。我们看海强,相对前几年的画,骑自行车那时候,画的山上的公路,还有些主题的东西,比如说路边上的水泥墩子。那时候其实是相对就比较客观地在画这个风景,到现在越来越主观、主动去选择山的折叠,实际上是非常偏语言结构。


戴:骑着单车,沿途那个植被,植被也是不一样的,都有不同的形态,很具体的,现在确实就是很语言化了。


闫:就是画面构成啊这些,但我感觉海强不会走向太抽象,好多抽象实际上太轻了,你的呢就是整块都特别实,这就是底色,其实是。你在博而励展览,我和身边的朋友聊你的画,当时的感觉就是实,是连一个平面都很实。


郭:因为开始就是拿油画棒在纸上画,它很多颜色无法调和,我到最后就用刮刀,像油画颜料一样,很像泥巴,在上面一边调一边画,都画的比较厚,质感比较强,实际上我自己一直在处理这种平衡。

郭海强,2018.4.19,木板油画,40cmx50cm


戴:我是知道你们最“实”的这个东西,或是你们最确定的这个东西首先是共通的,也是今天能把你们两位弄到一起来,我们一起做这个展览,一起来产生这么一个对话的前提。但其实我最想探究的是什么,是之后的这个…不确定的东西,苦恼和困惑,其实这个东西,我觉得更多是在你们如何表达,而不是说表达或是画的这个对象。我觉得画什么东西你们都是非常确定的,因为建立在最真实的个人经验的基础上,包括我刚才问闫冰,是不是可能面临很激烈的怀疑或困惑,在怎么表达或是怎么画这个问题上,难以抉择或是困顿的感觉。


闫:怎么画的问题,肯定会有。我的经验是这样,就是我一直是没走直线,没在一个方向上去走直线。我觉得我一直是在迂回,还是走山路的感觉。我希望方法自己走出来。


戴:就是没那么冒进,走一走,试探试探,退回来一点,再往前一点。


闫:是,我这不是冒进,也不是给自己预设了一个方向,比如说你的目标点是在东南角,北纬多少度,这样非常具体的,走直线么,就是快慢而已。但是我不是,我一直在迂回,没有设定方向,只是有一个朦胧摇晃的指向,我要怎么走还是听着自己心里边的声音。然后具体到每一张画,比如说我现在画这张,这个感受先在心里形成了,就会面临怎么画的问题。但怎么画突破挺难的,每次只能突破一点点,有一点点的改变,但每次能有一点点,我都会觉得很欣慰。毕竟你已经接触过很多年的训练,包括你自己的好多习惯,审美习惯、画画的习惯、手法…都已经有你的一套东西了,这个东西是甩都甩不掉的。只是说每一次,因为这个画是新的,新的感受会给你带来一个新的方法,就每次会推进一点。要确保这个新的东西是实的,心里能确定这个,方法就慢慢出来了。


戴:方法这个东西,等于说是在工作状态里边,被自然而然带出来的。


闫:是被你的感受带动的东西,不是预设。


郭:我觉得也是这样,因为我毕竟没有接受过油画的长期训练,这个材料对我来说比较陌生。

郭海强在秦岭山洞中的画室


戴:你现在油画拿起来画多长时间了?


郭:去年才开始,一年多一点。要把一个感觉画对,我会反复地试反复地推敲,用尽一切办法,包括形状,会去把它完成。你看那些小画上面,会有一些不同的手法。去年到今年,没有一个统一的完全一致的风格,基本就是不同的方法都有,感觉就是用尽一切办法,把它弄出来。自己所能了解到的,看别人怎么弄,想尽一切办法把它那个感觉弄出来。


闫:这个感觉其实是非常可贵的,就是你跟每一张画都感觉在搏斗。


郭:很多矛盾,要费心思去弄。


闫:太顺了的话,一张画顺了还不错,连着好多张画,好长一段时间都很顺,这里面就出现问题了。独立性够不够,独立性要提供新的美学,没有一张画是轻松的。


郭:就是每张画面上的问题不一样。


戴:闫冰用了个大词,就是提供新的美学,这可能就涉及到很多我们刚说到的风格问题、语言问题。


闫:其实就是这样的,为什么每一个个体都会在具体的画画过程中,遇到很苦恼甚至过不去的坎,就是因为两眼一摸黑,既有的经验、既有的方法对你是无效的,而你的感受是独特的,独特感受必然要独特的方式去应对,来承载这样一个感受。除非是画了很多年积累下来,知道自己具备了什么,就是这张画画的再吃力,也不会离谱,你总会把它能够完成。


郭:实际上我自己在工作过程中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自己怎么调整的,就是做事情的一种态度,落实到这个。我要把这个东西画出来,或者把它完成出来,必须把自己调整到一种最认真的态度,然后去完成它,这样有时候也完成不了,但就是必须把自己调整到这个状态,哪怕完成不了,自己心里也是踏实的。我就是这样去面对和克服这个问题,尽量不让自己在不饱满的状态下去随便做什么东西。


戴:所以身体状态、精神状态,就是个人那种充沛的精气神,很重要。


闫:这个落实的意义就是感受的实的问题,感受其实是最难描述的一件事情。我们聊出来,就感觉比较虚的一个东西。很难用别的方式说出来,在画里的呈现,就是具体的一块颜色,一个形体,你的感受实不实,实际是非常明显的。


郭:我自己若是感受不到,就不去碰它,你感受不到的话,心里完全是没底的。写生,哪怕是用照片,那也是要自己拍,对这个东西一定要有感受的,没有感受,拿一个陌生的东西,我下不了笔,落不到实处。


戴:你们俩有没有一种经验,比如说体力啊、体能这种状态,会影响到作品的品质?


闫:会啊。


郭:很明显,会非常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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